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萍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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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萍末-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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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今天范文程看上去兴致并不高。也许昨天他思虑过多,没睡好吧,努尔哈赤想。

    看到文臣武将两排坐定,努尔哈赤止住笑声,开口道:“朕自天命二年发布‘七大恨’与明宣战以来,为报父仇多年东征西讨,虽颇有斩获,但是大仇人明朝皇帝还安坐在北京紫禁城。老贼熊廷弼龟缩在山海关、锦州之内不出,死死挡住去路,甚是可恨。在座各位有何计可破明军?”

    “阿玛不必忧虑。只要你一声令下,儿子必亲率本部正蓝旗兵马攻打锦州。这回不会象八阿哥那样闹个灰头土脸,定可一鼓破城,活捉熊廷弼这个老匹夫,将他千刀万剐。” ;五贝子莽古尔泰越众而出,大声说道。

    努尔哈赤心知他的这个儿子残暴有余,智谋不足,也不认可否,眼睛只在他的其他几个儿子身上逡巡。

    皇太极低头默然无语。锦州他多次率军攻打过,可是每回进攻都是损军折将。城墙坚固自不用说,而城上火器攻击力远比野战时犀利十倍。在熊廷弼的指挥和训练下, ;关宁铁骑的战斗力极强。可恨那莽古尔泰总是拿这些败战在阿玛面前嘲笑自己,不由心头火起,就想起身与他争辨。

    阿济格拉了拉皇太极的衣角,在众贝子中他年纪比较小,但最聪明。眼见八阿哥皇太极与二贝勒莽古尔泰势成水火,父亲努尔哈赤渐老,能接大位的只有四大贝子,他最看好皇太极,因而与他关系也是最好。朝堂上莽古尔泰越是肆无忌惮,阿玛越看不上,这一点他里明镜似的。为了今天的朝会,他和皇太极一起商议了好些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还不如听听范先生有什么主意。

    不出所料,文臣中范文程站起来指着地图说道:“欲取锦州必先下辽阳。辽阳于明可弃可守,于我军是命脉所在。向北可攻盛京,向东可断我军后路,故志在必得。取辽阳则关东成为一体,再无后顾之忧。熊廷弼刚受弹劾,若失土定会再受朝内淅党攻讦,到时只好自求归籍。到来年开春再攻锦州城,不费一兵一卒,兵锋所向,唾手可得。”

    努尔哈赤满意地点点头,“太傅此言极善,大伙都回本部做准备。十日后朕亲率莽古尔泰、多尔衮和多铎为东路,佯攻锦州阻敌援军。四阿哥皇太极率正黄镶黄两旗与阿济格率镶红三旗直取辽阳,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令代善率正红旗守盛金根本,不得有失。”

    锦州大广济寺以建于辽代的辽塔名闻辽东,岁月苍桑,此塔本名已不可考。晨风吹过,塔上铜铃声清澈悦耳,远远地散布开去。塔下广场上摆了一副棋盘,一老一小正杀得难解难分。年长者赫然是现今辽东经略史兵部侍郎熊廷弼,年少者自然是朱由检。朱由检执黑先行,立下两枚座子,采用大雪崩定势从边角开战,与熊廷弼一路纠缠着杀入中腹。朱由检上学时本酷爱下棋,寝室里有一个北京的同学,少年时就是宣武区少年象棋大赛冠军,职业围棋三段。耳濡目染下,慢慢从授五子到平下,虽然屡败屡战,朱由检的围棋棋力也在不断提高,差不多有业余二段水准。今日熊廷弼相邀,不由得技痒难耐,只是没想到熊督师竟然棋力平平,此刻朱由检两条大龙已经围住熊廷弼一只孤军,正在左缠右绕,侍机全歼。

    熊廷弼右手夹了个白子,沉吟着不肯放下。这番棋下得极为郁闷,对手不过一个十二岁皇子,不知何处学来如此高深棋技,棋路大开大盍,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眼见棋盘上形势凶险无比,隐隐传来阵阵杀划声。白棋在两条黑龙之间左冲右突,四处奔走,不得安定。那黑棋气若等闲,死死盯住白棋这只孤军,一步步借攻击扩大势力,不断侵削白棋眼位。当前形势白棋就地做活已极为困难,然而放眼全局,目数无论如何也是不够了。

    “信王胸怀百万兵,老夫输了。” ;熊廷弼无奈,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推枰认负。

    “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元戎不必在意。”朱由检笑着说,“棋风如人品,熊经略光明磊落,坦荡无砥,小王敬慕无比。只是物太刚则易折,人太直则易挫,忍辱方能负重。辟若此番棋,经略若肯早弃孤子与小王周旋,胜负之数善未可知。”

    “昔日朝堂之上,信王为老夫仗义执言,老夫在此谢过。奕棋之道,老夫平日甚为自负,不料信王棋艺如此高明,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惭愧。” ;熊廷弼道。

    “此乃本王份内之事,为的是我大明江山,何功之有。倒是督师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昨日细作传来消息,东虏将进取辽阳,不知辽阳守将何人?”朱由检话锋一转,直奔主题。赵虎从盛京捎回口信,朱由检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重大转折点。如果能击退女真守住辽阳,得了范文程这个强援,边境形势必然一新。为了使范文程心服口服,只有自己亲临辽阳。

