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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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卫士-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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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科满脑子是拉丁文,一路上尽在为语言的纯正和西塞罗(西塞罗(前106—前43):古罗马政治家、维辨家和哲学家。著述广博,今存其演说和哲学、政治论文。其文体流畅,被誉为拉丁文的典范。)风的用词煞费苦心,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高尔贝依这座舒适的城市。果断的信使没看几眼圣斯皮尔教堂的奇观,而对一家烤肉铺的形形色色的奇观却看了个够,这家铺子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味,飘荡在古教堂的周围。
  他的那顿丰盛的晚餐,我们就不细写了;他在旅店马厩里买下的那匹马,我们也不想多费笔墨;那样做无异是给我们自己加上一项过于繁重的任务,只要说这么一点就够了:那顿晚餐之长久和那匹马之蹩脚,要是我们头脑稍有发昏的话,是足够让我们写上几乎一部书的。 

三十五  四方刮来的风

  希科骑着他的小马,这匹马要负载这么个大个子,也算得筋骨不错了;他在枫丹白露宿了一夜,第二天就折向右行,一直到了一个叫奥日瓦尔的小村庄。他巴不得能在这一天里再赶几法里路,因为他看上去希望远远地离开巴黎;可是他胯下的那匹马开始经常要绊倒,所以他认为他必须停下来了。
  再说,他的眼睛尽管平时训练有素,这会儿却沿着大路还是什么东西都看不清。
  一路上,行人、火车、城关似乎都不曾给他添过半点麻烦。
  可是,希科虽然很安全,至少表面上很安全,却并不因此就认为太平无事了:其实,读者想必也知道,再没有人比希科更不相信、更不满足于表面现象的了。
  于是,在自己就寝和让人安顿那匹马之前,他把整个旅店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遍。
  老板给希科看过一些最好的房间,都有三四扇房门,可是在希科看来,这些房间不光是门太多,面且这些门还都关不严。
  老板刚叫人装修好一个很大的单间,只有一扇通楼梯的门,这扇门在里面装着很大的铁闩。
  希科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房间,觉得它比老板给他看过的那些毫无防御装备的漂亮房间要强得多,他让人搬了一张床到这个房间里来。    
  他试了试把铁闩闩上,觉得既牢固又轻便,心里很满意。他在房间里吃了晚饭,叫人别把桌子搬出去,借口是有时候他半夜里会肚子饿,他吃好饭,脱了衣服,把它放在一张椅子上,上了床。
  可是在睡下去以前,为了更谨慎起见,他从衣服里把钱袋,或者不如说装埃居的那个袋包取出来,跟那把上好的长剑一起,放在枕头下面。
  然后他又把那封信在脑子里过了三遍。
  桌子是他的第二道防线,但是他觉得这两道防御工事还不够;他起床抱起一个衣柜放在房门前,把门堵得死死的。
  这样,在任何可能的入侵者和他之间,就有了一道门,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
  希科觉得这旅店几乎没有任何人。老板的脸相挺老实;这一晚狂风大作,听得到附近树林里可怕的呼啸声,照卢克莱修(卢克莱修(约前98一前55):古罗马诗人、哲学家、思想家。他著的长诗《物性论》文笔优美,是古希腊罗马流传至今的唯一完整而系统的哲学长诗。)的说法,对房门关得好好的、被子盖得暖暖的躺在床上的旅人来说,这种风声变得那么柔和,叫人听了那么舒服。
  希科采取了所有这些防御措施以后,舒坦地躺在床上。应该说,这张床挺柔软,而且安置得挺好,能让人免除一切担惊受怕,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
  事实上,它安置在绿色哔叽的大帐子下面,一幅厚得象鸭绒被的床幔使躺在里面的旅人周身暖和而舒适。
  希科吃晚饭时遵照希波克拉底的劝告,也就是说吃得很有节制:他只喝了一瓶葡萄酒;他的胃适度地撑了开来,并将一种舒服的感觉传遍全身;这种感觉从这个可爱的器官——对许多所谓的正派人来说,它代替了心——传送出去,这是屡试不爽的。
  希科点着一盏灯,放在床旁的桌子边上;他在感到倦意之前拿起一本书来读,其中也有点催眠的意思;那是一本很稀奇的刚出版的新书,人们称为蒙田(蒙田(1573…1592):法国思想家、散文家、曾任波尔多市长。《随感录》是他的住要作品。)或蒙泰涅的某位波尔多市长的著作。    
  这本书早在一五八一年就在波尔多发表过;它包括了一本后来很有名的、名叫《随感录》的著作的前两部分。对于一个在白天一遍又一遍地看这本书的人来说,它是很有趣的。可是,这本书同时还有这么一个好处,它相当沉闷,决不会叫一个骑马赶了十五法里路,又在吃晚饭时喝了一瓶醉酒的人睡不着。
  希科很看重这本书,离开巴黎时把它放在紧身短袄的衣袋里;而且他认识作者本人。红衣主教德·贝隆称它为正派人的必备书;而希科是在每一点上都能赞同红衣主教的趣味和思想的,我们可以说,希科很愿意把波尔多市长的《随感录》当作必备书。
