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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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访的陌生人-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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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接着说:“就是某些人眼中的坏人。那个时候每天都有阶级斗争,每天都有阶级斗争新动向,每天都可以挖出来一个阶级敌人,实际上那个群专指挥部早已成了某些人报复另外一些人的工具……什么是法?他们放个屁可能就是法。那些日子里常常在夜间传出在群专指挥部里拷打那些被抓进去的人的声音,那些被拷打的对象鬼一样的嚎叫声在颍河镇的夜空里传荡,那个时候我常常在恶梦里醒来。有关陈平父母的死,当时流传最多的说法是,群专指挥部里的人当着陈平的面剥光了他们的衣服,并且在陈平的注视下让他们*。但是我没有看到那惨不忍睹的场景,但我很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陈平的父母被抓走的那天下午,或者是将近黄昏的时候,因为那天一直下着大雪,真实的情景是很难分辨白天和黄昏的。那个黄昏来临的时候陈平给她的父母去送饭,饭是我母亲做好装在一个饭罐里的,在陈平走进飘飘扬扬的大雪里的时候,我很想陪着她一块儿去。我望着她刚刚走出去的身影就要往外迈步的时候,父亲叫住了我,他说:‘你干啥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三张纸条(4)
“我迟疑了一下说:‘我去撒尿。’
  “当时我没有说出我的真实想法。我出去尿了一泡又在大雪里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屋里。我站在门口望着飘扬的雪花感觉到时间的漫长。到后来母亲也受不了了,她说:‘小铭,你去看看。看看小平咋还没回来。’
  “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雨伞走进了大雪里,在我快走到群专指挥部的时候,我看到陈平捂着脸一边哭一边从群专指挥部的大门里跑出来,又从我的身边跑过去,我怔了一下,就在后面追赶她。她跑到我家,往家上一扑就痛哭不止,结果第二天就传来了陈平父母双双死亡的消息。当时的革命委员会及时地作出了决定,草草地把那对死者合葬了,并在坟墓前插了一块用白茬木板写成的牌子,牌子上写着现行革命的字样。我是这一年的清明节在陈平父母的坟前看到那块牌子的。
  “那是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你们看看《而已集》的第五页,我当时就写下了杜牧的诗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当时我跟在陈平的身后就是这样的心情。在那个春雨淅淅沥沥的日子里我和陈平一块儿悄悄地给她的父母去添坟,那个时候陈平已经变得性格孤僻,她常常一个人在门边呆呆地坐着,眼泪常常从她的眼睛里流下来,就是不流泪的时候她也总是一脸的凄伤。在学校和在家的日子里,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我都会陪伴着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沉默寡言。我们在一块儿做作业,空闲的时候我就以她为模特儿画写生,画速写,那个时候我们交流最多的就是眼睛,在我们之间,一个简单的眼神都能使我们心领神会,在内心里我们达到了一种高度的和谐。现在回想起来,我们那段日子过的倒很平静,但陈平仍然深深地处在痛苦的孤独之中,在没人的时候她常常哭泣。这样到了夏季来临的时候,她就哭坏了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变得不能见光,不能见风,一见风一见光就流泪,她几乎时时手里都握着一个小手帕儿,这样到了我们毕业的时候她几乎就不能出门了。她在我母亲的劝说下,终于答应去镇上的医院去看看。在那年夏季的一个炎热的上午我陪着她一块儿去了医院。在我们颍河镇的医院里,那个矮个麻脸的外科大夫给她开了一个单方。”
  我指了一下老许手里的纸条说:“就是最下面的那张纸条。”
  老许把那下面的那张纸条拿到上面来。憔悴的纸条在他的手里发出哗哗的声响。
  我说:“鲫鱼胆不太好找,因为那个时候我对鱼类知道得太少,我根本分不清什么样的是鲫鱼。好在那个时候我的母亲正在供销社的食堂里卖饭,母亲帮着找了七个鱼胆,但是不是鲫鱼胆我不敢肯定,我母亲又给一个正在养孩子的媳妇要了一大酒盅奶水,就放在供销社食堂里的蒸笼里蒸好了。那天在阳光里我小心翼翼地端着用鱼胆和奶水蒸成的药汁走回去,我对陈平说:“弄好了好弄了。”按照医生的吩咐,陈平躺在小床上,让我给她点眼。那个时候我感到她的全身都在颤抖,由于药水点进去她的眼就痒得难受,所以她就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我的衣服。我看着她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粉红色的脸膛像一朵正要开放的花蕾,她呼出的气打在我的脸上,使我不能自己,我那个时候心也跳得厉害,我不知道怎样去应付这样的局面,我不知道……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三张纸条(5)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陈平的眼睛就渐渐地好了起来。有一天下午,我正像往常一样给她点眼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门口有咳嗽声,我转过脸去,看到有一个陌生人立在门口,那个人十分高大,他的身子几乎堵实了我家的门口,因而屋里的光线暗淡下来,空气也闷热起来。我说:‘你找谁?’
