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就像一具沉默的尸体,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耷拉着脑袋,任凭陆兵摆布。
陆兵看到雷鸣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怒火直冲头顶,他冷笑了一声,拎着雷鸣就朝门外冲去。
在陆兵拖着雷鸣将要拉开宿舍门的刹那,一只手按住了门把手。
穿着一身迷彩服、戴着五级士官肩章的老鬼拦住了陆兵的去路,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脸通红的陆兵,淡淡说道,“不值得。”
陆兵歪着嘴笑了笑,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突然出一只手,用力拉门。老鬼也用一只手,死死地按住门,又冷冷地说了句话,“你脾气总是这么暴,他不值得。”
“我觉得值得!”陆兵扬着头,瞪着老鬼命令道,“你让开,我要给老宁报仇。”
“是我砍断他的手指。”老鬼的独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寒光,“你若报仇,该找我。”
“你…”陆兵顿时语塞,盯着老鬼看了几秒后,恼怒地命令,“你到底让不让开?快点让开!”
“不让。”老鬼说得也很干脆,“因为他不值得。”
“老鬼,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让不让?”陆兵恨恨地歪了一下脑袋,咬着牙说道,“别以为你以前是什么“狼山第一杀手”我就会怕你!我想干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老鬼低着头,没有说话,但那只攥着门把的手握得更紧了。
陆兵像扔一捆稻草似地松开了失神的雷鸣,双手骨节瞬间嘎嘣嘎嘣大作。
两人对视,屋内的空气逐渐变成了霸气。
突然,一声暴喝从一旁传来。
“用不着你们!我自己来!”
陆兵和老鬼只听见“咣当”一声,同时回头看去,只见雷鸣直挺挺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头上尽是鲜血。
铁床床架上,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陆兵和老鬼楞住了,他们不知道刚才还失魂落魄的雷鸣怎么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他们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吗?
突然,宿舍的木门被推开了,陆兵和老鬼转身望去,只见穿着陆军常服的团长赵天弓、四连长仇剑生、指导员朱成武一干人等屹立在屋外。
仇剑生看到躺在地上的雷鸣脸上血迹新鲜,心道一声不好,这下全完了,新兵被老兵打得满脸开花,这可是雪上加霜的事故啊。
赵天弓一只脚踏进宿舍,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转身对其他人说,
“叫军医进来,其他人都出去。” 。。
43 好料欠收拾
雷鸣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躺在了一团软软的棉花上,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死,他还算是清醒,晓得额头上的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只不过这旧伤新痕得来原因皆然不同罢了。
会不会破相?雷鸣倒是不担心这个问题。他本来长得就很俊美,他还时常想,若是多几道伤疤就好了,还能添几分彪悍之气。男不择貌嘛,这个道理他从小就懂。
他现在躺在宿舍的木床上,头很沉重,无力睁开眼睛,只是觉得有人替自己包扎好了伤口。
“他怎么样?”团长赵天弓的声音从一片黑暗中响起。
“没什么大碍,骨头没事,额头磕破了点皮,我已经给他包扎好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传到了雷鸣的耳膜里。
“恩,辛苦你了,李军医。”赵天弓笑着说,“你去休息吧。”
“是!”那个被称作李军医的人匆匆走出门去,从宿舍外轻轻把门“喀哒”一声扣上。
这是到了快吃晚饭的光景了,一切陷入寂静之中,房间里还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不对, 是四个人,算上雷鸣是四个人。
雷鸣的双眼被多余的纱布遮挡住了,即使睁开也看不到外面,但他的听觉还是灵敏的。在黑暗之中,他有足够的耐心听到房间内的任何声响。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杀了他?杀了他能解决问题吗?”团长赵天弓的声音突然响起,语调中充斥着一种痛苦和无奈,“如果杀了他老宁的手能长回来,那我宁愿第一个开枪!”
“班长…”陆兵的声音响起,有点微微发颤,“不是我们把这小子打成这样,是…是他自己撞的!”
雷鸣心里打了个转,他想,可能陆兵这老家伙见到团长就乱了分寸,连怎么称呼都忘记了。
“班长,真是他自己撞的。这小子脾气坏得很,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陆兵接着说,“班长,你把他弄回连部去吧,我们三个老家伙在这过得挺好的,还能继续发挥余热。”
现在雷鸣才隐约明白,原来团长赵天弓曾经当过四级士官陆兵的班长。
赵天弓看着光着脊梁的陆兵,顺手从床上拉起一件迷彩背心,扬手扔了过去,假装生气地说道,“六子,先把背心穿上,我才几天没来看你,你连条令条例都忘了?”
