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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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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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之前,姜维用手打着帐帘回过头,榻上的孔明也正看着他,一种责任直直地向姜维压过来,他用眼神再次告诉丞相,“放心。”

    由子安扶着吃了几口粥,孔明觉得有了些力气,胃里仍是一阵阵隐隐地痛,他闭着眼睛歇息了一会,“子安,扶我起来……”子安俯下身子,“先生,你要做什么告诉我,你还是躺躺吧。”

    孔明用力地攀着他的手,执拗地往上抬着身子。子安的眼圈一红,揽住了孔明的肩,扶他坐了起来,“先生,要做些什么?”

    孔明觉得,这床榻,这帐子,子安都在旋转,他只得又闭起了眼睛,半晌,那转动着小船才渐渐笼住了岸,他睁开眼睛,自嘲地笑了笑,用手指指书案上的纸笔。

    “先生……”子安的声音里带着哭音。

    “傻孩子,丞相患病,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上达陛下一声呢?取过来,我只写几个字……”

    子安用锦被与软枕结结实实地塞到孔明的后背上,让他尽量舒服地靠着,又把小几挪到了榻上,展开了素帛,磨起了墨。

    手有些抖,写出来的字虚软无力,根本不像是诸葛亮潇洒工整的隶书,但一点一划仍透着毕恭毕敬,

    “臣若不幸,后事宜付琬。”

    真的只有几个字。孔明写时,故意用手遮住了帛,他怕子安看见。匆匆地折好,封入了表袋,看着子安用了火漆。眼前浮现出二十五年前的情景,在去往巴丘的小船上,自己也是这样支开了子安,往纸上落上“亮若不幸……”这几个字,那封信,是给主公的,那个时候真是坦然呐,即便是面对着死,也知道,接到这封信的人,他会有办法度过难关。可是如今,他真的不知道,这封信送到今天的陛下手中,他,以及那个风雨飘摇的季汉,会面临着什么样的未来。

    刘禅接到这份表章的时候,整个人一霎时如同被冰封了一般。他反反复复地辩别这几个字,倒底是在说什么事。什么叫“臣若不幸……”,他并没有觉得悲伤与恐惧,却不知道为什么,冰冰凉的,豆子大的汗珠却止不住地从额上往下滚,啪啪地打在表章上面。

    “申屠……”申屠往前探着身子,目光向着表文上扫了一眼,只一眼,他的腿就软了。几乎惊叫出声,“陛下,丞相他……”

    刘禅有些茫然地回过头来,眼光木木地望着他,十年来,他习惯了当太平天子,即便是遇上了天大的事,那个修挺的身子全都能顶住,他只消那样轻轻摆摆羽扇,一切的一切就全能迎刃而解,曾几何时,他甚至怨恨那个神仙似的人,为什么什么事情到了他那里,全都如此举重若轻,把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弄得黯然失色,可是今天,这御案上,就是这个神仙似的人写来的表章,他再最后地告诉他,今后的日子,该由谁来继续保护他这个帝王,该由谁来扛起这辛苦经营的帝国。

    “申屠。”仍然没有感觉,可是泪腺像是打开了闸门,眼泪像是决了口子的溪流,哗哗地流下来,可怕的是,刘禅的面上,却不是哭的表情。

    “陛下,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啊。”申屠不知道,他的声音里也带上了颤抖的哭腔。

    “怎么办呢?”眼泪还在流着,刘禅烦躁地用手抹了一把,没用,仍止不住。

    “陛下还是依丞相所荐,请蒋侍中进宫议事吧。”

    刘禅展开了表策,小声地嘟囔着,“是,说得是,相父……要朕……听蒋琬的话……相父……相父说……”他喃喃着这两个字,忽然之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喉咙里暴发出一声狂叫:“相父!!”

    表章蒙在面上,他向着案上一下一下地叩着头,口中闷闷地自语着,“是朕害了你……你在替朕开疆守土,朕都做了些什么!相父!”

    申屠用手垫在他的额下,只觉得那手被他撞得生疼,“陛下,陛下,当此时刻,陛下怎能只管号哭,竟无主见?”

    刘禅的哭声渐渐止了。他坐直了身子,浸满泪水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申屠,他觉得,那手冰冷冰冷的,唇微微颤着,“去,宣蒋公琰进宫。”

    蒋琬进宫了,在他干练、沉着、稳重地情绪感染下,刘禅不得不跟着他一起庄重了起来,像个帝王那样,听从蒋琬的安排,一件件办着他应该做的事,大事,国事。

    下诏书对丞相以表问慰;命向宠严守成都防务,派尚书李福至军前寻问后事。

    刘禅静静地听着,蒋琬的声音很低沉,很压抑,但一件件是如此的有条不紊,可是刘禅就觉得,这不是在安排诸葛亮的身后事,这是件与相父无关的事情。

    直到蒋琬直起身,谦恭地走到他跟前说,“陛下,应秘诏丞相,如若百年之后,可陪葬惠陵,以兹荣宠,慰丞相之心。”

    “陪葬惠陵?”刘禅尽着全力在想,惠陵,是个什么地方。他傻愣愣地看着蒋琬,蒋琬微微躬下身子,“陛下恕臣鲁莽,臣只是觉得,这样做,于先帝,于丞相,于臣众,都是件好事。昔汉武帝曾特许霍去病陪侍帝陵,这于臣子,亦是最高的奖赐。”

