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雨新朋的追忆:梦回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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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雨新朋的追忆:梦回沙河-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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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会开始了,先是高分贝的扩音喇叭训话,然后正经八百地进行升旗仪式。前一天也不知为何挑选了我去升旗,让我随着国歌的音乐,不能快也不能慢,音乐奏完的时候升到顶就行了。我当时想这还不容易,没想到真的不容易。音乐奏起后我就拉绳子,结果旗子突然不听话地乱卷在一起,扯不开也拉不动,急得我直冒冷汗。校长老师见状也赶紧跑来帮忙,结果音乐都奏完了,红旗还没升上去,全校学生哄堂大笑。从那以后,每当我看到别人升旗就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这次北京奥运会升旗时,我自始至终憋着没敢呼吸。

我记忆中的学生运动会(2)
我们高一一班的集体荣誉感特强,不像二班自个儿顾自个儿。我们班同学报名参加比赛的很多,不参加的也在旁边激动地摇旗呐喊,声势高涨,我们都很希望能得到班级总分的第一名。
  我往百米起跑线前一站,就开始紧张了,胸部“咣咣咣”剧烈地狂跳,我赶紧闭着嘴巴生怕心脏一不小心蹦了出来。接着我又垂下眼睛,默默自语:深呼吸,有什么好怕的,深呼吸,可是腿手还是不听使唤地颤抖了起来。我的同学杨卫卫跑到操场旁大声给我加油,我颤抖地连话都回不了。
  “预备……”嘣!枪响了,我们都冲了出去。才跑两步,听见“回来!回来!”有人抢跑。只好回来继续颤抖。
  又一次,“预备……”枪还没响,我坚持不住像箭一般的射了出去。于是大家又纷纷走了回来,我偷偷抬起眼睛左右一看,遇到一个恶狠狠瞪着我的目光。
  第三次终于跑出去没回来。老实说,当你赛跑的时候,心无半点杂念,顾不上什么动作技术战术或面部表情。在那一刹那,就类似是死前本能的挣扎,脑海空白一片,唯一的目的就是终点。万一不小心你赢了,心花怒放;?一万个想到了你输了,照样快乐无比。参与就是好,没有压力。
  然而,轮到4x100米接力时,我的压力却来了,生怕班里因为我而得不了第一名。练习时大家让我跑第一棒,我说不行,我反应慢。田丽霞说那好,你跑最后一棒,我说那更不行。不行也得行,争来吵去,都急红了眼。后来没办法,我说那输了可别怪我,田丽霞说我们肯定是要赢的!
  抽签我们抽到中间线,田丽霞跑第一棒,只见她疾风一样地超一个又超一个,待跑到直道时,已经是第一名。第二棒是朴京姬,我们班的一个朝鲜族女孩,她个子不高,留着两条又黑又粗的大长辫子,缀着碍事极了。只见辫子上下飞舞,她跑步的姿势就像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可是腿倒得特别地快,从背影看过去,她的鞋底就像飞机转动着的螺旋桨。第三棒是我们的中长跑冠军袁平,袁平又细又高,大长螳螂腿,尽管频率没那么快,但是一步顶我两步,她善于跑弯道,节奏掌握得极好。我的心从一开始就提溜在嗓子眼,反伸着手准备接棒,袁平越来越近,我开始小步跑,看见别的班的人也越跑越近了,我几乎和旁边跑道高年级班的人一同接到了棒子。我用余光扫了一眼,心想这下完了。这时只听见跑道外侧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我顾不上害怕,心里只想着,不能让她超过我,不能让她超过我。跑到50米时,我们已经拉开了距离,可是我的劲儿已经提前用完了。这时只听见田丽霞大声喊叫,“不能慢下来!”我立刻又鼓起了力气,挣扎地连滚带爬第一个跑到了终点。
  全班同学欢呼雀跃,连平时一些很高傲,眼睛只看着天上的男生也向我们围拢了过来。当年中学里,男女生不讲话,我上了大半年学,还叫不全班男生的名字,反之亦然。更不要说能有几个认识我这个从外地转来,每天溜边低头走路,初始时门门功课不及格的女生了。
  大家高兴完毕,就赶着去给扔铅球的同学助威。我的同班同学杨卫卫,学习第一名,体育也很不错,她除了铅球还参加了跳高。两个项目的时间挨得很紧。铅球每个人扔三次,她扔完了最后一次就跑去跳高。她最后一扔很远,可是插旗的同学却没看见,我着急地拿起旗子蹲下帮她插上。说时迟那时快,待我刚抬起头,一个二班的学生没看见我,做了个俯身向后,又扭身向前的动作把铅球投了出来,不偏不倚,铅球正正地砸在我的左脚背上,我一屁股摔倒在地上。这时只听见语文老师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围观的学生们顿时都吓傻了眼。