陆兵嘿嘿一笑,用手挠着头皮不好意思地穿上背心,那动作完全像个孩子,像个新兵,尽管他已经38岁了,尽管他已经当了20年的兵,尽管他已经结婚了。可在曾经的班长赵天弓面前,他似乎昨天才刚从那遥远的兵站来到陌生的兵营,见到了来到部队后的第一个直接领导——赵天弓班长。
团长赵天弓三下五除二就脱掉了陆军常服外套,解下领带,露出里面没上肩章的军衬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把那两枚两杠三星的肩章压在了常服的最下面,扔到了宿舍床上。赵天弓接着卷起袖子,一屁股坐在一个马扎上,又叫道,“六子!把你媳妇带来的私房货拿出来!”赵天弓那模样,那口气,那表情,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团长的样子,倒像是个游手好闲的老兵跑到11号哨卡上蹭烟抽来了。
雷鸣假装昏迷不醒,却又知道了一个小秘密,原来陆兵的外号叫做六子。
陆兵从储物柜中翻出半条家乡香烟,利落地抽出两包,笑嘻嘻地捧到赵天弓面前,全无了刚才和老鬼对峙时的半点杀气,他调侃地说,“班长,上个月媳妇带来的,留着孝敬您。”
“你小子…呵呵…还像个孩子,我说你不成熟吧,你就是不成熟,对个新兵还至于大动干戈?明摆着欺负人嘛!”赵天弓一边笑一边毫不客气地接过香烟,扭头冲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老鬼说,“喂,死鬼,我来了你就别那么闷了!说句话好不好?抽不抽烟?”
老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他还没说话,大刺刺地把手一伸,赵天弓手中的烟就飞到了他的手里。
赵天弓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自己的烟,随后又伸到老鬼面前,努了努嘴,说,“点上吧。”
老鬼犹豫了一下,低头借火吸烟,蓝色的烟雾顿时升腾起来。
雷鸣躺在床上装死,可心中越来越奇怪,这两个老兵,和赵天弓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同年兵吗?年龄上倒是差不多。赵天弓今年40多岁,老鬼也是这个年纪,陆兵稍微年轻些,只有38岁,怪不得他叫赵天弓班长。但毕竟赵天弓现在是团长,不是班长,可面对这两个老兵时,他怎么连平时团长的架势都扔了?
“自己撞的。”老鬼吸了一口烟,看着赵天弓,慢吞吞地说,“六子没动手。”
“恩,我知道,六子要动手他肯定在医院躺着呢。”赵天弓深沉地点了点头,而后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雷鸣。雷鸣的眼睛虽然被纱布遮挡,但仍能感到一双锐利的目光透过空气直刺自己的眼窝。
“这小子还能继续干吗?”赵天弓换了一种征求性的语气,问道,“你们说说看?”
“班长,我还是那句话,你把他带回去吧,我们还想图个安生。”陆兵抢先开口,忿忿地说道,“他就是个祸害,退了算了。班长,你这次麻烦也不小,惊动师里了吧?”
赵天弓微微一笑,说道,“第一你们的枪没丢,第二你们抓住两个毒犯,这是一件好事,当然要上报师里了,估计还要请功。只可惜…”他的目光又暗淡下来,低声说道,“搭上了老宁的一根手指头。”
“请功?班长!我们还在乎什么功?”陆兵不屑地笑了笑,“我们的军功章胸前都挂满胸口了!”
“你说呢?老鬼?”赵天弓没再回答陆兵,而是笑着问身边的老鬼,“你一向看兵的眼睛比我毒,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老鬼轻轻在地上拧灭了烟头,咳嗽了两声,从喉咙里蹦出四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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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我要留下他
老鬼的老家在本地,虽然当兵许久,能说流利的普通话,但在表达某种内心感觉时,还会无意地带上些家乡口音和家乡话。老鬼虽然失去了一只眼睛,但他的另一只眼睛比鹰眼还要狠,还要准,他的飞刀比风更快,比电更猛。雷鸣听陆兵称老鬼是当年什么“狼山第一杀手”,他不知道这个称号是什么意思,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他现在根本无心去琢磨老鬼的身世背景,因为现在包括团长赵天弓在内的三个人,都在对他的前途进行深入讨论,这对他自己而言,至关重要。
任何人都是有自尊心的,雷鸣更不例外,可最要命的是,他的自尊心远远高于常人。
“他是好料吗?”赵天弓盯着老鬼,说道,“我没和这个兵怎么接触,但是仇剑生那小子说这个小子一无是处,无法无天,强烈要求把他退了。”
“怎么没退呢?”陆兵在旁边气呼呼地问道,“姓仇的倒是会摆脱干系,把这个一个灾星放我们这来了!”
“这小子在军区有点关系,具体是什么关系,我没打听也不想打听。因为在我手下当兵,有本事就用你,没本事就算军长的儿子来了也不好使!”赵天弓扔掉手中的烟蒂,满不在乎地说,“我们211团今年的新兵都很不错,偶尔有几个难以驯服的兵也被班排连长们改造过来了。”
“惟独惟独惟独惟独这个兵。”赵天弓又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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