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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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穆朗玛营地-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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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
  连加峰说他挤占陈戈的旅行空间纯属被迫。起初他还像昨天一样坐前排助手位,把陈戈放在后排躺着。不料车行拐弯一甩,陈戈居然从座位上滚下来,像一捆麻袋似的掉在车底板上,塞在两排座位之间,竟然还没醒。他一看不行,只能退后陪伴。
  “反正你的军事法庭不要我。”他打趣,“可以放手实施拐骗。”
  连加峰让陈戈吃了块面包,一个茶叶蛋,居然还有开水,是在宾馆要的,灌在保温杯里。然后又吃了药,以防万一。连加峰感叹,说谢天谢地,陈参谋无虞,连副书记也死不了了。地球真美,活着真好。
  “这什么好汉啊?”陈戈说,“怕成这样?”
  连加峰说昨天真让陈戈吓得不轻,只怕她猝死于喜马拉雅山间。要那样他就完蛋了。他完蛋很遗憾,连带着他那棵树肯定完蛋,更遗憾。
  “有那么重要吗?”她问。
  他说是感觉挺重要的。昨天晚上,陈戈昏睡于床的时候,他曾打过几个电话,安排县里人紧急出动,采取措施,预做准备。搞什么呢?拿摄像机和照相机拍下那棵树,走访附近藏族村民,了解树的历史和传说。孤另另那么一棵树耸立于雅鲁藏布江畔,很高大很醒目很动人,它一定有些故事和传说。如果一时找不到,就让他们现编一个,例如说当年文成公主曾经在这棵树下歇脚,做出重要指示:“这棵树不错。后世的孩子们,你们一定要善待它。”
  “然后拿来做文章,恳请上级重视。”连加峰说,“再加上你陈参谋,肯定有救了。老天爷真会安排,早不来晚不来,雪中送炭你来了。能帮上忙的。”
  陈戈说知道了,连副书记的第一步计划尚未完成,第二步计划已经开始运作。
  “都说耳闻不如眼见,你要去看了就有感受。那一线找不到几棵树的。”他说。
  陈戈没有回答。她说现在感觉好多了,能下车照几张吗?景色多美。连加峰说到山顶吧,估计那里景色更好,说不定可以远眺珠峰。
  “我们翻的这座山挺大,山那边应当有一个比较大的山前地带,下去,穿越谷地,再上,应当就进入了珠峰地区。”他说,“当年喜马拉雅造山运动的手笔。”
  “你的词儿挺多。”陈戈问,“哪来的呢?”
  连加峰说还用哪来,他就是学这个的。他在大学读的是地理专业,本来最合适的去处是到中学去当地理老师。因为品学兼优,大学毕业时被录为“选调生”,派到乡镇机关工作,当公务员,以后才走上这条路。他读地理也有机缘,他是个小县城的孩子,在城关读的中学,学校教育质量不怎么样,成绩不怎么好。高中时有位班主任对他说,你别图热门专业,学地理吧。这位老师自己就是教地理的。因此他读了地理系。说起来,他为什么会跑到西藏来?该老师也脱不了干系。
  “他说,人的心里应当有一座高山。”连加峰道,“这句话把我坏了。”
  陈戈笑,说原来如此,你心里就这座山啊。
  连加峰说小时候不明白,既然老师这么说,那就找一座山装到心里去吧,世界上哪座山最高?珠穆朗玛,那就装它。后来读大学,出来工作,当办公室主任,这时回想老师的教诲,就明白那是扯淡,瞎话,矫情,不知是从哪本旧版《名人名言录》里抄的,透着中学教师的酸气。人的心里哪能装下一座山?装老婆孩子,几块钱,一顶乌纱帽,是是是,对对对,加点小零碎,那已经太拥挤了。但是那些事干久了,得心应手了,领导满意了,自己得意了,有一天看到一张世界第一高峰的照片,阳光普照,那么明净那么雄伟,心里忽然就给刺痛了。
  “这才觉得老师的话也有他的道理。”
  陈戈说挺难得嘛。难怪易广说小连能干,还有想法。
  连加峰笑,说有时候他也自以为凤毛麟角,像他这样想念一座山的人一定不多吧。哪想还有,这不有一位陈参谋?陈参谋了不起,不畏艰难险阻,一心一意奋勇前进,当好汉,不简单,开玩笑说,真可引为知已。其实易主任说他能干有想法就是在笑话他,他能有什么想法呢?当年他有过一次笑谈,拿自己跟清宫电视连续剧里总是一口一个“喳”的太监做比,被易广记住了。故事从那里开始,发展到这里有些好玩了,谁跟小太监一起图谋当好汉,翻山越岭去看那座山?陈参谋,贵人,千金,“格格”,可以编一部电视连续剧了。
  “又瞎掰。”陈戈说。
  越野车奋力向上,盘旋登顶,道路两侧出现大片积雪,越野车越过雪坡爬至坡顶山口。陈戈不禁叫了一声。
  果然壮观。山那边是条长长的山谷,延伸向下,远远而去,公路线在山谷间旋转飘忽,甩向山脚谷地,谷地异常广阔,一眼望不到边,四下山岭高低起落,河流、湖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点缀其中。谷地那一侧地势再起,腾跃而上,重重山岭后边,远远耸立起数座冰峰,傲然闪耀于蓝天间。
  丹巴驶过山口,把车停在一个开阔处,陈戈开车门想下车,连加峰从后边拉住她。他说算了吧,在车上看。从车窗往外一样可以照相。最好别下去,咱们得保存体力,特别是你刚恢复点,尤其要注意。海拔高的地方常出意外,坐在车上好好的,一下车走两步,忽然就不行了,常有这样事。陈戈只说没问题,执意要下。驾驶员丹巴看她坚决,自己先开门跳下车,从外边扶一把,帮着把陈戈掺下车去。陈戈身子发虚,自知不能乱动,她没走远,就站在车旁拍照,对着山谷、道路,还有远处的冰峰。
  连加峰在车上张望,又是那一套。朗诵:“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他说目前情况不错,没有云层遮挡,“神秘女神撩开了面纱”。有资料称,珠穆朗玛在当地为“第三女神”之意。珠峰峰顶总是云遮雾罩,不易看清。但愿天公作美,让女神免除面纱,让他们走近女神时依旧天气良好。
  “还远吗?”陈戈问。
  连加峰说刚才看到路旁的标示牌。这是加乌拉山,山口海拔5210。这一线的公路里程看来是从大本营起算的,按里程碑推算,他们还有七十左右公里路要走。
  “加乌拉山?藏语里是什么意思?”
