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萍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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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萍末-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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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朱由检惨叫一声,双手在空中挥舞,全身大汗淋漓醒过来。慢慢地睁开眼睛,床顶两侧悬挂着暹罗(今泰国)进贡的两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正发出柔和的光。这些日子以来,噩梦一直伴随着他,每夜的梦境几乎相同,在那个地方,他感觉到巨大无形的压力。是什么原因呢,他怔忡地想。

    外间睡着的明月夜被朱由检的惊叫声惊醒,仓促间慌忙起床,披了小衣冲进来,只见朱由检倚靠在床头,低哑着声音说:“我要喝水。”

    丫鬟们送进昨天夜里备好的茶壶,见没什么事,打着呵欠各自回房睡觉。朱由检的目光从明月夜倒水的背影转到茶壶上,不禁哑然失笑。这是一件由景德镇官窑专门为他打制粉彩白瓷,温润洁白无瑕的釉面上只画了一枝腊梅,正在凌寒开放。因为他只喝温开水,又经常在冬夜里惊醒,明月夜经他许可,派人交待内务府专门定做了这件宝贝。三个月后,内务府管事的刘太监亲自捧了,送到当时的太子府。明月夜埋怨他办事不力,刘太监委曲地讲,只是普通的器具很好办,可是要求在冬夜里能保温,这可是天大的难题。为了这件器物,全官窑的匠人和管事二个月没睡好觉。最后终于有人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用一件瓷壶做壳,里面再套一件用绵花层层包裹,其薄如纸的钧州白瓷。可是如何将两件瓷器合丝合榫地拼接起来,大家没了主意。还好他请教了宫里的木匠,将新烧的外层瓷器不制壶嘴,只留了一条上宽下窄的口沿,这样里层的瓷壶可以顺利装入,然后再用和田纯白的软玉打磨成榫口大小上下卡住,这才大功告成。置办此物,不计人工,材料花费白银近千两。朱由检今天再看到这件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茶壶,不无幽默地想,这可是一件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保温瓶,只是代价太昂贵了,人的创造力真是无穷。前些日子安排田庄试研钢材,这时才发现书本上所学与实际差距得太远,而他在大学所学钢铁制造技术,什么奥氏体,马氏体,珠光体,一股脑儿都归还给老师,早忘得一干二净,唯一还有点印象的是电视新闻里经常痛批的土法炼制地条钢。当年做银行信贷员的时候也曾经去过这样的工厂,满地的废铁、四处流淌的污水,随意堆放的焦炭和生产出来一拗就弯的劣质钢材,配上工厂主那张胖乎乎媚笑着的脸,让他不假思索地否决了贷款请求。

    可是在这个时代,使用灌钢和炒钢法生产出来的百炼成材的钢产量是如此稀少,怎么样生产出上好钢材就成了他整日思索的难题。当年炎黄一族用青铜取代了石器,奠定了我华夏万年基业。铁器取代青铜,秦皇汉武开疆拓土,征服四夷,匈奴族远遁。如果能将铁转化为钢,必然能带来这个世界的巨变。焦炭好解决,将山西运来的煤炭层层堆好,放上一把火就可以烧结出来,虽然污染环境,浪费资源,却是个简捷易做的好办法。至于宝钢那种生产方法,还是等后人来发明吧。生铁也很充足,昨日去工部调阅了有关资料,仅河北最大的官营遵化铁冶厂就役使工匠2560人,一年的生熟体产量竟然有七十多万斤。至于全国的产量估计在6千万斤左右,按现在计量单位算为2万9千多吨。这还不包括民营铁厂的数字,不由得暗暗啧舌。在他的记忆中,这个时代西方年铁产量最多的俄罗斯也只有2400吨。可见明代15至16世纪时的钢铁产量已远远超过17世纪西欧最先进国家的钢铁生产水平了。

    田庄附近的一家年生铁产量有五六万斤的私营冶铁作坊已经用合理价钱收购下来,允诺薪水比以前多上三成,年终还有红包,坊里的工匠欢呼雀跃,大都肯留下来帮忙,当地官员都打过招呼,这是信王新购进的产业,他们再贪心也要掂量一下份量,不敢把手伸到这里来。作坊每年出售生铁的收入比往年要多出有数千两白银,足够维持工厂工匠工资。自己再投资十万两,权当科研经费。边上再买些荒地,办起一家练焦厂也不是难事,作坊以往生产精钢的做法是将铁矿砂炼成生铁,再由生铁炼成熟铁,然后由生铁、熟铁合炼成“灌钢”,这套工艺也保留下来。边上再起一座高炉,试验新式炼钢法,按朱由检的想法,这是两条腿走路。可惜的是他搜肠刮肚想了大半天,也就画出平炉的雏形,写出所需的配料和大约需要的温度。可怎么将温度的概念和各种材料配比交待给那些从各地收罗来的能工巧匠,他就犯了难,不由得感叹人材难寻。最后交给作坊管事的是一张天书一样的草稿,所有的一切都要一头雾水的工匠们自己慢慢去摸索。如果真的能顺利炼出精钢,下一步的计划是向父皇讨个工部的差事做做,集天下才智,也许能让灾难深重的大明朝有所变化吧。

