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望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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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望故乡-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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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笑,付钱给他时都要用温暖细软的手来碰一下他的小手。
  有一回,在山边的一所疗养院里,两个纽约来的犹太人把他带到其中一人的房间里去,关上门,把他推到床上,其中一人掏出一把弹簧刀,威吓说要给他施行阉割术。这两个年轻人在山上过腻了,对小城的日子也厌倦了,每日的治疗更是没意思。多年后尤金想,他们准是百无聊赖,拿他来弄个恶作剧,看他吓得那个样子寻开心。没承想他反抗剧烈,大出他们所料。他当时吓得尖声大叫,发疯般胡乱踢打,那两个人像猫一样软弱无力,他使劲挣出他们的手掌,从床下滚下来,像只小老虎,怒火万丈,张牙舞爪地手挠脚踢,后来还是一个护士跑来把门打开,放他来到了阳光里。那两个恶鬼,又怕又乏,待在房子里不肯出来了。尤金吓得浑身难受,想起他的小拳头打在了两个病鬼的身上直觉得恶心。 。 想看书来

《天使望故乡》 第十节(7)
不管怎么说,口袋里的硬币还是丁零当啷地一点点多起来了。他两腿跑酸了,身体累坏了,就到水池边将热汗淋漓的小脸埋进冷饮杯子里。也有时候,他偷偷摸摸躲开厌人的大街,溜到图书馆去舒舒服服地享受一番超然无我的体验。结果通常总是被他那盯得紧紧的、异常严厉的哥哥给揪出来,连吵带叫地把他再赶去继续卖他的报纸。
  “打起精神来!这可不是快乐世界,去跟他们一块干去。”
  尤金这张脸什么也藏不住,像是一个黑水池,任何一点想法和感觉都会在上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尽管他努力掩盖,可他对这份工作的厌恶,干起工作来那丢脸的感觉,仍然十分明显。大家都说他这是图虚荣,害怕做“有点意义的工作”,只知道享受高瞻远瞩的父母为他提供的利益。
  他就无可奈何地去找本。有时本正在街上走着,看到他又热又累,脏兮兮的,身上挎着装满书报杂志的旧帆布包,就板起脸来凶他一顿,责怪他弄得这么难看,然后带他去一个饭馆吃点东西——热腾腾的、满满一杯香牛奶,饱满的腰果豆,浓醇的苹果饼。
  尤金和本都是心比天高的人。尤金这个年龄,正开始思考所谓社会地位的事儿,或者说他感到了自己还缺少社会地位。而本却是好多年前就有这个感觉了。埋在心底的感觉其实也可能很简单地变成一种渴求,渴求身边有贵妇靓女站在一起。不过目前两个人都还做不到,也不敢承认这一点。尤金甚至说不出来他最怕的就是在社会上没面子,被人瞧不起。他渴望的是结交高朋贵友,而不愿和塔金顿家的什么人,和他家的那几个邋遢女儿来往。但哪怕他稍微有点这样的举动,就会招来一家人的耻笑,说他是图虚荣,摆架子,叫他“范得比尔特先生”,或者称他为“威尔士王子”。
  本就不怕这种嘲讽,这些无聊的话对他不起作用。他能看透他们的心理,只对他们假模假样的说教报以冷笑。要不,他就抬头看看天,或是往边上点点头,和他长期静心默思的交谈对象——那个犀利勇敢的黑天使说上一句:“噢,上帝呀!你听听,你听见了吗?”
  在他那沉静激愤的眼睛后面,有一种奇怪却十分尖利的目光,令他们心神不安。而且他已经按照他们最推崇的价值标准——经济上的独立——为自己获得了自由的地位。他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也可以对他们的说教嗤之以鼻,根本不嗦。
  一天,他站在炉前,浑身尼古丁味,黑着脸盯着尤金。尤金蓬头垢面、衣冠不整,把沉重的报刊袋子甩到背上,正要出门。
  “过来,你这个小东西,”他说,“你这手是什么时候洗的?”他目光凶狠地盯住弟弟,突然伸出胳膊像要打他的样子,却落下来用粗壮的巧手帮他把领带系紧。
  “看在上帝的分上,妈妈,”他火气冲天地朝伊丽莎叫道,“你就找不到一件干净衣服给他穿吗?像他这样的,至少得每个月换一件啊。”
  “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伊丽莎从正做着的针线活上抬起头来,开玩笑地说,“我上个礼拜二才给他换的。”
  “你这个小坏蛋,”他吼道,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感伤。“妈妈,老天在上,干吗不让他去剃头店把头给剃了?上帝啊,你要不想花这个钱,我来付嘛。”
  她生气地撅撅嘴,继续做她的针线活。尤金不知说什么好,心怀感激地站在那儿看着他。等尤金出去后,本抽了几口闷烟,把香烟味吸进深深的肺里去。伊丽莎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仍觉得本刚才的话伤她的心,埋着头干活。
  “你想把弟弟养成什么样,妈妈?”沉默了一会,他又压低嗓音说道,“想让他当个小痞子不成?”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吗?”
  “你觉得成天让他跟一群野孩子满街乱跑好吗?”
