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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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记-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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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且最后这句话中更是大有惋惜遗憾之意。

    霍梅意闻言一怔,伸手在头上一阵乱抓,苦着脸道:“原来你和老夫一般,也不会做饭!这……这老夫事先倒没想到,真教人头痛!”

    方破阵福至心灵,忽尔灵机一动,满脸喜色道:有啦,有啦!我有一个使唤丫头,聪明伶俐,最是乖巧不过,我叫她来替你洗衣做饭,服侍你的起居饮食,您老看成是不成?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霍梅意,唯恐他口中说出“不成”两字来。

    霍梅意微一沉吟,道:“极好,便是如此,咱们这就说定啦。叫一位女娃子来伺候老夫,原就强似你娇……娇生惯养的一位公子哥儿。只是老夫隐居于此,这事你二人决不可再向第三人提起,如若不然,老夫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绝不相饶!”言语至此,已是声色俱厉,跟着将右掌提至胸口,斜斜向丈外一株柏树拍出。那株柏树直有碗口粗细,枝繁叶茂,青翠欲滴,被他运内力击中,只听“咔嚓”一声,竟自应声折断,飞出老远。

    方破阵只看得瞠目结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霍梅意收回手掌,竖起一根食指,森然道:“你二人只要将老夫的行踪向外人透露一个字……”遥指远处那株断柏,续道:“那颗柏树便是榜样,你小于骨头虽硬,总硬不过它吧!”方破阵此时对他的恐吓毫不在意,霍梅意显露的武功越高明,他越是欣羡,越是兴奋,连声说道:“不说,绝不说!谁说谁是王八蛋,出门教雷公劈死!”

    霍梅意虽说久处中土,但对汉人许诺赌咒之类的誓言,向来都不屑一顾,中原儒家的三纲五常、仁义道德等大义礼法,在他看来统统都是狗屎狗屁,浑不知“信义”二字为何物。方破阵信誓旦旦,他在一旁听了只是冷笑不已,待方破阵说完,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一把抱起方破阵,腾身而起,双足连点,在峭壁间、乱石上几个起落,便登上了峰顶。

    方破阵只觉腾云驾雾一般,霎时间便已站在了山顶,对霍梅意的武功不禁又多钦佩了几分。霍梅意从杯中掏出一锭元宝,往方破阵手中一塞,道:“你这就快快下山,拿这锭银于去买米买面……午后老夫在山下等你。”说完又吩咐了几句,命他采办日用物品务当齐备,不可短少。

    方破阵接过元宝,放入怀中,作揖告别。刚往山下走得十来步,心中忽又忐忑不安起来,只觉此番与这霍梅意相遇,实是平生从未有过的奇异经历,真象是做了场梦,醒后兀自真幻难辩。这胡人居然肯点拔传授武功于他,他欣喜之余,自己也是有些不信,暗道:“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好事?帮着买些日用、烧几天饭菜,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和他素不相识,他怎地便肯传我武功?莫非他和师傅一般,也是个说话不作数的主儿?”心下惴惴,情不自禁掉头回望。

    一回头,便见霍梅意瞪着一双碧眼,也正好向自己这边望来,两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他停下脚步,大声道:“你老人家说过的话可算数,不会反悔吧?

    霍梅意站在峰顶,咧嘴一笑,道:“那可不一定。”

    四、

    方破阵下得峰来,幸喜群牛不曾走失,眼看红日当头,已是午饭时分,不敢再行耽搁,将群牛赶回牛棚。

    午饭时,父亲方庚并不在座,问起母亲周氏,方知是被祖父差出去催收佃租了。他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他今日未去义塾上学,生怕饭桌上父亲问起功课来,不好搪塞,已自担心了半日,父亲不在,那便得其所哉。周氏一个妇道人家,一向对儿子的学业不加过问,饭桌上不外乎替他挟挟菜、添添汤,絮絮叨叨劝他多吃几碗饭罢了。

    匆匆用罢午饭,便去找小禾。小禾的住处,是他睡房旁的一间小屋。推门进去,小禾正好坐在床沿上,一手拿个绣花箍儿,一手捏了根针,在做些针线活儿。

    小禾见他进来,忙将花箍儿藏在身后。方破阵已然瞧见,笑嘻嘻道:“小禾,你又在绣花,这次绣得是什么样儿?和上回一般,还是牡丹么?拿出来我瞧瞧。”小禾忸忸怩怩,始终不肯拿出来,红着脸道:“我笨手笨脚,绣着玩儿的,可拿不出来见人。”方破阵道:“谁说你笨了,先前我还对别人夸你聪明伶俐、心灵手巧哩。”

    小禾啐道:“呸!我才不信呢,你就爱胡说八道。”方破阵急道:“我没骗你,是真的。”小禾明眸一转,雪白粉嫩的俏脸上一付信又不信的神态,道:“你向别人夸我……夸我聪明什么的,和谁?我瞧你多半是在哄我。”方破阵道:“我往日里是哄过你,那是和你闹着玩,这次可真没骗你。今日在帮源峒,我遇上了一个怪人,和他说起你,说的便是这么两句话。”小禾一双秀目睁得圆圆的,道:“这可奇了,你上午去学堂念书,好端端的怎么就去了帮源峒?能遇上什么奇人怪人?还说没哄我!”

