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热洛纳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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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 第3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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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渐渐消失,好象教堂的简陋的中殿里点的灯火渐渐熄灭一样。住持教士最后一次向祭台和刚造成的坟墓行礼,他的助理摇着一只哑音的小铃,接着,教士带着助理慢慢地走回他的住宅去。
    达尔大尼央一个人待着,望着夜色降临。
    他思念着死者,忘记了时间。
    他原来坐在小教堂里的一张橡木长凳上,现在他站了起来,好象神父一样,向那两座藏着他失去的朋友的坟墓最后一次告别。
    一个女人跪在潮湿的士地上祈祷。
    达尔大尼央在小教堂的门口站住,好不打扰这个女人,同时也想看看这个虔诚的女友究竟是谁,她这样热诚这样坚定地前来尽这种神圣的责任。
    这个不认识的女人用手捂住了脸,她的手白得象大理石。从她的高雅朴素的服装看,这是一个高贵的女人。在外面,有几匹男仆骑着的马和一辆华丽的旅行马车等候着这位夫人。达尔大尼央竭力想猜出她是谁,为什么来这儿,可是猜不出来。
    她一直在祈祷着;她常常用手帕擦脸。达尔大尼央明白她在哭。
    他看到她带着女基督徒难以抑制的痛悔的心情捶着她的胸口。他听见她好几次大声叫出从一顺充满悔恨的心发出来的喊声:“请原谅!请原谅!”
    她看来完全陷入痛苦里了,她在呜咽和祷告中向后仰,几乎要昏过去。达尔大尼央被这种对他所怀念的朋友的爱感动了,他向坟墓走了几步,想中止在忏悔的女人和死者间的忧郁的谈话。
    但是,他的脚步声在沙地上刚一响起来,那个不认识的女人就抬起头,让达尔大尼央看到了一张被泪水湿透的脸,一张熟悉的脸。
    这是拉瓦利埃尔小姐!
    “达尔大尼央先生!”她低声地说。
    “是您!”队长用阴沉的声音回答她说,“您来了!啊!夫人,我更喜欢看到您用鲜花装饰德·拉费尔伯爵的邸宅。这样您就可能少流一点泪,他们也面馆爸少流一点泪,我也一样。”
    “先生!”她抽噎着说。
    “因为是您,”死者的严厉的朋友又说道,“是您使这两个人睡进了坟墓。”
    “啊!饶恕我吧!”
    “小姐,但愿我没有冒犯一位女人,我没有使她白白地流泪,可是我应该说杀人者的位置不是在受害者的坟墓上的。”
    她想回答。
    “我刚才对您说的话,”他冷冷地又说了一句,“我对国王也说过了。”
    她合起了双手。
    “我知道,”她说,“我造成了布拉热洛纳子爵的死。”
    “啊!您知道!?”
    “昨天消息就传到了宫廷里。夜里两点钟,我赶了四十里路来向伯爵请求宽恕,我原来以为他还活着,同时到拉乌尔的墓上来祈求天主给我一切我应得的不幸,只除去一件。现在,先生,我知道儿子的死又杀死了父亲;我犯下两件要责备自己的罪行,我等待着天主对我的两个惩罚。”
    “我要再对您说一遍,小姐,”达尔大尼央说,“布拉热洛纳先生在昂蒂布对我说过的关于您的话,当时他已经在思考着怎样去死了。
    “他的话是:‘如果是因为骄傲和轻浮拉着她误入歧途,我轻视她,但又原谅她。如果是因为她禁不起爱情的诱惑,我会一面原谅她,一面对她发誓没有一个人比我更爱她的了。’”
    “您知道,”路易丝打断他的话说,“我正要为我的爱情牺牲我自己,您知道,在那时候您遇到我的时候,正是我无人理睬,濒于死亡的时候,我心中是多么痛苦。可是,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痛苦过,因为在那时候,我有希望,我有要求,而今天,我什么指望也没有了,因为这个死亡把我一切的欢乐都拉进了他的坟墓,因为我再不敢不带着内疚去爱了,我感觉得到我所爱的人。啊!这是天数,它将使我受到我叫别大受到过的痛苦。”
    达尔大尼央不回答一句话,他深深地觉得她说得并不错。
    “好啦,”她又说下去,“亲爱的达尔大尼央先生,今天,不要逼我,我再一次恳求您。我就象一根离开了树干的树枝,我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依靠也没有了,一股潮流把我带到了我也不知道的地方。我发狂似地爱着,虽然我是亵渎宗教的人。我爱到这样的程度,在这个死者的遗体上面来说这个,我不为这点脸红,我并不感到内疚。这种爱情是一种宗教。只是,以后您会看到我单独一人,被人遗忘,受人蔑视,您会看到我受到您指定要受的惩罚,在我的瞬息即逝的幸福当中宽恕我吧,让我在几天以内,在几分钟以内享受这样的幸福吧。它也许在我和您说话的时候就不再存在了。我的天主!这双重的谋杀也许已经得到了报应。”
    她还在说下去的时候,传来说话的声音和马蹄声,使队长竖起了耳朵。
    国王的一位军官,德·圣埃尼昂先生受国王的委派来寻找拉瓦利埃尔,据他说,国王由于嫉妒和不安心里很苦恼。
    德·圣埃尼昂没有看见达尔大尼央,达尔大尼央半个身子藏在枝叶浓密的栗树后面,这棵树的阴影盖在两个坟墓上。
    路易丝向他表示感谢,接着做了个手势请他离开。他回到围墙外面去了。
    “您看到,”队长辛酸地对年轻女人说,“您看到,夫人,您的幸福依旧是可靠的。”
    年轻女人神情严肃地站了起来。
    “有一天,”她说,“您将会后侮把我看得这样坏。在那一天,先生,我倒要恳求天主忘记您对我的不公正的态度。此外,我将饱受痛苦,您会是第一个怜悯我的痛苦的人。达尔大尼央先生,您不要指责我的这种幸福,它使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还没有偿还我欠的所有的债。”
    她一面说这些话,一面又充满深情地、慢慢地跪了下来。
    “请最后一次原谅我,我的未婚夫拉乌尔,”她说,“我割断了我们之间的链条,我们两人都命中注定要由于痛苦而死去。是你第一个离开了:一点儿不要担心,我会跟你来的。只是,你要看到,我并不是一个卑鄙的人,我是来向你做最后的告别的。天主为我作证,拉乌尔,如果需要我的生命赎救你的生命,我会毫不犹豫地献出我的生命,我却不能献出我的爱情。再一次原谅我吧!”
