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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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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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不必担心,这是我母亲的地方,没什么能伤我。”
  这番话是以蒙语说的,虽然轻柔,在静夜中分外清楚分明。诸人听进耳中,惊疑之余,又添惧意,听见格格叫他们退回营地,恨不得一拔脚就退出这片林子。
  队长还算尽职,好言劝道:“请格格也跟我们回去吧。明晨天亮,末将再带人陪格格至行宫凭吊公主。”
  怡安摇摇头:“母亲显灵唤我,必是有话对我说。待我见过母亲,说完话,就回去。我的马儿认得路,统领不必担心。”
  队长对公主显灵一事将信将疑,却也知道这片林子里有古怪,自己这些人不可能走到行宫,也不可能强行把格格带回去,也不好当面违抗,只得遵命撤退。
  阿格斯冷和筱毅陪着怡安回到行宫,从前一家人起居的小厅已经收拾得温暖舒适。行宫里留下的两三个老仆人找出桌椅靠垫,取来干柴,点燃壁炉。图雅烧上一锅水,从暗橱里翻出一点还没变质的茶叶。
  冷寂的冬夜,在这被外界认为废墟的地方,四人围着火苗跳动的壁炉,坐在藤椅上喝茶,一时心神恍惚,疑在梦中。
  图雅先开口,向怡安问道:“你已经知道父亲的事了?”
  “嗯。”怡安将在博克塞里遇见罗卜藏索诺和噶尔丹策零的事说了一遍。
  阿格斯冷冷哼道:“罗卜藏索诺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我看他斗不过噶尔丹策零。”
  图雅叹道:“恐怕伊犁那边要出大事了。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准噶尔的好。”
  怡安抿抿嘴,带着两分希望看过来:“图雅姐姐,阿格斯冷哥哥,我妈妈真的还活着吗?你们可知道她和我哥哥去了哪里?”
  “知道。”图雅点点头,笑道:“她在筱毅家里等着你。她请筱毅陪我来接你。”
  “啊?”这消息超过她的预期,怡安愣住了,不敢相信。
  筱毅附和说:“是真的。我见到你母亲了,她很和气,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却想起那个拥抱,脸突然红了,幸而光线很暗,没人注意。
  阿格斯冷问:“哈尔济朗呢?也在清国吗?”
  “哈尔济朗在欧罗巴的英格兰上学。”图雅往壁炉里添了块柴,笑道:“还是从头说起吧,好多事怡安都不知道,也不知别人都是怎么告诉你的。”
  当下从她那年想悄悄带怡安回准噶尔未遂说起,乌伦古行宫的飞来横祸,阿格策望日朗辞别妻儿上战场,楚言发誓不再踏上准噶尔土地,帕米尔高原历险失散,大部分人留在尼泊尔定居,楚言带着一群年轻人飘洋过海,最后到达英格兰,所有环节一个不落。有些事发生时,她不在场,边说边向阿格斯冷求证,让他补充一些细节。
  图雅尽量说得简单轻松,怡安的心随着他们的叙述上上下下,一时紧张,一时庆幸,一时流下哀伤的泪水。她对父母,对他们的经历抱负知道得实在太少,比起父母遭遇的种种不公和灾难,比起哥哥姐姐们经历的生死考验,她的生活太平顺太容易太简单。当父亲血战沙场,直到孤独地死去,当母亲强忍悲痛,带着众人跋山涉水,当哥哥藏起所有的软弱,成为年轻的领袖,当水灵姐姐为了救护母亲而死,当阿格斯冷带着很少的人顽强地挡住强盗,当图雅坚定地陪伴协助母亲,她都在做什么?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亲人面临生命危险,不知道他们在流血流泪。她知道,即使在最为难的时候,他们始终挂念她,祝福她。她配不上他们的疼爱。
  察觉她在悲伤之下的自责,图雅探身过来,握住她的手:“知道你留在京城,得到很好的照顾,平安快乐,一直是母亲最大的安慰。如果你和我们在一起,你也会做很多事,会做得很好。母亲说过,所有人都有潜能,只有在需要的时候下才会发挥出来。你在博克塞里,就做得很好。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很骄傲。”
  怡安停住泪,咬着嘴唇点点头,心情渐渐平复。
  一路上,筱毅断断续续地听图雅说过一些事,主要是西域的地理气候,准噶尔上层的人事,也回答他对洋人世界的好奇提问,今夜听到完整的故事,惊心动魄,如痴如醉。听见图雅安慰怡安的话,对她又添一层敬重钦佩。想起图雅说过的身世,八岁的无知女奴机缘巧合地到了怡安的母亲身边,相随二十年,是学生是女儿是朋友是助手,接物待人,想必已得她母亲真髓。
  倒是同为故事中人的阿格斯冷,得知楚言和哈尔济朗平安到达目的地,大部分人都得到良好的安置,就已心满意足,再没有好奇心了,坐在一边,仔细地照看着炉火,不时为三人续上热奶茶,只有被图雅问到时说上几句。
  怡安和筱毅都发觉故事似乎还缺少了一个部分,禁不住向他看过来。
  又是图雅开口询问:“阿格斯冷,你们和那伙土匪的战局,结果怎么样?你是怎么回到乌伦古湖的?其他人呢?”
