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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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长东-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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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澜像是没听见一般,神情专注地看着外面,许久才嗯了一声。李妈见观澜表情有些怪异,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似的,于是也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瞧。

  观澜这时转过头来,刚好挡住了李妈探寻过来的视线。她又是一派大家闺秀的姿态,盈然一笑:“我觉得有些口渴,你拿些水过来。”

  李妈哎了一声,心里却是满腹狐疑,她将茶杯递过观澜,拿着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趁着她喝水的空闲,偷着眼儿瞄了后车窗一眼,除了车水马龙、人影晃晃,还真得没啥特别的。

  观澜眯着眼,半是知足的说:“久旱逢甘霖,人间喜事。”李妈看了观澜一眼,又给她倒了一杯。

  余家的王府花园靠近东门,离城墙很近。其实这个王府花园本是前清一位权高位重王爷的府邸,楼自然修得是金碧辉煌、富贵大气。观澜远远就见王府门外半条街上,皆是停着车马,那一种门庭若市,气派非凡。

  观澜抬手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说来不过两个小时的路程,竟兜兜转转绕了大半个衡阳又白白耗费了两小时。卫兵背着枪动作整肃一致下车立正稍息,靴上的马刺擦得锃亮,训练有素的步子踢踏得格外响亮。管事早就领着好几个听差迎出来,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小姐”,便去后头车上拿行李。李妈扶着观澜进去,管事早已领先一步在前引路。

  余椿年曾任民国财政部长期间,曾一度垄断美国对华军援物资业务,其财富在当时早已首屈一指,应占一席。光是地产物业就不下十处,就连厨师都是前清聘留的御厨。所以民间百姓戏称其为 ‘财神爷’。他在法租界、英租界都有花园洋房,可他住惯了中国的亭楼阁台,竟舍不得搬。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打他买了这座王府花园后,就一直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余椿年更是将这里看作是他的风水宝地,自然不肯搬走。

  只见园内各处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廊上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

  到了楼外走廊四周,已经用彩绸拦起花网来,那楼外的槐树,十字相交地牵了彩绸,彩绸上垂着绸绦绸花。通过迂回曲折的水廊就是前厅,只见廊上挂起一排绢底彩绘的八角立体宫灯,八角垂着丝穗,在宫灯里安下电灯。隔几步就是一盏。风吹过,灯笼微微晃动,那迷离的光线衬着涟漪的水轻轻荡漾了起来。

  观澜顺着石子铺就的小径绕过假山石子,穿过圆拱门,只见草坪上种着几株红枫树,那叶子红枫似火,格外的鲜艳。

  后府花园里本就建设有戏台,是专供王亲大臣看戏赏花品酒的,用来奢华*的。此刻就隔着院落听见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说话声,谈笑声响彻一片,夹在那戏台上的丝竹声里,好不热闹。

  观澜素来就有些洁癖,坐了一下午的车,只觉得浑身脏兮兮,想着时间尚早,就先回房换身衣服。她顺着抄手游廊绕过花园,转过两重门,进了院落外面的小走廊,围着大小盆景,环肥燕瘦,深红浅紫,簇拥作万花丛。她忽闻到一阵幽香,只觉得沁人心脾。抬头便看见院里两株桂树,桂花开得正盛。

  观澜心中还是颇为得意的,这桂树还是当年出外留学时,无意拿了两株树苗插扦而活的,没想到倒是枝叶繁茂、香气馥郁。这还正是应了那句老话,无心插柳柳成荫!

  院里的秋生早相迎了出来,喜滋滋的说:“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们了。”观澜笑意盎然:“小蹄子,在我面前巧言令色。转过身,说不定早一心二用了。”秋生是个活泼性子,嗓门也大;“小姐,天地良心啊!我可是忠心不侍二主,否则天打雷劈。”观澜嗯了一声,继续说:“那我可要仔细瞧好了,看会不会真的有这骇人现象。”

  秋生咂巴着嘴,不满道:“小姐,秋生很忠心的。”

  云珠这时过来打开箱笼,低眉顺目道:“小姐,穿哪身衣服?”

  观澜瞥了一眼,随手指了指,“就那件吧!”

  李妈进来时见观澜坐在檀花木妆奁镜台正喝着茶,云珠拿着木梳替她挽发,秋生在一旁唧唧咋咋唠嗑个不停,外有几个丫鬟在整理着箱笼。观澜合上杯盖,挑着眉唬道:“你要再叽咕下去,我就早早打发你出去嫁人。”秋生赶紧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观澜,晃着脖子连连摇头,一张脸却红得娇艳欲滴。

  她这副滑稽模样,倒是把一屋子的人都逗得哈哈笑。李妈边笑边走过来说:“平常见她吵架都不会争得脸红脖子粗,如今一句话倒臊得红了脸。”她走过去从云珠手中接过木梳,慢慢梳了起来。

  观澜听了笑弯了腰,秋生更是羞红了脸,满目含嗔:“不理你们了,合起伙来欺负我。”说完跺了跺脚便转身跑开了。

  李妈递了个颜色给云珠,云珠会意转身领着屋里的丫鬟借故去拿东西。她一下一下梳着,动作又轻又缓,鼓起劲说道:“小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观澜抬起头从镜中看了李妈一眼,说:“既是不当讲的话,那就别讲了。”

  李妈准备的一大篇说辞一下子噎在了那里,脸上憋得通红,她咬了咬牙说:“你不让我讲我也得讲,这话一直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儿就算是开罪了你,我也不得不讲。”!