  “什么话呀,孩子,我简直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不耐烦地说,“小孩子干点正经活没什么丢脸的,没人这么想。”
  “噢,上帝呀,听听她说的。”他仰天对着心目中那个黑衣天使叹道。
  伊丽莎撅着嘴,半天没再说话。
  “骄傲要跌跤的,骄傲要跌跤的。”她停了一会儿说道。
  “我看不出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说,“我们没有跌跤。”
  “我觉得我和大家一样好,”她说着摆出一副尊贵的神态,“我见到任何人都把头抬得高高的。”
  “噢,我的上帝,”本对自己的天使说,“你哪里见到多少人啊,我就没见过你的几个好哥哥和他们的夫人来看你过。”
  这是真话,刺到了伊丽莎的痛处,她撅撅嘴,没话说。
  “真的,妈妈。”本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和老爸从来没管过我们在干什么,只要能省几个钱就行。”
  “唉呀,这孩子,真不知你在说些什么了,”她回答说,“你这么说好像我们多富似的,穷要饭的哪有什么选择呀?”
  “噢,上帝,”他苦笑道,“你和老爸就喜欢装穷,其实钱袋子里满满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生气地说。
  “不对吧,”他闷了一会儿,用惯常的尖锐语气说,“我们这小城里有的人,家里不到我们家1/5富,得到的却比我们多出一倍。我们这些孩子什么也没得到过,可是我不想看着弟弟变成个小痞子。”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她不自在地埋头于针线,嘴唇一撅一撅的,似乎眼泪就要下来了。
  过了半天,她才说道:“我从来没想到。”她说着,嘴唇直哆嗦,脸上带着苦笑。“我的儿子会这样对我说话,你小心点,”语气里有恐吓的意味,“到时候要算总账的。会有这一天的,会有这一天的。你这样犯上要让你付出三倍的代价。”她的声音低下来,带着哭腔,“你这个犯上的东西!”她放开哭了起来。
  “噢,上帝!”本转过瘦削、灰白的面庞,朝着天上倾听的天使,难受地说,“听听吧,听见了吗?”
  

《天使望故乡》 第十一节(1)
伊丽莎眼里的阿特蒙可不是这么多山,这么多房子,这么多人。她看到的只有一幅巨大的蓝图。她熟知这块土地上每一寸值钱的地块的历史——是谁买下的,又是谁把它卖掉了,到1893年这块地在谁的手里,值多少钱,她都知道。她用心旁观着这些交易的浪潮,清楚哪个街口,在一天里的什么时间经过的行人最多。这个历史不长的小城在发展中所经历的每一个阵痛她都心里有数。她知道年复一年小城朝哪个方向扩展,在哪个方向已经发展到了尽头。她还能带着评判的眼光一下子看出哪条通往重要市口的道路绕弯子绕得太欠考虑。她的眼光透过眼前的一座座房子和空地一直看过去,说:
  “总有一天会有条路打这儿修过去。”
  她对土地、人口的发展趋势所做的判断从来都是清楚明确、要点突出的——这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技术,全凭她不同凡响、全神贯注的直觉力。她的本能告诉她要趁着便宜把将来会人来人往的地段买下来,不能要那些死胡同和“此路不通”的地方,要买就买那条通往市中心的道路,而且那种路还有继续扩展的可能呢。
  这么着,她开始盘算“迪斯兰”这块房产。“迪斯兰”坐落在离广场5分钟路程的一片斜坡上,周围是中等人家的一幢幢小洋房以及供出租的房屋。“迪斯兰”是一幢挺大的、结构破旧的老房子,里面有18到20间屋子,天花板都很高,通风条件好。房子看上去并不起眼,歪歪斜斜的,好像没经过设计似的。墙上漆着脏乎乎的黄颜色。房前有一块绿葱葱的草坪,十分宽展,四周种着新长出来的枫树。斜坡上的这座房子纵深有190英尺,沿街的这一面有120英尺长。伊丽莎朝着城里的方向看着,说:
  “他们总有一天要从这后面修条路的。”
  到了冬天,狂吼的风刮过来,吹得房基下面噼啪作响。这房子的后墙是用潮湿朽烂的旧砖垫高出地面建起来的,所有大房间都靠一个小火炉供暖。它送到一楼几个房间的还是干燥温暖的热流,再往楼上就变成冰冷的气息了。
  这房子正在出售。房主是个长着一张马脸的中年人,大家叫他“尊敬的威灵顿·霍治”。他的身世不错,一开始就在阿特蒙担任美以美会①()的牧师。可是后来他开始同时信奉两个宗教——一个上帝,另一个约翰·巴历肯(酒神),麻烦就来了。他的讲道事业一夜之间到了尽头。那是一个冬夜,街上铺着厚厚的积雪,凌晨2点,威灵顿只穿一件绒布睡衣,大呼小叫地从“迪斯兰”冲出来,宣布天国诞生,魔鬼被消灭了。他发疯似的在大街上跑马拉松,跑到邮局门前,直喘粗气,却像个胜利者似的神气十足。那件事以后,他就只能在老婆的帮助下,靠着出租房屋勉强度日了。现在他已经算出够了丑,丢尽了脸,对小城也厌倦了。
  另一方面,“迪斯兰”的外墙也让他感到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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