  阿格斯冷放下火钳,慢慢地坐回藤椅上,伤感地用手捂住脸:“其他人都死了。是敖其尔救了我,他也死了。等我伤好,已经过了一个月。我不认得往前的路,知道追不上你们,就带着弟兄们的骨灰回到准噶尔,去宰桑泊起出父亲和思想的骨殖,一同带回这里安葬。”
  印度北部的山区,地形复杂,气候恶劣,非安居之所,出没着不少土匪。楚言带领的队伍人很多,大部分是女人孩子,又带着许多行李,进入那片山区,很快就引起土匪们的主意。一路上,侍卫们打退了十好几股小规模的土匪进攻,眼看就能走出那片山区,却遇到大股土匪袭击。而且土匪这次很聪明,居然预先绕到他们前面,设下埋伏圈。
  准噶尔人,不管男女老少,血管里都流着不畏不屈的血液。经过有效的组织,路上的磨练,虽然出其不意被伤了几个人,却没有人惊慌害怕。打先锋的侍卫很快突破土匪的埋伏,大部队有条不紊地迅速走出包围圈。阿格斯冷带了十个人断后。
  土匪虽有百人,但是乌合之众,衣裳破烂,装备零乱,战斗能力应变能力以及士气完全不能与身经百战视死如归的准噶尔武士相比。然而这些是土匪,不是军队,目的不是作战,不是胜利,而是抢财物抢女人,仗着人多,熟悉地形,想要撇开这群煞星,往前追去。阿格斯冷这方人少,拦截起来颇为费劲。
  土匪群中,阿格斯冷发现几个面熟的,竟然是先前打劫不成逃走的,而且原先不是一伙。看来,这山区偏远贫瘠,土匪们生意不多,死活盯上了他们这条大鱼,暗中尾随,收集交换情报,发现没有一拨人马可以得手,索性联手起来,准备成功了坐地分赃。也幸而这些人是临时汇成的,缺乏指挥协调,互相拖后腿,才那么容易被楚言等人逃出去。
  阿格斯冷原本只想拖住他们,让大队人马走得远些,发现这些,改变了主意,通知手下能杀就杀,能伤就伤,尽量不要放走,以免他们又去纠集更多的土匪,想出更恶毒的计策,下一次造成更大伤害。
  发觉这群武士改变了策略,不但拦截,更要歼灭他们,土匪们一开始惊慌失措,到底是亡命之徒,狗急跳墙,变得凶狠聪明。
  阿格斯冷不记得自己杀伤了多少个土匪,只看到土匪一个个一片片地倒下,他的同伴也倒下了好几个,他的马也受伤倒地。有个狡猾的土匪剥下阵亡的准噶尔武士的衣服,披在身上向他靠近。阿格斯冷没有提防,发现时已经闪避不及,虽然杀了那人,也被对方重创。眼看又有一把刀砍过来,阿格斯冷无力躲避,以为自己要死了,斜地里飞来一脚,把他踢到一边。他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独自躺在一个山洞里。过了好一阵,敖其尔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敖其尔从没真正上过战场,是武艺最差的一个,但他机灵有急智,还有一手好箭法。混战一开始,他就刻意离开人群一些,找到一个视野开阔又隐蔽的地方,用箭追杀四下试图逃走的土匪。发现那个乔装的土匪,他大声向阿格斯冷示警,可阿格斯冷还是受伤。敖其尔跑过来救援,一边把阿格斯冷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一边挡住那把要命的刀。
  他告诉阿格斯冷,他们没能杀光那群土匪,有六七个虽然带伤跑了,短期之内应该不可能再去袭击楚言带领的队伍。其他的同伴都死了。敖其尔用马载着受伤的阿格斯冷离开战场时,还有两个受了重伤但活着。敖其尔找到这个山洞,放下阿格斯冷,回去时,那两个人已经失血过多,没气了。
  阿格斯冷昏迷的一天多,敖其尔处理了留在战场的受伤土匪,掩埋了同伴,收检了他们的武器,从死去的战马身上割下大块的肉带回山洞,把尸骨也埋了,又把两三匹受了伤但还能动的马连赶带拖地弄了回来。这样一来,残存的土匪回到战场,弄不清他们的伤亡,心存害怕,就更不敢再去袭击楚言的队伍。在这干旱荒凉的山区,他们吃马肉饮马血,可以生存一段时间,不用出去觅食。
  阿格斯冷伤得很重,但不致命。从小,楚言就给他和哈尔济朗准备有随身的急救包,装着上好的伤药纱布绷带,和应急的药丸,又要他们学会处理伤口,实行自救。年轻,求生意志强,他恢复得很快。
  敖其尔却越来越虚弱。那一天,他也受了伤,只是没有失去行动能力。他把自己身上带的伤药用来救治阿格斯冷,自己草草包扎一下就返回战场,处理后事,来回奔波,伤口一直渗血,发炎化脓。他一直设法瞒着阿格斯冷,到了瞒不下去时,他的情况已经很糟。他又不肯用阿格斯冷带的药,一定要他留下以备后用。
  “敖其尔?”怡安越听越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是背叛妈妈的那个准噶尔侍卫吗?我还以为他是坏人呢!”
  图雅和阿格斯冷都是一愣,随即想到他们当初也是这么看敖其尔的。
  阿格斯冷想了想说:“他不算很好的人,也不能算坏人。他死前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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