  连加峰不懂,问丹巴。丹巴略一想,说是“一百个弯。”
  陈戈还有问题:“哪一座是珠峰?”
  连加峰给问住了。远方一溜横过,错落排列,有四、五座冰峰傲立天际,座座高耸,从这个角度看,有的紧挨,有的疏离,哪一座是?
  陈戈笑,调侃:“老师没跟你说过?”
  连加峰说不怪老师。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走吧,到地儿就知道了。
  陈戈上车,他们继续前进。
  说也怪,从第一眼看到起,那座山就让他们困惑不尽,总是不知道它究竟在哪。可能因为是第一次,也许是唯一一次造访,认定它的愿意特别迫切,它就藏得格外深,让他们总摸不着头脑。从加乌拉山下坡,冰峰闪耀在远处,下到半山后不见了,视线被邻近的山岭挡住。道路盘过山洞、小村,落到了谷底,连加峰按里程碑粗估一下,下山盘旋了近三十公里,离珠峰大本营尚有五十公里之距,这时冰峰看不见,越野车穿行在两大山岭间的谷地上。谷地相当开阔,也平坦,有个把村落、田地和牧场,道路绕行其间,让人觉得不知何往。又行进了近一个小时,路碑标明离珠峰大本营尚有二十公里距离,这时越野车已经进入山地,坡度渐升,抬头四望,满目山岭碎石,路旁渐露积雪,却不见冰峰耸立何地。
  陈戈有些发懵,说这不会走错吧?连加峰说不可能,这就一条路。
  十二公里处,道路旋出,视线忽然开朗,一座冰峰闪出山岭,突显于左侧天边。
  “是它吗!”陈戈叫。
  连加峰说可能是。
  再行三公里多,一座寺庙出现在山坡上。是绒布寺,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寺庙。寺庙另一侧,路坡下有一个小招待所,外边停着几辆越野车,有僧人从门边走过。他们没有停留,沿公路线继续前进,马不停蹄驶向冰峰。里程碑四公里处,他们遇到了两位旅人,着登山服,戴墨镜,背背囊。听到汽车喇叭声,两位旅人站到路旁,招手示好,竟是两个老外,年轻女性,金发白肤,她们笑得很灿烂。
  陈戈回头对连加峰说:“我越发觉得你在搞鬼。”
  拉萨初见时,连加峰介绍情况,百般交代,高原缺氧,洗澡感冒,肺气肿植物人,一套一套的,弄得祝景山很紧张。这显然是吓唬人。看人家老外,就这么两女孩,就这个时间,背着行囊徒步登山。有什么可怕的。
  连加峰笑,说老外吃什么长大的?牛肉奶酷。咱们吃什么长大?这一样吗?
  “我多少夸张了一点。”他承认,“因为你们身份特殊,我的责任重大。”
  “我讨厌听这个。”
  她忽然问了个问题:“你为什么从不打听我?”
  连加峰说自己训练有素。陈参谋的事情哪是他可以随便打听的。
  “珠穆朗玛女神吗?”她说,“哪有那么神秘。”
  她说她是在一个部队大院长大的。她的父母,还有他们的上一辈人都穿军装,身居高层,名字广为人知,她从小生活在他们的影子里。上大学她读的是军事院校,学通讯,研究生毕业后安排在总部,她自己要求到下边总队来,说是锻炼,更多的是想寻找另一种环境,也许也是“有点想法”吧。一天到晚乱哄哄这么些人围着你,跟你说是是是,对对对,能不能帮着打个电话啊?多了也真没意思。祝景山的父亲是她爷爷的老部下,一手提拔起来,现在也身任要职。她和祝景山处了六七年,一个圈里的人。这一次他们请的是婚假,一起到西藏来。她很想跟他在珠峰下照一张相,哪知他受不住,一头栽到成都去了。
  “没办法,他不是好汉。”她说,“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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