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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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玉-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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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娘忙出来打圆场:“咱家一品这身雪衣正是为了映衬大爷您啊。”

身后的瘦枯柴和独眼龙都随声附和:“正是,般配得很啊!”

“好了,一品,含笑姐姐会没事的,你快上来啊。”

听那语气,象极了邀功请赏,她哪里知道经此一事,以前那个貌似善良、和蔼可亲的雅娘在一品心目中已经大打折扣。

就听一品轻哼一声,提着个红绫包,心不甘情不愿往案几走去。

她这一番磨蹭,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另具一番风采:迷迷醉醉似雾里桃花;袅袅婷婷若堤岸杨柳;三步一停,五步一驻,又似那闲云被风刮住了脚步……

“我不会吹埙。”一品将红绫包往案上一搁,双手环胸,不卑不亢地说,好似她不会吹埙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说的是实话,这个雅娘清楚。

“一品妹妹,”说话的是八乐坊之首夜来香,“要不咱俩换,你弹古琴,我吹埙。”

说着话,戴着指环的无名指在第六、七弦处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拉,将粟色的琴递给了一品,她那一声“一品妹妹”虽然让当事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一品内心深处却仍然感到一股暖意,她抚了抚琴弦,感激的朝夜来香点点头。

此番的《暗消魂》同样是八种乐器齐奏,其中有一段过门为七星伴月,即第一坊弹琴,其他七坊伴舞,之前,弹琴的人是夜来香,今日因与第八坊互换了,这弹琴的事自然落在一品头上。

没了其它的乐音,琴音更加清丽曼妙,一品轻晃着肩,玉指时急时徐……

众人正如痴如醉间,清丽的琴音突然颤了一下,尔后嘎然而止,第六、七弦“嘣”的一声同时挣断。

一品怔住了!

雅娘也怔住了!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仅有夜来香噙着不易察觉的笑,只见她轻盈的旋了个舞步,随风而起的千褶裙傲慢地拂着一品低垂的手,“天啊,一下就挣断了两根弦,你到底会不会弹?我好意将八乐坊之首让给你,你却如此砸月儿阁的牌!”

经她这一撩拨,本来寂静无声的厅堂内就如滚油锅里进了水,炸个不停。

瘦枯柴眼眶深陷,却硬要使劲地翻着白眼:“今日真是碰到了鬼,搞什么乌七八糟的八乐坊扫爷们的兴!叫什么一品的,长得花般美妙却是个绣花枕头,不如来段脱衣秀简单多了,爷们也不会少出了半两银子!”

“好!”鱼泡与瘦枯柴拍着巴掌,“这个最实在。”

“秀一个,秀一个!”下首的部分无耻之徒跟着起哄,就连夜来香也棒打落水狗般地挥着罗袖。

一品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只觉得受尽委屈,儿时的倔强蓦地就被激了出来。

“有什么了不起?没有琴,我照样让大家尽兴!现在我就为大家补唱一首《哄孩儿》,哪位姐姐能帮我伴奏?”一品恭身拱手:“即使是口哨也行。”

另六坊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询问地看向夜来香,接触到她警告的目光,都齐齐退了一步,大家都知道,在月儿阁里得罪了花魁会是什么后果。

夜来香娇狂地笑着,抖乱一树花枝:“你那水平,谁会自讨没趣!”

“我!”

答话的是环背交椅中的一个瘦弱书生,脸色苍白,一脸病容,只见他毫无血色的方唇一抿,说出的话细声细气,但也足以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不就是两根弦的事?!一品,我弹你唱!”

多么熟悉的病态,多么熟悉的声音,这人,一品似曾见过……

第十一章拍档病书生

病书生说着话,已缓步上前,接过断弦琴,用纤弱的指触了触剩下的弦,然后又以掌拍了拍琴身,一双乌溜溜的眼使劲的瞧过凤沼又去瞧龙池……

众人开始是莫名其妙,续而被他的举动弄得哈哈大笑,喜堂的气氛顿时又被调动了起来。

病书生鼓捣完毕,将断弦琴平置于地,然后轻轻的从一品头上取下两支玉簪,分执两手,席地而坐,倾身以簪弹拨着弦。

他这种举动让人想起另一种弹拨弦鸣乐器——五弦琴。

“病书生,”有人提醒,“这是断弦琴,不是五弦琴,五弦琴结构都不一样,你怎能如此这般弹?”

书生没做理会,病恹恹的脸转向一品,“我们可以开始了。”

一品亦淡笑着坐了下去。

只见:金丝绒绿地毯衬着她的翻卷领白绫衣、桃花面配上云鬓双环髻,远望近看,都如一朵天山雪莲,人,更比花娇,那一番美貌自是难描,唯见樱唇轻启处,不经意滑出的声音如晨露般清新。

被晨露浸着的花儿草儿、枝儿叶儿,都舒展了,然后又沉醉了,常年留恋于淫词艳曲的绔跨子弟,以及伤春悲秋、怀才不遇的风流骚客,都似经过了一次圣洁的洗礼。

琴音柔和、低婉;歌声质朴,圆润。

水红纱屏前,雅娘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一首儿歌,为什么在不同的场合会有不同的效果?她暗暗庆幸,当年以自己的方式留下那个小小叶旋舞是对的。

曲末,琴终……

众人还没从甜甜的童谣中清醒过来,病书生已经起身,将断弦琴往夜来香面前一递:“你还要么?”