  观澜转过身瞧她,李妈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义愤填膺:“你这样做对姑爷不公平!”

  这时只听闻有人未进屋子就笑着嚷:“观澜,怎么一回来就躲在屋里?姑妈还等着你去给她拜寿呢!”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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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观澜的表嫂韩忆裳,看着样貌虽然并不十分出众,可是生得形容袅娜,一看就是位极聪慧的小姐。观澜客气的叫了一声‘表嫂’,笑着说:“怎么倒把你给请了过来,随便差个丫鬟吩咐一声便是了。”韩忆裳摆了摆手,喝了口茶顺气道:“忙得人仰马翻,哪还有功夫倒出空叫丫鬟。姑妈顺手一指,便唤了我过来。”

  她又上下打量了观澜一眼,只见李妈已经利落地替她挽好了发,发丝整齐,人也看着格外的清爽。于是,上前拉过她的手腕:“得了,你都梳洗得差不多了,跟我到前厅去吧!姑妈还等着你呢!”

  观澜却嗤地一声笑了起来,“表嫂你何时变得急性子起来,难怪生了个女孩子!”韩忆裳素来心思细腻,别人说得话总会放在肚里嚼上一嚼。但她与观澜素来交好,自然知道观澜的性子,不过是句玩笑话。若放在长辈之间,恐怕多有埋怨的成分。在旧社会,老辈的观念根深蒂固,认为儿子是根茎,用来延续支脉,女儿是树叶,早晚都要落叶飘离的。生儿子的名声自然是比女儿的要大。

  她也嗤地一声笑了起来,“你性子不急,倒是生个大胖小子给我瞧瞧,好让我服气服气。”

  观澜站起身,李妈已替她披上玫瑰紫金描花披肩,配着她身上那件藕色织锦旗袍,倒显得修容雅淡、清芬逼人。

  “看看,我倒是咎由自取了!别人是五十步笑百步,我可是一步也没有就笑了。怨不得古人说要口上积德,我偏是乘口舌之快埋汰了自己。”

  其实韩忆裳话一出口面色就有些心虚,整个衡阳谁人不知他们夫妻不和睦,四少更是花心*,流连风月场所,据说在外头还有个姨太太。瞧着观澜结婚两年却毫无动静,不是更加证实了种种传言。她话里的这番比较,不是揭人疮疤令人难堪麽!

  她心里正惴惴不安,见观澜淡语巧笑之间,四两拨千斤地将话题转了过去,把尴尬一扫而空。心里不由得更是敬佩了几分,于是也就顺着台阶下,笑着说:“瞧瞧你这比喻打得,恐怕夫子都要气得吹鼻子瞪眼,从墓里爬出来找你评理。”

  “不怕,有表嫂在呢!

  ……

  静水云天间,黄昏淡淡夕阳斜照,万物天地像是铺了一层金纱般朦朦胧胧,让人瞧不真切。金桂树上,枝叶繁茂间绽满星星点点的小花,香气浓烈馥郁。夹杂着桂花若有若无的幽淡香气,只觉得秋意微凉,风声渐起。李妈扶着窗沿雕花红木,望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背影,却是无声无息叹了一气。

  说起来,韩忆裳和表哥伍鼎新的婚事还是由观澜的母亲伍曼华一手促成的。

  韩忆裳的父亲韩正升是赵占奎的‘拜把兄弟’,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打江山,从最初的骑兵一营管带、团长、旅长、代理师长巡阅使署总参谋长、参议,一直到二十七师师长。其官位也跟他的名字一样正在步步高升。

  伍氏一族本就是书香门第,更是苏州白马三司徒中丞第之后代,上祖伍悦声做过清代江苏巡抚。观澜的外公伍让之也当过盐务督办,舅舅伍叔华虽资质平庸,在文学造诣上远不及她母亲伍曼华。但他儿子伍鼎新靠着姨夫的关系,在官场上倒是混得风生水起。留美归来后,他是交际场上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政客绅士,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外交部次长,更是名媛淑女寻觅的佳婿。

  如此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论是放在政治立场上还是儿女私情上,都应该是被成全的。

  观澜回国后就马不停歇被她母亲派去做了韩忆裳的女傧相,观澜当时就诧异作为男方的亲友,怎么反到女方做女傧相。这个疑问直到她看见男方的男傧相赵则晅后才恍然大悟过来,这在当时也算是一种隐晦变相的相亲。男女傧相在礼堂上相会,随后一见钟情、眉目传情,最后共结连理的案例并不在少数。大家都不用觉得难为情,又堂而皇之地借口说身兼重任。一方面可以正大光明地观察对方,另一方面又不会因拒绝而太过尴尬。

  观澜当时站在上礼堂只觉得暗暗好笑,不过礼堂上的男男女女,围得花团锦簇,简直密不透风。等到新人入了席,大家一看这一对郎才女貌,都是粉搏玉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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