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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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上-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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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琰低声笑道:“可有想我?”
  漱云脸红过耳,半晌方点了点头。裴琰微笑道:“我不在府中,母亲又不管事,辛苦你了。”
  漱云忙道:“这是漱云应尽的本份。”又低声道:“叔老爷是二十八日进的京,听说皇上在城东另赐了宅子,他也未来相府。夫人这几个月,除了为皇上祝寿进了一趟宫中,也就前日去了一趟护国寺。”
  裴琰轻“嗯”一声,放开漱云,忽道:“我记得今日是你生日。”
  漱云笑道:“相爷记错了,漱云是五月―――”看到裴琰锋利的目光,她收住话语,低头轻声道:“是。”
  裴琰微微一笑:“咱们也有半年未见,不如今夜我带你去城外游湖赏月吧。”
  漱云盈盈笑道:“一切听从相爷安排。”
  京城西门外的景山下,有一“永安湖”,峰奇石秀,湖面如镜,岸边遍植垂柳,微风轻拂,令人心旷神怡。
  永安湖风景优美,白日山色空蒙,青黛含翠,到了夜间,湖中小岛上“宝璃塔”的铜铃会在夜风中发出宛转清越的铃音,衬着满湖月色,宛如人间仙境。
  以往每逢夜间,京城的文人墨客、才子佳人们便会出城来“永安湖”游玩。近来由于京城实行宵禁,出城游玩之人夜间不得入城,湖面上的画舫便稀少了许多。
  这日天尚未全黑,一行宝马香车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城西门,有那好事的百姓打听,方知今日是裴相如夫人芳诞,裴相与如夫人分开日久,甫回京城,便带她去游湖贺寿。
  于是,京城百姓便有了两种说法。一种自是裴相与如夫人伉俪情深,恩爱非常,久别胜新婚。另一种,则说裴相大战之前从容不迫,谈笑之间运筹帷幄,不愧为睥睨天下、纵横四海的“剑鼎侯”。
  裴琰着一袭飘逸舒雅的天青色丝袍,腰系玲珑玉佩,足踏黑色缎面靴,俊面含笑,温柔的目光不时凝在漱云身上,在围观百姓的艳羡声中登上画舫。随从们跟上,画舫驶动,向湖心悠悠而去。
  船到湖中,漱云依在雕栏画窗前,看着闭目养神的裴琰,暗叹一声,又转头望向窗外。
  裴琰淡然道:“把帷帘放下来吧。”
  漱云轻应一声,将门窗关上,帷帘悉数放下。
  舟行碧波,不多时便靠近湖心小岛。漱云拉开帷帘,推开窗,转头笑道:“相爷,今夜风大,铜铃声听得很清楚呢。”一阵湖风吹来,她手中的帕子随风吹舞,落于岛边的垂柳之上。
  漱云“啊”了一声,随从们忙将船靠岸,自有人上去将丝帕取回。
  丝竹声中,画舫继续在湖中缓缓前行
  舫内,却只剩下了漱云,默然而坐。
  夜色深深,裴琰立于湖心小岛上的“宝璃塔”下,负手望着湖心幽幽波光,又转头望向七层高塔。
  暮春的夜风,带着浓郁的草香,吹过高塔。塔角的铜铃在风中“珰珰”而响,裴琰静静地听着,微微一笑,举步踏入塔内。
  塔内静谧幽暗,裴琰沿木梯而上,脚步声轻不可闻。
  “宝璃塔”的木梯每上一层便正对着这一层的观窗,空蒙的星光自窗外透入,洒在塔内,裴琰踏着这星光,拾层而上。
  上到第五层,他的脚步渐渐放缓,塔外的星光将一道纤细的身影投在塔内。裴琰双眸微眯,脚步稍稍放重,慢慢走近坐于观窗上的江慈。
  夜风吹响铜铃,也卷起江慈的长裙,她肩头披着一件绯色披风,侧身坐于观窗的木台上,宛如一朵盛开的芙蓉。
  似是听到脚步声响,她身子微微一震。
  裴琰缓步走近,目光凝在她秀美的侧面,余光却见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他的脚步停住,再等片刻,江慈终慢慢转过头来。
  塔外的夜空,繁星点点。她的剪水双眸也如身后天幕中的寒星,裴琰呼吸有一瞬的停滞,旋即微笑道:“下来吧,坐那上面很危险。”
  江慈又转过头去,沉默片刻,低声道:“三爷在顶层等相爷。”
  她话语中,“三爷”说得极轻,“相爷”又说得极淡。裴琰愣了一下,双眼微眯,抬头望向上层,淡淡道:“你在这里等我。”
  江慈却猛然跳下木台,裴琰本能下伸手扶了扶,触动她左肩痛处,江慈疼得呼出声来。
  裴琰面色微变,右手探出,扯下她的披风。江慈疾退后几步,裴琰身形微闪,便将她堵于塔内一角,伸手摸了摸她的左肩。
  江慈左肩尚绑着固骨及敷药用的小木板,裴琰一摸便知,冷声道:“怎么回事?”
  七五、棋逢对手
  江慈不语,也不看向裴琰,轻轻推开他的手,又慢慢走过去将地上的披风拾起。
  裴琰转身抢过,替她披上,低头看着她有些憔悴消瘦的面容,以及眉梢眼角的那份淡漠,迟疑片刻,轻声道:“你在这等我。”
  江慈却退后数步,站于向上的梯口处,微微一笑:“相爷,三爷说,您要见他,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夜风忽盛,檐外的铜铃叮珰而响。裴琰望着梯口处的江慈,呵呵一笑:“既是如此,你就问吧。”
  江慈直视着他,目光灼人:“相爷,您,是何时知道三爷真实身份的?”
