《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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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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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地干枯死去。何七流着泪修去坏死的部分,想了种种办法,指望它能再发新枝,重新好起来。然而,花越来越少,去年只开了几朵,今年打了两个花苞,没等开放就枯萎了。原本就算叶子落尽,也有蓬勃的一大丛,如今,只剩零落的一些短枝。
  康熙沉着脸,背着手,盯着那些残枝,不知在想什么。
  李德全带着几个太监宫女落后几步,垂手噤声,大气不敢出。
  何七年纪大了,正犯风湿,听说皇上来御花园看佟娘娘的那株玫瑰,连忙扶着小太监,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赶过来,在十步外跪倒磕头:“奴才无能,没能照管好这花,奴才该死。”
  康熙似被惊扰,有些不快地回头盯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思绪飞回很多年前的一个艳阳天。
  春日难得的好天气,连他也禁不住阳光温暖的诱惑,临时起意到御花园走走。心情很轻松,不想兴师动众,只让李德全带着几个人跟着。
  御花园里多是四季常青的植物,他却是存心要找正在萌发的春意,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株玫瑰,记得她就以为花儿怒放时固然最美,看着新芽长起来才是最让人欢喜。
  远远地,似有一个女子在忙着什么。他心中一动,止住底下人,悄悄走近,看清她离着玫瑰根部三尺左右挖了几个小坑,从一个大桶中舀出腥臭的东西埋进地下,口中还低低地哼着不知什么调子。
  他皱着眉,却没有出声,安心要看那丫头又搞什么花样。
  何七气急败坏地赶来,问出了他的疑问:“哎呀,姑奶奶,你这又是做什么?”
  “七公公,你来了。我原想先跟你说一声的,一时没找到你,难得一个好天,正适合干活,我就先干起来了。”丫头兴致勃勃,手上不停。
  何七忙忙阻止:“小姑奶奶,乐意干活,什么活不能干?好好的,别折腾这花儿。”
  “七公公,我可不是在捣乱,我在给花儿施肥呢。”
  “不用,不用,开春就上过一次肥,下月再上一回,尽够了。您就别操这份心了。这些东西又腥又臭,没得把花沤死了。”
  丫头不乐意了:“七公公,您也是种花人,难道不知道花儿香自臭含来?不臭的,能叫肥么?我知道你们上过肥,那些肥是不错,却不是很合玫瑰的需要。玫瑰是开花植物,要想花期长,多开花,需要多上磷——这么说吧,玫瑰爱吃鱼。你多喂它鱼吃,它就多开花。”
  “玫瑰爱吃鱼?”何七晕了。
  “呃,玫瑰吃鱼不象咱们吃鱼,非要吃鱼肉。鱼鳞,鱼头,鱼鳃,鱼骨头,咱们不吃的,它都能吃。我让厨房把这些都留起来,攒了小半年,也沤了小半年。这锄头也是我特地托人打的,你看,这头是齿状,不会把根掘坏。怪我没先同公公说明白。可公公你想想,我做事最讲根据,什么时候乱来了?”
  “你,你——”康熙和何七都在心里说:你乱来的时候多了去了!
  “你就信我吧,保管今年这花儿开得又多又好。您再想想,御花园慈宁宫花园,这么多花,我怎么就对这株玫瑰特别上心?还不是因为您特别在意,又是孝懿皇后亲手所植。”
  这丫头巧舌如簧,何七哪里斗得过她?有她在,倒是不无聊。康熙现身发问:“谁告诉你玫瑰爱吃鱼的?”
  两人都受了惊,忙磕头请罪。
  康熙又问了一次,看着丫头微微转着眼珠,期期艾艾地回答:“在家时听人说的。皇上,旁人经验之谈,试一试就知道是不是对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试一回吧?”
  他微笑:“你能保证今年的花开得又多又好?”
  丫头一贯地狡黠:“奴婢保证不会比往年不好。”
  “倘若不好,如何是好?”
  “把奴婢拨到七公公手下,一辈子种花,可好?”
  “只怕太后不放人。好吧,何七,让她试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吃了鱼的玫瑰,好像是比往年开得更好些。丫头得了理,劝得何七每年给玫瑰喂鱼。那几年,这花开得极好。原来,玫瑰还真是爱吃鱼的。可前几年开始,鱼也不爱吃了,一年不如一年,到如今已奄奄一息。
  康熙知道,这花活不了了。花儿有灵,决意追随爱它的两个女子而去。佟妃去后,留下这花儿作为想念,又送那丫头进宫,带给他温馨有趣的时光,如今大概是怪他没有善待那丫头,连这花儿也要收回去。佟妃,你贤良淑德,克己善忍,怎么不能体谅朕呢?朕是一国之君,这么大的国家,那么多政务需要朕操持,朕已力不从心。那么多儿子,只添愁,不能分忧。朕有时会想,若是佟妃还在就好了。可是,连你也不肯体谅朕了么?