    “啊!”刘禅想起来了,他春秋二祭都少不了的地方,那不就是惠陵吗?那里,埋葬着一代人杰,他的父亲刘玄德。真的,也许那块相父亲自为先帝选就的吉地,亦是他自己最终的归宿吧,只有在那里,相父的那个丞相才做得最像丞相。

    他点着头,喃喃着,“好,好,你说得很好……”

    拟旨的人依皇帝的意,草就了旨意,蒋琬请刘禅御审用玺,便施礼退了下去,大殿之中,只留下了枯坐着的刘公嗣。

    他的耳边嗡嗡地响着,脑子里不时飘过几个字眼儿,祁山……大军……惠陵……丞相……遗表……

    难道,就是这样?相父就要走了?离开季汉,离开人世?

    他忽然拍案而起,大叫道:“不行!!”

    申屠惊讶地望着他,手中的拂尘险些掉落尖埃。刘禅转过头来,“去,把太医院的人都给朕宣来,传旨,着黄门官到民间重金求访名医,有献良药者,封官,免役。”申屠连连答应着,如风般向外走了。

    五丈原上,一片草木葱郁的景像。站在大营前,渭水对岸的曹魏大营便要一览无余。

    孔明还是不太能起身,但是每日里挣扎着处理军机。子安捧了午膳进来,“先生,用饭了。”

    孔明放下笔,把案几上的文策轻轻归笼到一边。子安将午饭一一摆上来。加了草药的,弄得稀烂的汤饼。

    看得出来,丞相没什么胃口,但是他却一丝不苟地吃着。子安坐在榻侧,凝望着他的先生,他的脑海里映出来的,是那个在隆中的小溪边,与徐庶、石广元、崔州平烧烤着野味,敲打着竹筷吟唱着诗词的先生。那个时候的诸葛亮何其倜傥,雪白的衣袍,玄色的丝绦,宝蓝的衬衣,迎风而欲飞,多么像那高天上展翅翱翔的仙鹤。

    子安回过神来,孔明正舀起一勺汤饼,放在眼前审视着,几次想放回碗中,但他却平平气,把它放进口,狠狠地咽了下去。

    “先生,不想吃就不吃了,我让田伯做点可口的东西。”

    “都是一个味道……”孔明一边嚼蜡似的咀嚼着,一边露出一丝苦笑,“吃了它!否则哪有力气看这些东西呢。”

    子安捧着空碗出了帐,交给校尉,却俯身帐幕上,呜呜地哭出了声音。

    享用美食,在先生那里,却是为了和无常争取时间。

    一双手在子安的肩上轻轻拍拍,子安忙拭着泪回过头,“杜太医。”杜怀把他拉远了一些,“子安,丞相的病最忌喜怒,不要这样……还是,让丞相高兴些。”

    远处里走来一个身影,蹭着帐子的边角,目光低垂着,躲闪着什么一般。是杨仪。

    子安对他拱拱手,“杨长史,有什么事?”

    “啊,啊,”杨仪谦卑地让人一阵发冷,“子安,费司马从江东来,给丞相带来东线的消息。”

    子安转回身想往帐里走,被杜怀一把抓住,“慢。”

    他又看向杨仪:“长史,杜某本不应过问国事,只是如今,丞相病染沉疴,不宜忽喜忽惊,还是……问过费大人,再做道理吧……”。

    “是,是,太医所虑极是。”杨仪频频点头。“如此,请太医随我先去见过费司马,再酌情上报吧。”

    见到杨仪同着一身青衣的杜怀,费祎微微一愣,疑惑地望着他们。杨仪走到他的面前,“文伟,此是太医院杜太医,专司丞相脉诊。”

    费祎拱拱手,杜怀彬彬一礼,“费司马,卑职冒然前来,司马勿怪。”费祎有些急切地扶住他的两臂,“太医,丞相的病情如何?”

    说着,他拉着杜怀坐在了案边,一双眼睛仍紧紧盯住了他。

    “不是太好……”杜怀斟酌着词句,用拳微微叩着案面,“丞相操劳过度,积劳成疾,旧病复发,来势汹猛,再这样栖身于军旅之中,恐怕……”

    费祎有些吃惊地抬起眼睛,看了看杨仪,杨仪袖着手,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费祎收回目光,“那……太医有什么办法?”

    杜怀垂头叹息了一声,“凡病者,三分在治,七分在养,丞相一心忧劳军国之事,有再好的药石,也是枉然。”

    费祎挺身站起,往帐口处走了几步,小声嗫嚅着,“如此,只有力劝丞相搬师了……倒也合乎军情……”。

    杨仪眼睛一亮,走到他的身边,“什么?文伟,什么合乎军情?”

    费祎转过脸来看看两人,摇着袖子踱了几步,长长吸了口气,“唉,威公,东吴……已然全线败退,不能与我军呼应夹击曹魏了。”

    “什么?”杨仪惊望着他,半晌不能言语。

    费祎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我此番星夜赶来,正是想请问丞相,此事该当如何……却不料,丞相的病……”

    “费司马!”杜怀挺身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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