  裴琰双手负于身后,走至观窗下,望着窗外满天星光,淡然道:“洪州城你被杀手刺杀,我命人去查是谁买凶杀人,结果查出来是姚定邦,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细想了以前的事情,才猜出来的。”
  江慈双唇微颤:“您既猜出来了,为何后来还要假装相信我的谎言,杀了姚定邦?”
  裴琰一笑:“我杀他,自有我的理由,你无需知道。”
  江慈盯着他淡然而笑的侧面,呼吸渐重,右手攥紧披风,终缓缓开口:“相爷,那、那你为了……救我而受的伤呢?”
  裴琰转过头,与她默然对望,良久,微笑道:“我不伤,有些事情便不好办。”
  见江慈面上血色渐退,裴琰冷声道:“你既问了我这些,我也来问你一句,你为何要帮三郎,欺骗于我?”
  江慈沉默不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又将身一侧,低声道:“相爷请。”
  裴琰凌厉的眼神在她身上停了片刻,轻哼一声,右袖轻拂,自江慈身边缓步而上,提步间不急不缓,意态悠闲。江慈默默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踏上第六层,又转向第七层。
  塔内极静,江慈聆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感受着身前之人散发的一丝温热。四周,幽静的黑暗与淡蒙的光影交替,让她如踩在云端,悠悠荡荡中有着无尽的怅然。
  裴琰眉目却愈发舒展,笑容也无比温雅,终停步在第七层的梯口处,笑道:“三郎寻的好地方!”
  宝璃塔,第七层。
  卫昭立于观窗下,星光投在他的素袍上,反射着幽幽的光芒,透着寒冷与孤寂。
  夜风自观窗吹入,白衫猎猎飘拂。他悠然回首转身,嘴角微勾,声音清润淡静:“未能相迎,怠慢少君了。”
  二人均嘴角含笑,眼神相触,却谁也未上前一步。
  江慈缓步上来,默默地看着二人。
  窗外有淡淡的星光,塔内是昏黄的烛火,身后,是梯间幽深的黑暗。
  眼前的这二人,一人眼波清亮、俊雅温朗,一人双眸熠灿、秀美孤傲;他们笑脸相迎,心中却在算计抗争,到头来,究竟是谁算计了谁,又是谁能将这份笑容保持到最后?
  她的眼神逐渐黯淡,忽觉有些凉意,双臂拢在披风内,提步走向卫昭。
  裴琰与卫昭仍微笑对望,谁都不曾移开眼神望向江慈。
  江慈走到卫昭身前,盈盈行礼,低声道:“三爷,多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我话已问清,就此别过,您多珍重。”
  卫昭负于身后的双手微微一抖,却仍望着裴琰,眸中流光微转,淡淡道:“物归原主,无需言谢。”
  江慈再裣衽施礼,犹豫片刻,低低道:“三爷,您若是能回去,便早些回去吧。”
  卫昭嘴角笑容一僵,江慈已转身走向裴琰。裴琰在卫昭笑容微僵的一瞬,移开眼神,笑意盎然,望着走近的江慈。
  江慈再向他裣衽施礼,直起身时,迎上裴琰目光,神情恬静如水:“相爷,是我欺骗了你,但你,也欺骗利用了我,我们从此互不相欠。所有事情都已了结,我也要离开京城,多谢相爷以前的照顾,相爷请多保重。”
  裴琰笑意不减,瞳孔却有些微收缩。江慈迅速转身,长长的秀发与绯色的披风在空中轻甩,如同轻盈翩飞的粉蝶,奔下木梯。
  卫昭面色微变,右足甫提,裴琰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后飘,凌空跃下,挡于已奔至梯间转弯处的江慈面前,右手急伸,点上她数处穴道。
  望着昏倒在地的江慈,裴琰面沉似水,静默片刻,蹲下身,伸出右掌,缓缓按向江慈胸口。
  手掌触及她外衫的一瞬间,低沉的声音传来:“少君。”
  裴琰并不回头,唇角挑起微小的弧度:“三郎有何指教?”
  卫昭双臂拢于白袍袖中,站于梯口处,目光幽暗,自江慈面上掠过,又移开来,神情漠然,望着墙壁。良久,平静道:“你我会面,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但她救过我月落族人,你若杀她灭口,我对族人不好交待。”
  裴琰眼皮微跳,呵呵一笑:“如此,倒是我多事了。”
  他收回右掌,直起身,斜望着地上的江慈,俊眉轻蹙:“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三郎又不便杀她灭口,说不得,我只能再将她囚在身边,以防泄密。”
  卫昭面无表情,冷冷道:“少君自便,本来就是你的人。”
  裴琰俯身抱起江慈,面上浮起一丝笑容,再直起身又复于平静。他将江慈抱上七层塔室,放于墙角,又替她将披风系好,拂了拂衣襟,转过身来。
  卫昭正背对着他,站于观窗下,悠悠道:“今夜星象甚明,少君可有兴趣,陪卫昭一观星象?”
  裴琰施施然走近,与他并肩站于观窗前,望向广袤的夜空:“三郎相邀,自当奉陪。”
  天幕之中,弦月如钩,繁星点点。湖面清波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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