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梦转纱窗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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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 梦转纱窗晓-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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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来饽饽房第一日便明言身份,她是菊墨的妹妹,四阿哥的人。换言之,我可以信任倚仗之人。
        取了筷箸戳试糕点的软硬弹性,恰到好处,遂装盘入盒。今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我的意愿。
        王爷正诵经:〃如是我闻: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萨发心。。。。。。〃抑扬顿挫的祷经声送入耳内,我紧绷的神经略略松驰,据说经书能平定心神,但愿如此。
        掀帘入室,尽量笑若春花:〃四大叔,别来无恙乎?〃
        他但笑不语。一双黑眸平静无波淡然注视着我,却是不留痕迹的温柔袭人。
        我心跳有痕,半是思念半是害怕。定定心神,揭开食盒,取出梅花糕置于桌面:〃今儿刚做的,尝尝?〃
        他的神色急转直下,瞬间已成风暴来临前骇人的阴沉:〃我素不喜此物,拿走!〃语气隐含电闪雷鸣之势。
        我迎向他阴郁无欢的眸子:〃你并非不喜欢,而是害怕,为什么?如此寻常的梅花糕。。。。。。〃
        他闻此言眸中顿现久违的冰雪之色,森寒而冷漠,声色俱厉打断我:〃知事少时烦恼少,识人多处是非多。此言你未曾听过么?在宫里多事即是扰己,自寻死路。你仍未学会自制么?〃
        我强压下满心恐惧,行近桌前,镇定自若提笔、蘸墨如蜻蜓点水,疾书一行:千帆过尽,皆不是我心所爱;三千溺水,哪一瓢知我冷暖?
        我微笑:〃若此问题问我,我的答案是你。期望你的答案也是我。即便现在不是,从此刻开始,我会努力做到。〃
        如果要了解一个人,不要去听他所吐露的,而要去听他未曾吐露的真言,尤其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我始终记得他面对梅花糕时的惊惧失态,他曾为我付出许多,我希望自己于他而言,不是一款徒有其表的青瓷花瓶。
        他凝视纸上墨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鼓胀,显而易见的心神激荡。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细语:〃你愿不愿意给我机会?嗯?〃
        我坦然柔和直视他的眼睛,他晦涩复杂的神色渐趋柔缓,眉目间淡淡漂浮着几缕涩然。他阖目沉思,良久,方缓缓道:〃十四弟之上曾有另一个弟弟,胤祚。我从小为皇额娘抚育成人,与额娘倒疏远些,每每回至永和宫,众人待我俱是敬而远之,惟六弟亲近我,与我感情甚好。。。。。。〃
        他顿一顿,抿唇紧紧,脸色亦白,手指攥起全团在了拳窝。我冲他鼓励微笑,他逃也似地飞速道:〃六弟身子不好,太医悄悄告诉额娘他活不过六岁。然而,他并非病故,却是食用过一块梅花糕被毒杀。〃
        我诧然道:〃是谁如此胆大,竟敢毒杀阿哥?凶手捉住了么?〃
        他面色为之一变,挣扎半晌,方微不可闻道:〃是乳娘,被皇阿玛惩毙的却是一位当年正当宠的常在。〃
        我愣了半晌,方理清脉络。乳娘。。。。。。老天,德妃?我心神剧震,讷讷道:〃你如何得知?〃
        他垂下眼帘,唇线锋锐如刀:〃我恰巧见到乳娘调换去六弟手中的糕点。。。。。。额娘说皇阿玛许久不曾临幸于她,她已然失去我,需要另一个儿子,而六弟注定不能成人。。。。。。〃
        原来如此。原来又是一场无情的宫延争斗。德妃利用重病缠身的亲生儿子打击敌人,为自己博取君王的怜惜,确保自己的地位。然而,这一切造成另一个儿子的心理障碍,从此惧怕一样普通的点心。更有甚者,造成他的性格缺陷。
        屋内陷入一片难捱的寂静。我打破沉寂:〃你当时多大年纪?〃他淡淡道:〃八岁。〃
        心疼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只是突袭而至一阵绞痛,心下酸涩难耐,眼角不觉已润湿。我再也无法言笑自若,只垂首默默。八岁的孩童,即便是生长在皇家的皇子,也定然无法接受如此残忍的现实,即便是明知死亡结局,一位母亲也绝不该痛下杀手,不该将亲骨肉作为政治筹码。
        太过鲜血淋漓、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称之令人发指犹不为过。德妃,果非池中物。不然,何以她的两位皇子将来会成为棋逢对手〃唯二〃的储君侯选人?这个女人的厉害我一早领教过,行事狠辣是她的风格。再想到历史上德妃与他异常疏远的母子关系,会与此事有关么?
