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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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装深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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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还乡却只是小别,一个月都不到的小别。小别后的思乡情怀决不同于那些数十年不归者的思乡,这是日日夜夜的思念,一闭眼就能忆起往事和亲人的思念,如同后主说的“梦里不知身是客”,好在,蔡某只是小别,后主却是永久的别离,那会是怎样一种伤怀呢?蔡某不忍揣摩,哪怕只要体会一半,也是不堪忍受的。

  虽是同往常一样的小别,但这次却稍有些特别。上次出门时正值秋未,如今归来已是冬初。出门时走过田间小路尚能闻到稻梗的清香,归来时却是踏着早晨的薄雾和淡霜。虽只是秋去冬回,却略略有一股春去冬回的味道,这一来便更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了。

  路旁的香樟树虽未落尽秋叶,却早已满树衰黄了。我远远地看见了自家的大门,像往常一样紧紧地闭着,走近看时,攀在围墙上的扁豆已经花落豆结了,连茎蔓也不似以往有力了,仿佛就要随秋风逝去一般。入得院来,原本满枝的桔子如今已摘尽,地里的青菜却不见长大,倒是蔫了一般,也是,经受了霜打的青菜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过这般模样若被城里人见了恐怕会顿失了吃“活杀青菜”的胃口,倒是农人更爱吃这被霜打过后青菜,别有一翻味道。墙脚花坛里两株四季桂正飘着淡淡地香味,只是一旁的腊梅尚未盛开,但显见已经含苞欲放了,若是下次再一个月后回来,必是已经盛开了。

  我掏出钥匙欲开门却发现插不进去,再一看,原来我拿的是市区租借的那间小屋的钥匙,看来这次真是出门太久了,以至于连掏钥匙的习惯也改了,记得刚在外面借房子住里我是总习惯性地掏出家里钥匙的。进得屋来,首先看到的还是那幅我从桂林带来的漓江山水画,这一看禁不住又被它带走了我的思绪,如今且住吧。

  穿过厨房,打开后门,狗狗还在老地方,只是也许因为天冷,它蜷缩在柴草堆边,看到我回来,它朝我望着,眼睛里似乎有所期待,这于我也是一种安慰,毕竟它还记得有我这位主人。

  我四处找了找,终于找到了我爱吃的桔子,它们被放在一个大筐子里,据说这样既可以透气不至于很快腐烂又不会很快就干瘪,这样的话吃到过年是没有问题的。

  屋后是一大片田地,不是自家的,上次离开时我记得那片田的主人正在焚烧稻秸,那味道闻了能像酒一样让我这样思乡的人醉,今天一眼看去,那一堆堆稻灰尤在,仿佛那味道也依旧在,只是田里已经长出片片的麦苗,远远望去,淡淡一片青绿,好像春天也已经不远了。

  其实,家乡一点都没变,而我却永远觉得新奇而美丽,大概是因为我和我的生活在变的缘故吧,不过我也知足了,好歹还有一个不曾改变的美丽故乡。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年之将尽
近来诸事不利,这般心情用时下很流行的一个词——“郁闷”来表达应当是很确切的吧,偏又时逢年底,况且连日阴雨,也不免要联想到年之将尽的诸般景象了。唉,冬天,总不由得使人不经意间就生出种种哀愁。其悲凉之意比起秋,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原本也很正常,不然冬也枉叫做冬了。

  其实,冬天原本还是可以有所期待的,比如期待一场雪,期待一场冬雨后茅屋檐下挂着的一串串冰棱。可是,想到身在江南,忽又明白了这期待未免有些奢侈,雪如同北国的女儿,她是极不情愿不远千里来到江南一显身姿的。即便来了也必不久留,稍在空中行舞数步略表寒意便又急匆匆地回到她的北国去了,在江南,雪永远只是过客。而茅屋下的冰棱也显得过于古典,恐怕只能留在童年的回忆里了。于是,冬一下子变得无聊而又无奈。

  如若是在农村,冬天或许还稍有些趣味。孩提时代的冬天有许多好玩的去处,比如拨红萝卜,比如焚烧塘边的芦苇秸,而如今想来,这无非是在将冬天的使命忠实的执行罢了。好在,枯萎了的芦苇早已无知无觉,任凭它的躯干化为灰烬,它早已先于冬天而归去。贾宝玉说,草木皆是有灵的,恐怕这也是灵性所在吧。

  动物更是有灵性的。在农村,养狗的人家不在少数,这似乎与城里没多大区别,其实最大的区别在于这些狗狗们的命运,农家人的狗,它们最终的命运总逃不了挨宰杀。然后被扒其皮,食其肉,弃其骨,对于这逃不掉的宿命,狗狗们是否会先知先觉呢?以前听人说会的,它们会在主人决定宰杀后的第二天就能预感到,并且一改往日的调皮。对于这个说法原先我不曾相信,上周母亲电话里告诉我说等我周末回来就把狗宰了,结果周末我回家时这狗见了我竟然一脸伤心,也不似往日朝着我又跳又遥尾巴。父亲也说第二天早上喂它食都不理不睬了。怪哉,这人之将尽的悲哀,在狗狗身上竟也如此应验。遂想起不久前读到的一篇小说,一头衰老的母牛因为知道它的主人要将它卖去屠宰而泪流满面,直到一位慈祥的老妇人将它买去方止住了泪。原以为这是小说家的娇性文字罢了,殊不知这便是灵性了。

  从年之将尽不觉又扯到了万物的灵性了。不过总感觉万物对于自身迟暮之年的感觉竟是这般相通。就如同对冬的敏锐感知是一样的。冬的确是意味着尽头和终点了,春是萌芽与盛开,夏是成长,秋是成熟与收获,那么冬呢?无疑是归去是消沉了。若说冬意味着下一个春的来临,那未免过于遥远了。何况下一个春又于已何干呢?