    她摘下一根树枝,插到地上,然后揩干噙着泪水的眼睛,向达尔大尼央行了礼,走掉了。
    队长看着马匹、骑马的人和四轮马车离开,接着他在鼓起的胸前抱起双臂,用激动的声音说:
    “我什么时候动身呢?一个人在有过青春,爱情,荣誉,友谊,力量,财富以后,还留下什么呢?……那块岩石下面睡着波尔朵斯,他拥有过我刚才说的这一切,在这些苔鲜下面安息着阿多斯和拉乌尔,他们拥有的还要多!”
    他迟疑了一会儿,眼睛直发愣,然后,挺直了身子,说:
    “永远向前走。到了那个时候,天主会象对别人说的那样对我说的。”
    他用手指尖摸了摸夜晚的露水沾湿了的泥土,象在教堂的圣水缸前一样划了个十字,一个人走上回巴黎的大路,一个人,永远是一个人了。

尾声

    在发生我们刚才叙述的这件事情四年以后,一天黎明,有两个人骑着两匹好马穿过布卢瓦。来安排一场用猛禽的狩猎,这是国王想在这片高低起伏的平原上进行的,卢瓦尔河将这片平原分成两半,它一边邻接麦安,另一边和安布瓦斯接界。
    这两个人一个是国王的管理猎兔狗的总管,一个是训练猎鹰的总管,在路易十三时代都是极受尊敬的人物,但是现在有点被路易十三的继承人冷淡了。
    两个骑马的人察看了地形,进行了观察,然后往回走,这时候,他们看见了彼此相隔很远的一小群一小群的士兵,都站在围猎区的每个出口上,那是一些军士把他们安排在那儿的。这些士兵是国王的火枪手。
    在他们后面队长骑着一匹骏马来了,从他的金线绣花的服装看得出他是队长。他头发银灰,胡子花白。他好象有点儿驼背虽然他驾驭他的马还是很灵活,他向四周望了望,象在警戒什么。
    “达尔大尼央先生一点儿不见老,”管猎兔狗的总管对他的同事,训练猎鹰的总管说,“他要比我们大十岁,骑在马上,好象比我们年轻多了。”
    “是啊,”训练猎鹰的总管回答说,“二十年来我看他一直是老样子。”
    这位官员说错了。达尔大尼央这四年来大了十二岁。
    年龄给他的每只眼睛角上印上了无情的皱纹,他的前额变得光秃秃的,他的一双手,从前是棕色的,青筋突出,现在白得象里面的血都变冷了一样。
    达尔大尼央靠近了这两位官员,他对他们显得很亲切,这种态度说明了他是上层人物。他收到了对方两个非常尊敬的还礼,这是回答他的彬彬有礼的态度的。
    “达尔大尼央先生,在这儿看到您真是太幸运了!”猎鹰总管大声说。
    “先生们,应该是我对你们这样说,”队长说,“因为,在今天,国王使用他的火枪手的时间要比使用他的猎禽来得多。”
    “这不能和往日的好时光相比啦,”猎鹰总管叹了口气说,“达尔大尼央先生,您还记得先王在博让西那边的葡萄园里放鹰捉喜鹊的事吗?天哪!那时候,您还没当上火枪队队长呢,达尔大尼央先生。”
    “而您也不过只是一名管雄猛禽的小军官,”达尔大尼央高兴地说,“那没有什么,反正那是好时光,因为在年轻的时候,一直都是好时光……您好,猎兔狗总管先生!”
    “您叫我太感荣幸了,伯爵先生,”这个总管说。
    达尔大尼央没有回答一句话。伯爵这个爵位从来没有打动过他的心。达尔大尼央是四年前成为伯爵的。
    “队长先生,您刚才赶了那么远的路,不觉得累吗?”猎鹰总管继续说,“从这儿到皮涅罗尔①,我想,有两百里路吧?”
    “去两百六十里,回来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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