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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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记-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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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小年纪,这世上还有许多有趣好玩的事未曾消受过,这么早就去见阎王,太不划算,不能为俺这粗人白白送了性命!”

    方破阵伏在李逵身上,见他此刻神情激动,心想此人连死都不怕,却对自己这般铭感五中,不由得救护之心更坚,大声喊道:“李……李大哥别这么说,霍先生要是不答应不再对你下毒手,我便永不起身,大不了……大不了陪李大哥一起死就是了!”口呼李逵为“李大哥”,自称“小弟”,俨然一派江湖中人的口气。

    鲁达一听之下,也感欣慰,暗忖:“昨日洒家见那胡番掳劫这位小兄弟,酒酣耳热之余,一时性起,出手救人。当时也不知这孩子人品性情如何,今日看来,此子有勇有义,倒不是那寡恩薄义之辈。既然如此,洒家为了救他,便是搭上这条老命,也值!”

    心念及此,大声对霍梅意道:“铁牛与这位小兄弟同你无怨无仇,单凭几句粗话,你便要对他俩痛下杀手,不觉得有愧么?洒家早已有话在先,今日之事全由洒家一人承当,这便烦劳阁下稍移数步,洒家甘愿做你掌下之鬼,只请你饶过他二人!”他这番话义正词严,说将出来,既责问于霍梅意,且是二度请死,真可谓慷慨激昂,从容就义。

    店堂内众人听了,惊疑纳闷者有之,敬佩钦服者有之,羞愧内疚者有之,唯独不为所动的,就只霍梅意一人。此公聪慧睿智,心性坚毅,博闻而多才,实是波斯国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可惜的是生不逢时,命途多舛,族人门徒遭执政教王屠戳后,不能即时得报大仇,抑郁忧烦之下,心性大变,渐渐地由一位有望开宗立派的武学大宗师,嬗变成了一个偏激放诞,横行无忌,不论是非善恶,只知求艺习武的复仇狂徒。鲁达的这番慷慨阵辞在他听来,绝无振聋发聩之效,不过是过耳春风罢了。

    此刻他见方破阵满脸倔强,大有“你若不饶过李逵,那不妨将我的性命也一块取去”之意,忽地想起当日在帮源峒峰巅,自己曾逼迫方破阵聆听自己的姓名,那时这小子脸上的神情便与此刻毫无二致,一般的刚毅倔强,宁死勿屈。对方破阵“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他是早有领教,心想:“这小子骨头硬,执拗起来,九条牛也拉不回头,我若不饶过李逵,保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有闪失,我那‘借鸡生蛋’的锦囊妙计,岂不要付诸东流?这小子自然是不能杀的,而且还得好好供养起来。”有心就此饶过李逵,只是苦于找不着下台阶,不好趁势收蓬。

    正感骑虎难下,忽见小禾上前数步,站到了自己身前,仰起头道:“霍公公,你要是饶不过这黑汉子,那便是一连害了三条人命!”

    霍梅意奇道:“怎么是害了三条人命?”

    小禾望了方破阵一眼,轻声道:“你要杀李逵,少爷一定不答应,除非你将他也杀了,要真是这样,你还不如先将……先将小禾打死了!”说话时饮泣吞声,语气却极其坚定,意思已很明了:要是霍梅意杀害方破阵,那她小禾也不要活了!

    霍梅意这二十几日来,旁观默察,早知小禾对方破阵极有情意,原先还以为那不过是主仆之情,而今小禾真情流露,他才知事实远非如此,才知其中牵涉到了儿女私情。寻思:“这世上惟有情爱二字,才能令女子甘愿为心仪的男人抛弃性命,舍此无他!”感叹之余,又笑小禾痴心,心想方破阵只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毛孩子,值得你为他发狂发痴么?却不知小禾正值情窦初开之际,与方破阵朝夕相处,自然日久生情;加之方破阵人品俊秀,心智虽未成熟,但体格健硕,已不比寻常青年弱小,对她更是一向体贴关爱,她小女孩儿家的一缕情丝,若不缠在方破阵身上,又教她缠向何人?

    霍梅意原本也想运“刮骨阴劲”于小禾身上,虽说方破阵身中“刮骨阴劲”,已入自己掌握之中,但不敢担保小禾也会留下,他是想小禾看似天真可爱,其实百伶百俐,颇有心计,到时说不定会撇下她少爷独身逃走,那自己便没了使唤之人,方破阵这小子娇生惯养,自顾不暇,自然不能指望他来侍候自己。不过此时看来,倒可省下些气力:这妮子对少爷情苗已茁,只要她少爷在自己身边,那她也一定在,断不会独自逃逸。运使“刮骨阴劲”消耗内力极巨,霍梅意既已想通此节,当然不会多此一举,再对小禾施功。

    小禾这番话,恰如一道送上门来的下台阶,他正好借势收蓬,当下微微一笑,说道:“老夫从来都是只杀男人,不杀女人。小禾你既有殉葬之心,老夫瞧你面子上,便饶了李逵和这浑小子。”

    小禾欣喜若狂。只是这喜讯来得突兀,少爷的性命捡回得太过容易,兀自心怀忐忑,问道:“霍公公,你当真饶过我家少爷,不是骗人?”