  然而他在读第八章时,还是酣然入睡了。
  灯仍然亮着;用表柜和桌子加固了的房门,仍然关着,剑仍然放在床头,和那些埃居在一起。换了大天使圣米歇尔,即使他知道狮子隔着这扇门,在门闩的那一面咆哮,也会像希科一样安睡,不去想到魔鬼。
  我们已经说过,风很大;这条巨蛇发出的咝咝声带着吓人的旋律从门下面钻进来,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使空气震荡起来,风声是对人声最好的模仿,或者说是最好的嘲笑;一会儿它高声尖叫,好像小孩在哭,一会儿它低声咆哮,模仿丈夫跟妻子吵架时的大发雷霆。
  希科对暴风雨是司至见惯了的;一个钟头以后,这一片喧闹对他来说竟变成了安静环境的一个组成部分; 
  他和恶劣的气候作斗争:
   用床幔和寒冷作斗争; 
  用鼾声和狂风作斗争。
  然而,即使在熟睡中,希科似乎也能感到风暴已变得越来越猛烈,特别是它异乎寻常地越来越逼近。
  突然间,一阵狂风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摇动着房门,把门闩和闩环都震脱下来,把衣柜刮得倒了下去,压灭了那盏灯,压坍了那张桌子。
  希科有这样的本领,能在熟睡中迅速地醒来,而且神志很清醒。他当机立断,认为从床前面下去不如滚到床和墙壁间的通道里去。在往通道滑下去的同时,他那敏捷而训练有素的双手,左手一把抓庄钱袋,右手一把捏住剑柄。
  他睁大眼睛。夜黑如墨。
  于是他竖起了耳朵。他觉得从四方刮来的风在激烈地搏斗,简直可说是把这个黑夜撕得粉碎;它们争夺着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从继续把桌子压得越来越往下坍的衣柜,争夺到翻倒过来互相碰撞,倒在别的家具上的椅子。
  希科觉得刮进他房间的四方来的风变成了真正的血肉之躯,他好像是在对付有肥胖面颊和很大的脚的欧洛斯、诺蒂新、阿基罗、波瑞阿斯(欧洛斯和诺蒂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东风神和南风神;阿基罗和波瑞阿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北风神。)他们本人。
  希科屈服了,因为他明白自己要去抵挡奥林匹斯山(希腊种话中诸神的住所。)的神祗们是无能为力的,他躲在床后的角落里,就像荷马故事里在一阵狂怒发作过后的俄琉斯(俄琉斯:希腊神话中的罗克里斯王,乘“阿耳戈”号快艇去寻觅金羊毛的英雄之一,他的儿子小埃阿斯是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英雄。)之子。
  但是他手握长剑,作好准备,剑尖指向风,更确切地说是指向那四方来的风,要是那些神话人物贸然闯到他跟前,他们就会自己撞到他的剑尖上,造成像狄俄墨得斯(狄俄墨得斯:希腊神话中特洛伊战争时藏在木马腹中进入特洛伊的英雄之一,曾打伤爱与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刺伤维纳斯后那样的结果。     
  可是,在几分钟的闻所未闻的最最可怕的响声以后,希科抓住风暴给他的一刹那间隙,嚷了起来,他的声音盖过了狂暴的风声和喧闹得异乎寻常的家具撞击声。
  希科大声叫嚷:
  “快来人哪!”
  希科独自一个儿嚷得这么响,自然力——风反倒静了下来,简直就像尼普顿(罗马神话中的海神。下面那句拉丁文意思是:”我要是收拾你们”,是他对诸风神大发雷霆时的吆喝。)本人说了那句著名的Quos ego似的,七八分钟以后,欧洛斯、诺蒂斯、阿基罗和波瑞阿斯似乎都撤退了,旅店老板也出现了,擎着一盏灯,照出了这个悲剧场面。
  这场悲剧刚刚演出的舞台上呈现出一派凄惨的景象,非常像战场上的景象。高大的衣柜翻倒在压坍的桌子上,让人看到没有了铰链、只靠一个插销拴住的房门,像海船上的一面帆似的摇晃着;凑足室内一套家具的那三四把椅子都椅背朝上,四脚朝天;最后还有原来桌上摆着的那些陶瓷器都躺在石板地上,有的尸骨不全,有的满身裂痕。
  “啊,这儿简直是个地狱!’希科就着灯光认出了老板,嚷道。
  “啊!先生,”老板也嚷起来,他看清了刚结束的这场可怕的灾祸;“啊!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他朝着天举起双手,因此也就是举起了他的灯。
  “告诉我,朋友,您这儿住了多少魔鬼?”希科大声喊着。
  “啊!耶稣!这个鬼天气!”老板仍然保持他那悲悯的姿势,回答说。
  “难道插销不牢吗?”希科继续喊道;“这屋子是纸糊的吗?我宁可离开这儿;我宁可到野地里去。”
  希科从床后的通道出来,手里握着剑,站在床脚和墙壁之间还有些插足余地的地方。
  “啊!我可怜的家具!”老板哀叹。
  “还有我的衣服!”希科喊道;“我放在这张椅子上的衣服到哪儿去了?”
  “您的衣服,我亲爱的先生?”老板神情天真地说;“不过要是它们是放在这儿的,就该还在这儿喽。”
  “什么!要是它们放在这儿!难道您会认为,”希科说,“昨天我就是穿着您现在看到的这衣裳来的吗?”
  希科想把薄薄的内衣遮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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