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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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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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原名并非雄霸,只因矢志雄霸天下,才会改名易姓为雄霸!他知道,他发妻早死,又无子嗣,仅得一独女“幽若”,如今尚是年幼!他知道,直至目前,他仅纳得一名入室弟子,名为秦霜,年方十六!除此之外,步惊云所知不多。

而雄霸对他,却一无所知!雄霸上下打量着这个独特少年,但觉其眉宇间所散发的冰冷简直前所未见,且还隐隐透着一股死亡气息!,仿佛不带任何七情六欲,想不到世间竟有这样一个人物!步惊云与雄霸面照着面,小脸不露任何表情,他俨如一座冰雕般镇在原地,若然不定神细看,还以为他是一尊亘古以来便长存的石像。

一尊死神的石像!雄霸愈看他这副模样愈是欢喜,嘴角不期然泛起一丝笑意,忽地对步惊云问:“你,就是步惊云?”

步惊云双目仍不离雄霸那张脸,他木无表情地。徐徐地点了点头。

雄霸对于这少年没有张口回答自己的问题颇感意外,但随即联想之前文丑丑曾形容此子不喜多言,也是不以为意,反之更突然纵声长笑道:“好!不愧是步惊云,你果然没有令老夫失望!哈哈……”

笑声宏朗无比,恍如九霄龙吟,且含深厚内力,一时间震得砂石飞扬,仿佛大地也不敢拂逆其意,逼得与他一起在笑!雄霸在笑,大地亦在陪笑!众人对于帮主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均感诧异不已,不过继之而来的事,更使他们意想不到!就在一片震天撼地的笑声当中,雄霸倏地出手!他竟然笑里藏刀,举掌便朝步惊云脑门力轰而下!这一掌蕴含无匹内劲,一望便知是夺命杀着,眼看步惊云必将被他轰个正着,脑裂当场……

“膨”然巨响,这一掌并没有打在步惊云脑袋上,却于间不容发之际,戛然在其面前两寸停下!可是这招虽是顿止,余势依然未尽,澎湃气劲竟可沿着步惊云的脑门顺势而下,猛然轰在他小脚站立的地上,登时把地面轰至四分五裂!好一个雄霸!这一招运劲之准简直匪夷所思!这招本是势狂力猛,要在步惊云面前两寸停下已是甚难,要在面前两寸停下来不伤其身更是倍难,要把余劲沿着其面轰到地上更是难上加难!但是此“三难”,竟给雄霸一一办到,其功力之高简直无从想象,这个帮主之位实非幸致,亦不是徒具虚名!但任凭他这一掌如何霸道,如何骇人,步惊云依旧神色未动。

脸未动。

手未动。

脚未动。

身未动。

他竟然不动。

他不动。

雄霸此举本为要一试步惊云的定力,故掌下并无半分容情,心忖饶是一流高手,亦难免会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震慑!孰料,步惊云却气定神闲般站着,仍是木无表情,俨然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这就是——定。

这三年来,曾经在千多个孤寂的夜晚,步惊云默默躺在冷硬的木榻上暗暗向自己起誓,为了要报答继父霍步天五年的养育深恩,他一定要忍受任何屈辱煎熬,他一定要战胜眼前的命运,他一定要报仇!要战胜眼前的命运,他必须把自己的心铸成百炼精钢,他必须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只要不怕死,才可不动,才可“定”!人定不仅可以胜人,还可胜天!雄霸目睹此子当真处变不惊,私下更喜,道:“泰山崩于前而不惧,实属难得,只是适才老夫一掌劈下来时,你真的不怕?他太多虑,故此再问一次,步惊云仅缓缓地摇首。雄霸道:“为何不怕?”

步惊云冷冷吐出一句话:“不怕就是不怕。”

他终于破例一开尊口,语调却是又沉又慢,宛如闷吼,发自他心底深处的闷吼!是的!不怕就是不怕,如何解释?在这世上,某些人无论怎样也不会害怕某些人或物,正如许多人会莫明其妙地害怕某些人或物一样,根本无法解释。

步惊云只知自己并不害怕雄霸,他只是痛恨雄霸!如果恨意可以隔空杀人,雄霸早给他千刀万剐,死无完尸!可是,他可以吗?即使现下他一剑在握,即使现下他与雄霸近在咫尺,只要他贸然出手,雄霸必定可闪身避过!以他目前道行,根本无法可以一击把其歼杀,绝不可能!不如等……

等待时机成熟。

他绝不能失手!出乎意料地,雄霸居然看不透这少年眼中对自己的恨意,仅发觉他眼中的冷意,甚至极为欣赏他眼中的冷意。

就在与步惊云面面相觑的此刻,雄霸脑际倏地涌起某名术数高人多年前对他所说的一句话:“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一遇风云?这是雄霸藏于心底深处的一个重大秘密,他一直没向任何人提及片言只语。这个秘密,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当初对他说及这句话的那名术数高人知晓!而因为这个秘密,多年前他已不断在等,等待着两个人在他生命中出现。风云。

他要风云!眼前的步惊云目如凝霜,冷如死神,雄霸一面盯着他一面在反复自问:难道是他?难道是他?难道是他?然而他其实不用自我反问也可清楚感到,从这少年坚如磐石的眼神中,他感到他正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其中之一!是他!是他!一定是他!一念及此,这个当世枭雄心意立决,他忽尔又朗声笑道:“好!不怕就是不怕!有种!老夫最欣赏你这种人,明天开始,我正式收你为我第二入室弟子,并传你老夫三绝之一的——‘排云掌’!”