如此一声病怏怏的问话让夜来香受宠若惊,心底,一种莫名的情愫如烟花般绽放,她忽然好懊恼:为什么挣断琴弦的不是她?为什么自己要给一品和病书生创造合奏的机会?童飞雪已经那般向着她、宠着她了,如今这神秘的书生又让她捷足先登,失败!失败!

病书生侧目一笑:“不过,大名顶顶的三级花夜来香弹惯了七弦,这五弦于你应该形同垃圾,不要也罢!原本我是从一品手中拿的,现在该还给她才对。”

断弦琴瞬间又被病书生收了回去,真悬,连走路都好似要人搀扶的他竟有这么快的速度!

夜来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是一品!没有她,这还带着他手温的琴就到了自己手上!

“一品,你还要我陪吗?”

琴已经被一品托着,而病书生却舍不得放开,他的话里有着浓浓的期待……

“谢谢公子,这一首歌,一品只是弥补无心的断弦之错,希望在坐的各位能谅解我,特别是夜来香姐姐,我知道你疼惜你的琴,可是一品真的不是故意的(奇*书*网^_^整*理*提*供),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你?你和他那般亲密地一唱一弹,我会原谅你我就不是夜来香!

“一品,你不知道那弦是怎么断的,我却知道,我想,夜来香会原谅你的!”病书生转向夜来香,“你说是吗?”

“……是!”明明心里回答的是不是,可说出来的话却省略了一个字,她不想得罪病书生,她要让病书生对她有好感,“一品已经做得很好了。”

“嘿嘿,如果她不原谅你爷们都原谅你!”独眼龙探手入怀,摸出张对折得齐齐整整的银票递给一品:“这是五十两,足够再给她买一把顶级的好琴了。”

鱼泡一拳擂过去:“你他妈的疯了?”

独眼龙被打得呲牙咧嘴,将手腕甩了甩,“我……我怎么了?”

“他妈的,敢抢在老子前面,又给得这么少!”

鱼泡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随后也从怀里摸出张银票压在那张五十两的上面:“大叔我这五百两是赏给一品的。”

五百两啊!众皆哗然!五百两全部赏给一人,这是月儿阁里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

“你也得出点血才好!”鱼泡转向瘦枯柴:“刚刚听歌时你那个癫狂样!”

“好说,好说,”瘦枯柴也在衣襟内掏出一叠银票,“七坊就由我来打赏吧。”

七坊大喜过望,今日真是财星高照啊,就算是五十两一张,那一大塌少说也得上万!

独眼龙大惊:“我切,用得着吗?花得光光,回家跪你那恶婆娘的搓衣板!”

瘦枯柴笑笑,慢条斯理地将银票交于另一只手,然后再摸出一把碎银掂了掂,“这是赏给那七坊的,他娘的,不是看在与一品同台的份上,恨不得不给就好,刚才你们都不给一品伴奏,差点害老子听不成!”

六坊气极,都责怨的自看着夜来香,不是她,鱼泡赏的那五百两谁都可以分得一杯羹,现在总算有人赏了把碎银,大家都毫不客气,一哄而上。在这之前,赏银都是花魁接了再分下去,今日,竟谁都不顾规矩,夜来香在那里干瞪眼。

“一品小姑娘,再来一曲!”三位丑郎打赏完毕,犹觉不尽兴。

“好,”雅娘代答,亲昵地揽着一品,说着大家都能听清的“悄悄话”:“赚尽三们爷的钱,让他们得再取钱来圆房。”

“哈哈哈,爷的银子大把大把的有,再说,爷们日日新郎,也不在乎这一晚。”

纱屏内一阵骚动,声音娇滴滴、软绵绵:“三位相公,不能那么偏心,我们今日还盖着红盖头,还没见过相公的面哩,伤心啊。”

“急什么?哪有新娘子这般急的?”鱼泡不耐地挥挥手:“一品,你唱你的,别理会那仨!”

一品坚决的摇头,她只是为了寻找石滚山才呆在这里,琴技歌舞并不是她的生涯。

瘦枯柴想不到一品会拒绝,正要发作,却见鱼泡噌地一声跳上太师椅,朝下首挥着臂膀:“大家有钱的捧钱场,无钱的捧人场,给个掌声,好不好?”

嘿,连江湖卖艺的行话都用上了!

一时间,满堂沸腾,罗袖挥舞,掌声,口哨声,然后是整齐如一的呼呵声:“一品!一品!”

一品依然摇头转身,正想隐进背后纱屏,眼角的余光却看到病书生也在倦怠地挥着袖子,笑得苍白,笑得无力,那满身的病态,不胜疲惫而憔悴,那模样,似是随时会撒手人寰!

她可以不为任何人而唱,去不能不为书生而歌……

第十二章醉听一品红

一品环顾四周,忧郁之色最后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玉指翩飞,解开了案几上的红绫包裹。

“啊——”

惊噫四起,隔得近的七乐坊更是发出一声尖叫。

只见红绫包内,一条躯干回旋往复的蛇鳞斑尽显,在灯火下泛着紫红的光;绿眸圆睁,环伺着厅堂众人;红信微吐,蠢蠢欲动;蛇身正面,诡异地镶嵌着十三朵白玉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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