    “辽阳为我大明关外军事重镇。辽阳巡按御使张铨率总兵姜弼、朱万良守城,总兵力两万五千余人,粮草可供一年之需。张铨一介书生,进士出生,为官清正忠实,但未历军阵。总兵姜弼、朱万良身经百战,麾下儿郎皆真、保、山东之兵,可惜身无介胄,器不精利,奈何。” ;熊廷弼答道。

    “那女真军制如何,为何屡破我大明军队?”朱由检再问。

    “女真精兵每三百人编一牛录,每牛录置一牛录额真。牛录额真之下置代子二人,作为牛录额真的副手。每五个牛录置五牛录主,即甲喇额真。每五个甲喇构成一个固山即为旗。共分为八旗,每旗七千五百人。细细算来,现已有六万之众了。敌酋努尔哈赤数子,无一不是当世勇将,为各旗旗主。如此编制,如人使臂,臂使指,十分灵活。反观我大明军队,牵肘甚多,领军大将,大都无能宵小贪墨成性,临阵畏敌如虎,故屡战屡败。” ;熊廷弼叹息道。

    “孤欲向督师借得精兵五千,前去救援,如何?” ;朱由检正色问道。

    “此事万万不可,信王万金之躯,岂可身陷险地。若有差池,廷弼百死莫赎。” ;熊廷弼大惊。

    “不妨,此去辽阳不过二三百余里,督师率军自守锦州,做我后盾。选取精锐的士兵组成游击小队,深入敌后进行骚扰,攻其粮道。你将那四十门红衣大炮,分一半与我。孤当率辽阳守军与敌死战,莫让女真小儿欺我大明无人。万一事有不谐,当退往皮岛与毛文龙部汇合。孤意已决,老元戎不必再劝。” ;朱由检道。

    二日后辽阳沙岭驿站,辽阳巡按御使张铨率三千军士及辽阳大小官员,眼光着急切地望向西南方向。昨日午时,自接到锦衣卫百户八百里加急密报,东虏将兴兵辽阳,信王亲赴督师,辽阳巡按府就乱成一团。这个小祖宗,不知兵战凶危,竟然以千金之躯亲赴死地。万一有失,那是诛连九族大罪,冷汗浸透了张铨内衫。

    “阿弥陀佛。”张铨念了一声佛。传信军士来报信王车驾离此地不过十五里,张铨总算松了口气。

    “张铨,字宇衡,沁水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授保定推官,擢御史,巡视陕西茶马。以忧归,起按江西。松锦战前上书言杨镐必败,后力荐熊廷弼,为人忠直。总兵姜弼、朱万良,碌碌之辈,曾败于奴尔哈赤之手,失沈阳中卫城。”朱由检车上,赵虎目无表情地介绍起辽阳主要官员履历。

    朱由检入了辽阳,免不得向辽阳辽阳大小官员道了声辛苦,便在辽阳巡按府立起中军帅幕,传各级军官入帐,召开前敌军事会议,商讨应对之策。待文武将官聚齐,朱由检环视众人,皆面带忧色,只得开口道:“数日后女真努囚来攻辽阳,战守之策,请在座列位各陈高见。”

    张铨禀道:“为确保辽阳万无一失,卑职已向护城河灌满了太子河水,水深达到两丈有余。在护城河外,加挖了三道丈八深的壕沟,均注入太子河水。只是天气渐冷,水面已结薄冰,再过数十日必将全部封冻。枪炮火器弓箭灰瓶擂石等防守御敌之物,尽是多多益善。如此一来,辽阳可稳守半年。”

    督饷郎中傅国出列道:“卑职以为,努匪兵势正炽,强悍无匹,萨尔浒之战已显其威。凭心而论,辽阳承平日久,军士未经战阵,我方实力及士气皆不如敌。如若硬碰,无异犬与虎争,将信王万金之躯陷于绝地。不如趁敌锋未至,先期撤走,到广宁(今锦州)安身,与熊督师合兵一处而确保广宁。”

    朱由检还没表态,傍边张铨越听越不是味。还未开战先言撤退,心中勃然大怒,气得站起来骂道:“一派胡言!亏你还饱读圣贤书。辽阳池深城坚,粮秣充足。未见敌面先行弃城而逃,朝廷养你何用。有辱国体,无耻之极。”

    傅国不顾朱由检有何感想,也不管上司张铨喝骂,依旧直陈己见,“不可为之事莫勉力为之,大人当为国保存实力,爱惜将士生命,又使辽阳不受兵祸战火,有何不可。”

    朱由检心中一叹,真没想到精锐如关宁军,居然也是如此不堪,不由怒从心生:“大敌当前,一不可轻敌,二不可怯战。食君俸禄,守土有责。来人,将这乱我军心之人推出去砍了。”二个锦衣卫上前将傅国捉小鸡似的拎了出去。朱由检心中又是一叹,没法子,只好借傅国的头颅一用。不杀他无法立威,堵不住众人逃跑的念头。

    文武官员见信王一言不合斩了傅国,再也没有人敢上前轻言撤退。

    辽阳巡按御使张铨见机甚快,忙起身说道:“努匪固强,然我大明将士亦非弱辈,凭险依城据守,又怕他何来为军便要打仗,努匪也是凡人,一刀一枪战场上见,未必就输于他。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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