  何七匍匐在地,等待着皇上的斥责。他没有照管好佟皇后留下的花儿,罪无可恕,只盼皇上看在他兢兢业业的份上,仍让他管这花。
  “这花活不了了,掘了吧。”
  如五雷轰顶,何七傻了,眼看皇上离去,慌忙磕头顿首,哀哀告求:“皇上,不可!求求您——”
  “来人,掘了!烧了。”康熙毫不停顿,大步而去。
  何七老泪纵横,拼了命地想要保护多年的心血,奈何腿脚疼痛,竟站不起来,只得高声道:“不能掘!你们别动那花!我再去求皇上。”
  然而,皇上有令,谁敢不尊?太监们把碍事的何七挪到一边,找来锄头铲子,七手八脚。没几下,四十多年的玫瑰就被连根挖起。
  乾清宫。议事的大臣退了出去,李德全走到靠在御座上有些疲态的皇帝身边,低声禀告:“皇上,何七死了。”
  康熙眼皮微张:“怎么死的?”
  “砒霜。他自个儿下在了酒里。”
  康熙眯起有些昏花的眼睛,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是个忠心的,好生安葬了他。”
  “是。”
  “明儿,回园子里去。”这皇宫越来越让人不舒服了。
  “是。”
  安静了一会儿,一个太监进来说:“皇上,八阿哥来了。”
  康熙皱了皱眉,还是说:“让他进来。”
  八阿哥一丝不苟地行礼。康熙淡淡地看着。
  “请问皇阿玛,靖安公主的灵柩马上到京了,发丧安葬事宜,该怎么办才好?”
  康熙沉默着,手指下意识地在椅子扶手上划着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冷冷地盯着儿子的头顶:“朕记得,没让你管这事儿。”
  “皇阿玛是没让儿臣管。儿臣只是想,倘或皇阿玛有为难之处,委决不下,或可赐给儿臣一个恩典,让儿臣送她回南边去。”
  从来是夫荣妻贵,丈夫获罪株连妻子。皇家女儿的不愁嫁,嫁出去时是夫家的荣耀,嫁出去了,命运还是与夫家连在一块儿。额附立功进爵,公主脸上有光,爵位也有可能提升。反之,额附犯错,就可能被削爵。近处有舜安颜为例。五公主早亡,德妃的脸上也不痛快了一阵子。
  以往朝代,多有皇子公主被废为庶人甚至赐死的先例。大清的公主大多活不长,没有被废的,只有丈夫获罪被杀后改嫁的。不过,那都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孔四贞被接入宫中,由孝庄太后抚养,封和硕格格,后来出嫁就食广西,就被降为郡主。三藩作乱,孔四贞被拘云南,直到平定吴三桂,方才转回京城,晚景凄凉。“孤豚腐鼠,不过孙氏一老寡妇,无争相取重者矣。”
  准噶尔叛乱,公主被杀。消息传来,京中大小官员突然都了解了当初皇上册封佟家女儿以代公主嫁的高明。皇上英明,用心良苦啊!
  十四阿哥下令送靖安公主灵柩回京,丢给了皇父一个难题。一批卫道者官员大呼早该夺阿格策望日朗的额附之名,并废靖安公主称号。佟氏女原以秀女身份入宫,蒙皇家垂青,以公主之尊外嫁准噶尔为王妃,纷争时,不能“日夜感上恩”,劝准噶尔上下归顺,硝烟起,又没有拼死阻止,及时通报敌情,导致大清一方调度失宜,险些失利,实为罪人。倘以其为公主之尊,丧身敌方宵小之手,乃大清之耻。幸而,她并非皇室血脉,被准噶尔人杀个把秀女,并不算什么。皇上以其代嫁,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如今事过境迁,自可覆手为雨。
  说话的这些人是体恤上意。一个死了的女人,随便就地葬了就是,偏要千里迢迢送回京。十四阿哥重情重义,也糊涂啊!让皇上怎么办?以公主之尊风光大葬?准噶尔反叛,打输了还不肯老实认罪认罚。皇上这回是打定主意寸步不让了。这位“公主”还是准噶尔的王妃,给她贴金不就是给准噶尔贴金?草草了事,恐怕又有些人会暗地里责怪皇上无情。
  他们出头说话,实是存了为国为君分忧解难的高尚心思,给皇上制造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自然,他们也看到佟家失势,死的死,获罪的获罪,流放的流放,削爵的削爵,曾经赫赫扬扬的“佟半朝”垮了,再加一个死了的女儿送作堆也不算什么。
  然而,不知为何,他们的提议如沉水底,没有回音。有个性急的,仗着三阿哥的倚重,跑到诚亲王府大义凛然了一回,谁知话还没说完一半,就被三阿哥恹恹地打发了:“这事儿有皇上拿主意,用不着你们管。不许再提!”
  内中些个机灵的回过味儿来。皇上仁慈重情,佟家失宠,在皇上心里也还是佟家。阿哥们肖似乃父,靖安公主死了,在阿哥们心里也还活着。皇上近身的那几位大人看得明白,一字不提,一声不吭。他们人微言轻,参合什么?也不是什么军国大事,犯不着!
  没有人再议,皇上也不发话,装着“佟楚言”的棺材仍是按着日子送到京郊潭柘寺。
  八阿哥的身体一直没能完全复原,这一阵更是眩晕恍惚。一会儿象在冰水里,一会儿又象在烈火上。一会儿觉得她还活着,抛开了身份,在某一处等着他赴约。一会儿又觉得她死了,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晚了。宝珠远远地守着他,不让外面那些人那些事搅扰他。
  直到他偶然明白过来,算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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