    霍梅意脸色一沉,怫然道:“小丫头胡说八道,公公何曾骗过你?”见小禾脸上神情似信非信,兀自疑色不去,于是收掌退回桌旁,拿起桌上的那只青布布囊,叫过店主来,结算饭钱。

    小禾、方破阵见他如此举动,方信他是真心相饶,只觉此公行事不按常理,喜怒难测,均感日后与他相处时须得加倍小心。到这地步,方破阵别无抉择,只得打消伺机逃逸的念头。如此一来,眼下最为关心的,自然便是霍梅意的去向,于是上前问及此事。

    霍梅意付清了店帐,听方破阵问起日后行止,却不作答,只招手唤小禾上前,跟着压低嗓门,吩咐二人不得将他的身份来历透露给排帮一干人等,否则严惩不贷。排帮人多嘴杂,江蟠儿又是少林门下,排帮必与武林各派多通声息,他担心排帮帮众知道自己乃明教捕缉之人后,传扬出去,大大不利,因此有此儆戒之辞。

    方破阵道:“霍先生如此叮嘱,想是要和排帮众人同行,不知是不是也要去杭州?”

    霍梅意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颇有称许之意,是赞他头脑灵活,小小年纪已然见事极快。当下随口敷衍,至于是不是要去杭州,却说仍未最后拿定主意,兴许是,兴许不是,到时再说。

    小禾一指地上排帮众汉,问道:“要是这些人定要咱俩说出你老人家的身份来历,那又该怎么办?”霍梅意眨眨眼,道:“那就编套谎话骗骗他们。撒大谎骗人,岂不是你小禾的拿手好戏?”小禾只觉这话难听之极,不乐意了,嗔道:“霍公公,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这不是在讥讽我小禾么?”

    霍梅意微笑道:“这可奇了。瞧你气鼓鼓的模样,嘟嘴皱鼻子的,难道老夫还说错了不成?昨晚你当着你家少爷的面,对那位叫什么风什么尘的汉子‘现编现唱’,事后你家少爷不是一个劲地对你大加赞赏,对你自愧弗如、甘拜下风吗?”

    此话一出,只听得小禾骇然失色,张着一张小嘴,傻了。

    只听霍梅意续道:“老实说,当时你那番‘现编现唱’的谎话,的确精彩,堪称‘滴水不漏’。嘿嘿,若是换了老夫,就那么一小会工夫,真还编不出这么一套谎话来。老夫对你也是‘自愧弗如’、‘甘拜下风’,佩服得五体投地。”见小禾骇异咋舌,大为得意,又道:“这一下你总该明白什么叫‘轻功’了吧!嘿嘿,其实老夫昨晚一直便在你俩身后,只不过是你没瞧见罢了。”

    小禾心想:“你一直在我和少爷身后,我怎么没瞧见?我又不是瞎子!”就算想破头,也弄不明白昨夜深宵旷野之中,少爷对自己所说的这几句戏言,这波斯恶人如何能听去?但霍梅意言犹在耳,又不容她不信,跟着又想:“要是霍公公说的不假,那岂不是连我和少爷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全让他给听去了,那……那可真羞死人啦!”心中默默回想着昨晚路途上的情形,深觉其中有些话儿,实在是“法不传六耳”,只能是出得少爷之口,但入我小禾之耳,哪是不相干的旁人能听的?想着想着,不由得满面飞红。

    她底眉覆睫,樱唇轻啮,自顾自地情思绵绵,旁人也瞧不出个端倪。霍梅意见此间诸事已毕,对方破阵道:“咱们且向排帮的众位英雄好汉们打个商量,看他们是否愿意捎咱们一段。”

    方破阵暗骂他得了便宜便卖乖:“那江蟠儿整条性命都在你手里捏着,你搓他圆他便圆,捏他扁他就扁,别说是捎带一程,就算是你要占用排帮的大船,他也是只有拱手恭送的份儿,难道还敢说个不字?”

    霍梅意运指如风,一条手臂倏伸倏缩,俯仰之间,早将排帮众人被制**道解开。鲁达、李逵等人**道被制为时已久,血气不畅,此时站立起来,人人都是腰酸背痛,手足麻木。大伙儿你帮我、我帮你,推宫过血一番,渐渐恢复过来。

    霍梅意走到江蟠儿身前,道:“老夫意欲搭乘贵教宝船前往杭州,不知江大英雄可有这等雅量?”江蟠儿方才吃尽了“刮骨阴劲”的苦头,可耳朵却不聋,霍梅意向小禾阐释“刮骨阴劲”之语,他一一听在耳中,早知轻重利害,此时纵然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霍梅意稍有不敬,自是奉命唯谨。

    李逵一待呼吸顺畅,立时上前责问霍梅意道:“你这胡番,既然替大伙儿都解开了**道,为何不将舵把子身上的恶毒‘法术’也一并化解了?”鲁达也走近身来,站在方破阵身侧道:“对,铁牛说得没错!”

    霍梅意眯眼睥睨,只见其余排帮帮众都对自己心存畏惧,远远躲了开去,再无一人敢出异声。两下里一比,犹显得李鲁二人是何等的卓尔不群。他不怒反喜,对二人道:“你家舵把子身上的‘刮骨阴劲’,每五日一发,只要各位一路上对老夫唯命是从,到了杭州城后,老夫自会替他化解,不需你二位劳心挂怀。”说罢,大袖一挥,向江蟠儿喝道:“咱们这便走罢,烦请舵把子前边带路。”语傲声冷,竟将堂堂一位排帮舵把子当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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