  当然,冬日里照样有鲜花可以盛开,比如腊梅,比如红梅。不但盛开,并且暗香盈袖。不过那并不能够改变什么,只是突显出它们的另类和与众不同而已,或者说有些不合时宜,像是在嘲讽彼时彼刻万物的凋零,然而它不知道,自己终究逃不掉美人迟暮的那一天。

  花儿另类点还可以得到人的赞赏,如若另类的是人,那么结局就不尽相同了。

那些消逝的风景
漫漫回乡路上,我一直在看着窗外。这是我早已习惯了的坐车方式,也没有比这样更好的欣赏乡村的方式了。“近乡情怯”的心情也总是在这个过程中愈演愈烈。

  乡村总是相似的。无论是在回乡的路途上还是去往外乡的路途上,我所见到的景致竟是这样的雷同,一排人家,一排杨树,一条弯曲的小河,前面是一大片农田,农田里开满金黄的油菜花。。。以至于我常把异乡当作前世的故乡,进而又涌起一股乡愁。。。或许,天底下的乡愁原本也就是相似的。

  曾经在一次画展上看到几幅描绘乡村景象的油画作品。它顿时又让我涌起点点乡愁,画面上并不是田野并不是青山,而是几只啄食的母鸡,或是破损的羊圈里几只山羊,或是一间阴暗潮湿的旧屋,旧屋里摆满坛坛坛罐罐。。。所有这一切,让人顿时飞到那个记忆中儿时的村庄,仿佛耳边还有母鸡的咯咯声和鸭鹅的扑腾声。我猜想,这位画家定是在农村生活多年的,后来才知道,她已旅居国外多年,这些作品正是在那些岁月里创作的。可以想像,这里面凝结了多少对故乡的思念和回忆。

  我也一直在品味“乡村”这个词的含义和韵味。然而它却如一缕渺远的轻烟一样让人难以捉摸,它究竟是什么呢?有时它是一组画面,有时它是一串声音,有时它是一种心情,宁静寂静而又惆怅。我一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表达乡村的确切含义。或许,如果我会作画,我可以将它画于纸上,可是关于乡村的画作乃至照片如此之多却从未有一幅能让我领略尽乡村的余味,或许,如果我懂音律,可以将它浓缩成一段乐曲,可是就算是贝多芬的田园也未能让我回到田园。至于别的形式,比如一首诗歌,一篇散文,那也只能是描绘乡村的某一个角落。乡村是一处绵远而真实的所在,除了踏入其中,恐怕再没有其它领略它的方法了。

  可是很多事却总是无可奈何的。乡村并不总如我们记忆中这样纯粹和宁静。有些画面或许已经成为永久的记忆了,如若世上没有乡村画家,它将不复出现。我记忆里的许多经典画面就已经逐渐消失了。在我能翻出的自己最早的照片里,有一张约模一二岁时在自家庭园里的照片,照片中我立在路中央,两边是盛开的油菜花,我的身后有一棵槐树,再后边是一条大河的,河的对岸是更大一片的油菜花(其实照片中并不能看清我背后的风景,但我却还真实地记得当年我身后那一大片油菜,它一直存在到我过完整个童年)。如今这个景致早已不复存在,那个庭院如今栽种了稀疏的果树,那棵槐树也为拓宽的水泥路让了道,刚砍伐的几年里还能在根边发出小芽,如今已是彻底作古了。在我的记忆里每当夏天,必有许多嗡嗡的虫子峰子绕着它的串串黄花飞舞。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蝉和知了的叫声。

  油菜花在我家的消失绝不是偶然和个例。它是整个村庄乃至整个江南乡村的集体行为,如今回乡我已不再能看到连成片的油菜花地了,只能是茫茫大地的点缀般东一处西一处,连不成片也连不成条。而更多的则是白色的塑料大棚,无处不在。。。

  如果说油菜花的成片消失只是静态画面的消失,那么插秧的逐渐消失则是动态画面的消失,在90年代以前,每到初夏,大片的田野将被灌溉成水田,然后撒进已泡出芽的谷子,个把星期后整个水田便是浅绿色一片,然而这还不是最终的秧田,这只是培育秧苗的一小块地,需要将密密麻麻的秧苗拨稀,然后将拨出来的秧苗插到更广阔的水田里。于是我们常常见到这样的景致,一大片水汪汪的田里散落着一捆捆扎好的秧苗,有四五个农人并排俯在地里手里握着一小把秧苗往水田里均匀地插,插完一排后退一步。。。直至将整片属于他们的田野全部插满。这个工作往往是整个家族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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