  “我甩掉陈平抓着我衣服的手站起来望着他,我感到那个人的眼睛里有一种异样的东西,那种东西使我心慌。我对他说:‘我在给她点眼,她的眼出了毛病。’
  “那个人没有吭声,他把背上的行李卸下来丢在门边,在门里的一只小凳子上坐了下来,他对我说:‘有水吗?给我倒杯水来,我口渴得很。’我没有再问他什么,就去给他倒水。这个时候我听到陈平叫了一句:‘舅舅。’那个人就是陈平的舅舅。陈平的舅舅在颍河镇供销社他姐的房子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他就带着陈平离开了颍河镇,从此就再也没有了一点音讯。”
  老许说:“陈平的老家真不是那个镇上的吗?”
  我说:“不是,这我刚才已经给你说过。”
  瑛子说:“我想问一下,你当时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她?”
  我说:“是的。实话说,那个时候我已经爱上了她。刚才我说过,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心里惦记着她,思念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思念常常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当我独处的时候,一想起她我就会黯然丧神。我真的不敢去回忆那段往事,我知道当时陈平在精神上受到了致使的打击。”
  我们都沉默下来,我知道我已经达到了今天我要达到的目的,我的讲述肯定感染了他们。由于我的讲述,桌上的饭菜都放了好大一会儿没人动了。我说:“真不好意思,本来是请你们吃饭的,这次把你们也都弄得不痛快。”我顺手端起了杯酒,站起来说:“来来,咱们喝一杯。”
  他们都把酒杯端起来,喝了一盅之后,老许看着我说:“她的父母一直都葬在那里吗?”
  我说:“一直葬在那里,今年春节我回老家的时候,还特意到他们的坟上去烧纸。”
  老许说:“哦……那后来你是……”
  我说:“大概两年以后吧,也就是1976年的冬季,我就参了军,来到北京。1985年的时候,我就转业到地方。”
  老许说:“这些年你一直在这儿发展吗?”
  我说:“因为我们是工程兵,转到地方还是老本行,搞建筑。”
  老许说:“噢……那你的家?”
  我说:“我爱人也是我高中时的同学,她叫杨玉,我没有转业的时候她就带着我的两个女儿随军来到这里。其实当年她和陈平的关系非常好,在我家的相册里她现在还保留着她和陈平的合影。”我停顿了一下说:“从这些谈话里你们应该感受到我的真诚,但是我希望你们能为我保守住这件事的秘密,因为我有我的考虑。”
  老许说:“这你放心。”
  这时周景林的传呼响了,他放下酒杯走了出去。我伸手拿起那本书《而已集》,我想让他们谈一谈今天进展的情况,这才是我最关心的事情,老许他应该明白这一点。我指了一下书皮上发黄的水渍痕迹说:“你们看,这书上的水渍就是那年冬天留下的……哎,你们见到那个卖旧书的年轻人了吗?”
  瑛子说:“见到了。”
  我说:“他怎么说?”
  瑛子说:“他说那书是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儿卖给他的。”
  这使我想起了那个旧仓库,但我仍然说:“那个老头在什么地方?”
  老许接过瑛子的话说:“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住的地方,但是和他住在一起的人说他回乡下老家去了,大概明天才能回来。”
  我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成分,这个时候周景林从外边走了进来,他看着老许说:“医院来电话了……”
  老许站了起来,他对我说:“孙先生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说:“怎么?要走吗?”
  老许说:“我们还要到医院去看一个病人,我们就先走一步,有时间我们再谈。”
  我说:“既然你们有事儿,我就不留了。”我把他们送出去,在饭店的大门口我看着他们上了车,一直看着他们的车开到街道里,我这才回身走进店里结了账,随后我就出来上了我的车。我的车沿着街道往前走,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小梅,我就决定到她那里去看一看。但我突然对这几个人感到心里没有底,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帮我找到陈平,但无论如何我会把这件事情做下去,对于我来说,寻找陈平现在变得比什么事情都重要起来。
  

一个神秘的人物(1)

  在我们去急救中心的路上,老许问周景林说:“医院里的情况怎么样?”
  周景林说:“她已经生了,是个男孩。由于她出血过多,现在被送进监护室了。
  ”我不明白老许为什么会对孙铭隐去事实的真相,我说:“老许,你为什么不把我们进展的情况告诉他呢?”
  老许说:“性急喝不了热稀饭,你说,现在我们连那个女孩的姓名都没有搞清楚,怎么跟他说?”
  周景林说:“这人的城府很深。”
  我同意他的看法,我说:“他说的都是事实吗?”
  老许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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