    方破阵见她始终不肯相信自己,便将昨夜方腊请自己相帮牧牛,自己今日帮源峒巧遇霍梅意的经过说了,为证其言,最后又道:“昨日夜里打雷下大雨,我去花园见十三哥,不留神跌了一跤,身上弄得一塌糊涂的,那些脏衣裳还是你早晨才收拾的,你忘了?怎么还说我在哄你!”

    小禾见他一本正经,说得真切,只是事件太过离奇,兀自半信半疑,道:“好,就算你没哄我,那我再问你,无缘无故,你干什么向不相干的生人提到我?”

    方破阵心知须获她相助,自己才能得霍梅意点拔传授武功,因此也不瞒她,详详细细,又将自己在霍梅面前提起她的原委说了,之后连连恳求,说自己实在是极想跟那霍梅意习武,定要请她相帮这一遭。

    小禾信了他的话,却不允他所求。她一位十五、六岁大的少女,自是不愿去服伺陌生人,更何况,这陌生人还是个异族胡番,去处又是被村民视为凶险之地的帮源峒,她即便是愿意,也没那胆量。沉下脸来,说道:“还以为你是真心赞我呢,原来是有求于人,这才假情假意地说人家聪明伶俐!你也真是的,不好好上学,却跑去放牛,这哪是你该干的事儿?要是被老爷知道,哼,可有你好受的!”

    方破阵见她说话时双眼望地,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了眼皮,神色愀然不乐,便也没了计较,只站在原地嘻嘻傻笑。过了片刻,想起霍梅意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心中顿时如有一百只老鼠同时在抓,忍不住温言软语,又去苦苦央求。

    小禾终究是奴婢身份,见小主人好话说尽,又是许诺,又是发愿,神情谦恭,言词恳切,不由得心渐渐软了,最后勉强点头应允下来。

    方破阵大喜若狂,道:“好小禾,你肯帮我这个大忙,要我怎么谢你?”小禾道:“我是你的丫头,帮你做些事儿,应当应份,说什么谢不谢的。”方破阵连连声道:“要谢,要谢,一定得谢。往后不论你求我什么事,我没有不答应的!”

    小禾淡淡的回了一句:“是吗?”

    于是,两人便开始合计,商量着该为霍梅意购置哪些个日用物品。这等日常琐事,小禾自然极为熟稔,方破阵却是一窍不通,跑去隔壁住处取了纸张笔砚过来,小禾说一样,他便在纸上记下一样。写到后来,一张纸上密密麻麻都写满了蝇头小楷,小禾却仍是如数家珍,一样一样地接着往下说,什么枕头、被头、脸盆、脚盆、茶壶、夜壶等等,恒久也说不完似的。

    方破阵笑道:“够啦,够啦,这许多东西,咱们两人可搬不动,还是拣几样要紧的先送去。那霍先生胡子刺碴,一头卷发又乱又臭,跟个鸟窝没多大分别,我瞧他也不大像是个贫图亨乐的人。他是要练一门很厉害的武功,这才避到帮源峒去的,又不是去安家入户亨清福,用得着把整个家都替他搬去么?”

    小禾听他说得在理,嘻嘻一笑,道:“那倒也是。”重新说了几样日常必备的物品用具。方破阵用手中的毛笔在她所说之物旁画了圈儿,当作认记。

    小禾心细,忽又想起一事来,说道:“我去帮源峒服侍那位霍公公,总不见得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是大奶奶老见不着我,问起来,那怎么办?”方破阵搔头抓耳,一时间哪答得出?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连想了好几条搪塞之策,都自觉不妥,最后还是小禾定下主意来:“要不待会儿我就去你妈妈房里,跟她告个假,就说我爹托人捎来口信,说是我爷爷犁田闪了腰,躺在床上动不了了,要我回去服伺老人家一段日子。”

    方破阵笑道:“嗯,这法子倒也使得,只是累你爷爷白白受你一顿咒。”小禾横了他一眼,嗔道:“还不是你害的!”

    二人合计停当,分头行事。小禾去跟周氏告假,方破阵自去采办物品,约好在牛棚前会合。

    小禾得周氏准假,回房拣了几样换洗衫裤,打个包袱负在肩上,趁午后酷暑府内少人走动,一路花遮柳掩,悄没声息地来至牛棚前。她料想方破阵购办物品,片刻间回转不得,东张西望,想找个干净处坐下静候。恰巧牛棚左侧一间小屋窗下,靠着一条半新不旧的条凳,于是便走过去摆好、坐下。这间小屋是方府堆放干草饲料的库房,以备耕牛越冬裹腹之需。小禾坐下后,见库房木门紧闭,挂了把铜锁,不禁微感诧异:“这牛倌十三也真仔细,屋子里堆放的不过是些麦秸稻杆,也用得着上锁?”

    烈日炎炎,四下里一片岑寂,连蝉鸣也是听不到一声。小禾坐了一会儿,不见方破阵前来,暗道:“大热天的,可别热坏了少爷才好!”即使是静静地坐在屋檐下,也觉酷热难当,于是解下别在衣襟上的手绢,拿在手中当扇子搧了两扇。跟着又想:“少爷也真是的,书不好好念,去跟个来历不明的胡人练什么武功……”

    她即将去服伺一位陌生胡人,而此人脾性如何,是柔顺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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