        他语气冷冷惊醒我:〃你现下后悔了么?只当今日未听过罢!〃
        我摇摇头,拈起一块梅花糕递给他:〃一个人若是去做一件明知是错的事情,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此人愚不可及,其二,不得以而为之。不论何种原因,身为旁观者的我们,除去接受与遗忘,再无更好的办法。你不能耿耿于怀,不能罪己责人,不能让它成为自己心中的魔障。佛经我不曾读过,却常听人道魔障二字,魔者,妖也,障者,束缚阻碍者。你常研习佛学,定知此二字厉害所在,是不是?〃
        他神色微动,若有所思。我咬一口梅花糕,微笑道:〃我亲手做的,你可以放心。你肯告诉我,证明你信任我,是不是?我要你相信,我永远不会机心巧思算计你。况且,你身边许多人都只会盼你好,不会妄图谋算你,譬如你的福晋儿女们。〃
        一丝丝暖意在他眸中微微氲开,他接过梅花糕,颇为艰难地咬下一口。我心间芬芳盛开,笑靥如花盯着他一口一口将它吃完。
        他肯告诉我,愿意为我解开尘封多年的心结,意味着什么?爱与信任,是同一枚钱币的两个面,缺一不可。我拒绝假币,假币迟早会被命运银行没收。真金白银即使会被花光,然而,它所购买的商品名正言顺。我要名正言顺,不要来历不明。
        即使有一天,我们的今天也成为物换星移间的过往,我要这过往真实而全然,炫丽缤纷,值得怀念。如此而已。
        他微笑:〃味道不错,下回再做。〃我莞尔,他唇边尚有几粒碎屑,言语间俏皮地颤栗着,十分可爱。我伸手替他拂去,被他捉住轻轻啄吻手心,麻痒磨人,我吃受不住,吃吃笑将开来。他横眼瞪我,神色间分明在责我不解风情。我欲忍笑却不能,干脆放声大笑,一面大力挣脱。他沉腕一扯,我跌坐于他腿上。咫尺相对,他微笑加深,黑眸燃着不易察觉的火苗,我顿时笑不出来,只会傻傻对望,任由心跳加剧。
        十三不期而至:〃四哥,还不出宫?〃我心神一凛,忙不迭站起,他亦是眉心一拢,握住我的手即时松开。
        已然迟了一步,十三话音未落,已掀帘进屋。十三淡淡扫视着我,唇边几许讥诮:〃四哥忙着哪?那我先走了!〃我大窘,此前曾经遇见十三,不过是依礼请安,他也不曾提及一言半语,我也不曾与四阿哥提及此难堪话题。
        四阿哥淡淡道:〃你先回吧!我尚有事未完。〃我更窘,低头站在一旁,只觉手脚没处放。预想中的脚步声未远去,屋内僵凝压抑的气氛愈发沉重。我忍不住抬头看向十三,他手执着我方才所写诗句,神色复杂,清亮的眸中幽清冰冷:〃你做的?好诗!知你冷暖的是谁?嗯?〃他掷下笺纸,大步离去。
        我哑然。我知道十三此怒是为四阿哥求旨指婚,可以是任何人,却绝不能是他四哥,于他而言,意味着背叛。然而,我已经放弃了不是么?我不可能伟大到无欲无求,不可能在历经生死劫之后,对自己濒临死亡前仍念念不忘的一份感情视若无睹。我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子。我是人,不是冰冷的机器,可以随意按下delete键就能将一切抹去。
        〃薇薇,会怨我么?〃他轻轻环住我:〃我知道你的委屈,却不能告诉十三弟。他若知道事实真相,会怨恨皇阿玛,此怨恨亦是魔障,你明白么?〃
        我大惊,我一直以为雨枝之事他并不知情,但听此言,他竟然是知道的。我点点头:〃明白。我也不愿意他知道,否则岂不是白受了苦?你知道什么?〃
        他摇头道:〃我并未打听出任何消息,不过是知你为人。你并非用情浅薄的女子,必是事出有因。再三细思推测,想起柳常在与你的失常,想必与此有关,是也不是?〃
        我不置可否,只挑眉一笑:〃知我者莫过于四大叔!〃此事关联皇帝机密,不可明言。我深知,皇宫中的秘密,往往就是杀人的原因。
        他不再追问。我却尚有疑问:〃你如何解释?〃他惜字如金:〃无非是四个字:两情相悦。〃这是他给十三的原因,他果然以此为情由,不惜辜负兄弟情。难怪十三对我旧怨重提。纵然我要背上背叛之名,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能顾全大局的理由。
        我笑道:〃我仍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与他究竟是谁想要那个位置?是不是非得要?〃我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他毫不迟疑:〃他与我任谁都可以。不是想要,是必须。为自保亦为自强。〃的确,我深有体会自保二字的含义。无论是八阿哥、十三或者是他,他们都在饮鸠止渴。权力的渴望在皇宫中是必修课,他们或多或少都受过权力的摧残折磨,他们想要更多的自我,只能向往那个位置。他们唯一不明白的是,皇帝,同样无法拥有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力,皇帝同样需要取舍,无法恣意妄行。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即使是眼前这位雍正帝,他得到什么?千古骂名。
        我其实很想改变结局,然而我无能为力。他们的抱负与生俱来,流淌在血液里,至死方休。
        我淡淡道:〃有一句话:弃名不弃实,谋养不谋身。太子之位是众矢之的,任谁坐上旁人皆会虎视眈眈。不如直指实处,莫要争此虚名。况且,以一位父亲而言,皇上绝不愿意看到骨肉相残;以一位君王而言,皇权神圣不可憾动,皇上绝不允许除己之外的任何人,打击削弱太子势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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