此语一出,在场所有人等尽皆震愕莫名,身为帮主心腹的文丑丑更感意料之外!雄霸只在三言两语间,便下了一个如此重大的决定,任何人等亦不禁忖测帮主的心底在想着什么?只有步惊云,在众人震愕猜度之间,依然神色未动,他还是如冰镇在那里,定定的看着雄霸,内心却涌起了一丝近乎残酷的冰冷:雄霸,你始终逃不掉!步惊云感到自己已踏出复仇的第一步,可是,在漫长复仇路途上,无论是被寻仇者仰或是复仇者,双方都必将付出不菲代价……

步惊云,他既然矢志复仇,又如何可以逃掉?

夜。

月色悠悠地透进天下第一楼,然而带来的并不是恬静和宁逸,相反,楼内却传出雄霸那微微动怒的声音!“放肆!”

文丑丑当场吓得仆跪地上,一边俯首,一边震抖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雄霸愤愤道:“还说不敢?嘿,你适才不是说步惊云始终来历未明,老夫这次收他为徒,未免有点草率,是不是?”

文丑丑听其语气仍含怒意,慌惶又是一声“属下不敢”,窘道:“小人并非这个意思,只是为了帮主设想!”

雄霸亦知道文丑丑本是出于一番好心相谏,只是自己适才一时气上心头,遂道:

“自古能人豪杰,尽皆英雄莫问出处!老夫不理此子是否真的记不起前尘,也不想追究他的身世,只要他是可造成之才,便得悉心栽培!”

文丑丑唯唯诺诺,连忙点头称是:“帮主言之有理!帮主言之有理!”

却又是口是心非,私下暗想雄霸向来处事万分苛刻谨慎,今日如此爽快便一口收徒,实有违其本性,当中到底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雄霸续道:“何况,纵然此子有意隐瞒身世,但无论如何,他只是老夫万千棋子中的一只,始终难成威胁,何足惧之?”

文丑丑见他焦躁渐消,连忙大拍马屁:“是呀!帮主雄风盖世,智冠江湖,难道还防不了此子不成?”

他虽然尽力奉承,雄霸却蓦露忧色,只因文丑丑话中“雄风盖世”四字,隐隐挑动了他的心。

直至目前为止,雄霸虽已跻身当世枭雄之列,但若论雄风盖世,似乎仍未完全办到,因为天下会还有一个强敌——无双城!无双城势强力壮,根基深远,要剿灭它谈何容易?天下会纵在日益茁壮成长,但环顾所有会众,真正可用之才并不太多!就以雄霸自己招徒一事便可见一斑!他除于早年纳得一入室弟子秦霜,打后便再难觅良才,可见人才如何不济!只是秦霜虽然资质不低,也并非脱颖之选,雄霸收他全因为此子品性忠厚,可堪信赖而已。

天下会真正需要的是霸王,为皇者雄霸南征北讨江山的霸王。

步惊云正是霸王!他的冷,他的定,他的一身“死神气息”,全是霸王的格局,这少年的出现,简直就是上天对雄霸的一种恩赐,助他促成万世基业!正如那句话:“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如今云已暗涌,那,风呢?风何时会起?雄霸不知道,故惟有等。

文丑丑深觉帮主今夜乍怒乍忧,情绪波动不定,也知再难扰之,于是识趣地道:

“帮主会务缠身,看来极需休息,时候亦已不早,若帮主无甚吩咐,丑丑也不再打扰,小人这就告退了!”

雄霸“嗯”的微应一声,也不再理会文丑丑,只自顾眺着窗外迷蒙的月。

文丑丑终于离去。

雄霸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绷紧的肌肉登时松懈下来,那股不容侵犯的帮主威严随之消弭无形,这才是他真正面目。

他很倦。

无论他在人前多强,然而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当仅余下他自己一个时,他的脸便“肆无忌惮”的苍老起来,半点也由不得人!这就是生命!即使万世基业已成,即使万世基业真的可以长存万世,但生命,又能否万世延续?绝对不能!不单不能,而且要活到百岁,也是凤毛麟角,难能可贵。

可是,谁又会彻悟此个中真理?故雄霸还是以有限之生命,来争逐那抓不牢,带不去的名利,依旧乐此不疲。

“名利”二字。

骗尽天下苍生。

一样迷蒙的月光,映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竟格外显得冷若玄冰。

只因他的心也冷。

月色幽幽,步惊云正坐于窗旁,定定的看着同一轮的月亮。

这地方,是一个仓,一个人仓!说这里是个“人仓”实属无可厚非,这里是天下会安置少年徒众之地,虽然广阔,当中却置有过千卧榻,分作十行而排,蔚为奇观!卧榻的位置编排并非由少年徒众们自行挑拣,而是以抽签决定榻落谁家。不幸地,步惊云被安排睡于这人仓中最僻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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