    朱由检抿了一口温水,顺手拉住明月夜。明月夜身子一软,躺倒在他身边。朱由检往里面挪了挪,顺手提起被角,给明月夜盖好,柔声对她说,“这几日朱德雍他们被我派到南边,府里人手不足,你一个人管着若大的府邸,自己注意一点身体,别累着了。今儿正好,就在我身边陪陪我吧。”

    一时间,两人无语。明月夜闻到朱由检身体传来的异性气息,脸红得滴出水来。蜷缩着往他身边靠过去,把头枕在他的的臂弯处,再偷偷看了一眼朱由检,只见他呆呆地看着床顶正想心事,丝毫没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欢喜还是忧愁。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朱由检并没发觉枕边人的心思,睁大了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过了多久,窗棂染上一层浅白色,屋里摆放着的西洋自鸣钟当当当响了五下。

    鸡还未鸣五鼓,香山县丞刘敖早早就被手下唤醒了。伸手拿开缠绕在他脖颈上的玉臂,望着枕边人发呆。薄薄的锦被遮不住满室的春guang,皎好的面庞,深深的乳沟,如麝如兰的气息,让他又是一阵眩晕。那日宴请澳门佛朗机人首领韦奇立,商讨订购军火的事宜。酒桌上勾起了满腹思乡的愁絮,多喝了几杯,醒来时枕边多了这个让他迷醉的俏佳人。次日在众人的贺喜声中,他拥有了一个实际意思上的夫人。不过现在不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信王的使者已经在后堂等着,他强忍住再次将她压在身下的yu望,起身梳洗穿衣。

    他原本是广东总兵刘显之孙,辽阳总兵刘大刀刘铤之子。当年他父亲失手阵前,全军尽墨。一家待罪之身,因信王力保得以周全。凭二榜进士的功名和朱由检的上下打点,吏部委任到广东老家香山任县令,兼守澳官衙门同知。当任着与澳门佛朗机人通商的使命,这是一个让朝*下每个人官员都眼红的差使,他做得兢兢业业。

    当他轻手轻脚关上房门的时候,那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朱德雍在客厅踱着步。二十岁刚出头就升任信王府的大管家,在王府中的地位仅次于朝夕伴随在信王身边的明月夜,让多少人羡慕妒忌。信王年纪还小,却是见识广博,心胸开阔,真是天纵英才。更何况对他更是亲如兄弟,视为左膀右臂。士为知已者死,他也用忠心耿耿,守口如瓶,办事干净利落来回报。今天要见的人也是信王的心腹,可多年习武的他没理由总感觉到心里有些不安。

    他们两个人是老熟人了,朱德雍在刘敖耳边轻声地将信王的原话交待了一回,刘敖不住地点头。事情交代完毕,天渐渐放亮,朱德雍眼角的余光发现窗棂边上闪了一下,他立刻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窗门突然大开,窗外的人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只看见朱德雍已经站在面前,后面跟着铁青着脸的刘敖。

    停泊在澳门九澳码头的玛格利亚号战舰还沉睡在南中国海的涛声中。这是西班牙最新式的三桅战舰,也是她的首航。她最终的目地是前往瓜达维亚,保护西班牙的香料之城,对抗荷兰日趋严重的海上威胁,顺路运送明政府订购的四十门红衣大炮。经过近两个月漫长的航行,昨日天擦黑刚到澳门。落了帆,卸下船上的货物,水手们就迫不及待上岸去寻欢,留在船上的人只有廖廖几个。天快亮了,守卫们擦着酸痛的眼睛,伸着懒腰,打起盹来。

    海面上漂过来数十根竹管,团团将船围住,几个黑衣人手持寒光闪闪的分水蛾眉刺的身影立刻悄无声息地闪现在甲板上,船上打盹的守卫没来得及反抗,一道血箭从咽喉处冒出,沉重的脑袋耸拉了下来,在梦中见到他们的上帝。

    清理完船上的卫兵,为首的黑衣人拿起一盏油灯朝漆黑的海面上晃了几下,一般大船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不一会儿,玛格利亚号醒了,在南中国海强劲的东南风的吹拂下渐渐消失在海平面上。

    “该死”, ;澳门总督韦奇立咒骂着早早打扰他清梦的阳光。舞会一直延续到清晨,那个明朝的官员可真能喝,他的脑袋到现在还在疼。到会的舰长,大副们都喝了个四脚朝天,估计现在还躺在桌子底下睡觉。整整四十门大炮,每门要价二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仅仅这一项,扣除运费和成本,西班牙政府(注:此时葡萄牙已并入西班牙,后又宣布**)就能收入三十万两。让他更喜出望外的是,香山县令给他引见了当今大明王子的个人代表,一位和气的年轻人,奉命来商讨有关通商事宜。他立刻感觉到举起的葡萄酒杯里晃动的是黄澄澄的金子。他们说成立的公司名字叫什么,对,是朱记香山货行,将在靠近澳门半岛的地方投资兴修码头、铺面、货仓,负责明王朝所有对外贸易,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那是滚滚财源。经过近百年不懈的努力,大中国市场终于向他们敞开了。韦奇立兴奋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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