我记忆中的学生运动会(3)
我们班班长是个男生,叫叶军,他跑过来试着把我扶起来,可是我的脚已经站不住了。后来大家七手八脚把我扶上自行车的后座,叶军慌慌张张骑着车把我送到了北医三院。到医院后又是照片子又是检查,发现骨头居然没有断,只是脚肿成了一个刚出炉的大面包。医生在面包上重重地左按按,右按按,痛得我泪流满面。最后医生心有余悸地说,你福大,要是砸在头上就没命了。
  1974年高中毕业后,我们班不到一半的学生去深山里插队,田丽霞没去,我们就失去了彼此的音信。
  1983年夏天出国前,我乘一路公共汽车去西单,车上人挤人贴得很近,车身一晃不小心彼此碰到身体就是黏糊糊一片。这时有个人把手从后面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本能地试图躲掉,可是那只手又放了上来。我回头一看,是个面皮白白的妇女,很面善,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妇女咧开嘴笑着说:“不认识了?我是田丽霞。”
  “啊?怎么会不认识呢?”我惊喜地叫起来,但觉得她变化很大,好像长了我们十几岁。
  后来我们下车边走边聊,我问她在做什么工作,她回答说在北太平庄商场的副食品部卖生的猪肉。
  二
  转眼间,我再参加学校运动会已经是在大学了,不过还是要从高中毕业说起。毕业后,我怀揣一颗红心,两手抱着铺盖卷儿去了严峻的深山,接受贫下中农对我进行再教育;?教育好后,我参加了正式的工作。在那感觉漫长无际的三年多岁月里,我从一个懵懂少年长成了一个法律上承认的成人。回想起来,小时候的三年和现在的三年差别巨大,当今的日子可真不经过,太阳月亮不嫌累地争相轮番升起,忽地又转瞬落下,我写支票连2008年还没熟练呢,2009年就匆匆忍不住地要夺门而入了。所以我要抓紧把这篇文章写完,否则一磨蹭就是明年见了。
  当年我一走入社会,大脑就加速发育,什么智慧也没学到,却每天要面对那些真假好坏、虚伪险恶、真诚温暖并存的复杂人际关系。如此一来,身体就停止了继续发育,个子也没再长高。我除了每天做远超出体力负荷的劳动以外,从没有认真健康地锻炼过身体,加之营养极度不良,面色就越发菜色,活像是一根无精打采煮熟了的绿豆芽。有一天我从白河堡乘长途汽车去县城,车上遇到了公社的邮差高富,我扶着栏杆站在车尾,小高目不交睫地盯着我的手。我问他在看什么?他回答说琢磨着如何用他两根指头捏断我如此细的手腕子。
  上了大学后,每个学生都需要达到国家制定的体育标准,其中包括百公尺短跑和800米长跑。如此一来,我们的体育课就有了练跑步的内容。和在中学一样,体育课男女生是分开来上。第一堂课,教我们女生的是位个子高高的年轻男教师,刚从北京体育学院毕业。他一看见我们班这群年龄参差不齐,歪歪扭扭勉强站好的女生时,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站在我们面前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眼睛越垂越低,脑门上渗出一层亮闪闪的汗珠。我们同学彼此互看,极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好不容易老师开始做示范动作,这下可令我们大为赞叹,立刻都聚精会神了起来。只见他身体轻盈得像一头梅花小鹿,每一个动作极其标准且充满了美感。我从没有见过有谁跑步的姿势这么漂亮的:那加速的利落,落地的弹性,身体的协调,根本挑不出一丝毛病,在旁边看着他跑真是一种享受。

我记忆中的学生运动会(4)
他跑完就是我们学生跑,两人一组,卡表跑百米,跑完的人站在那一头等着。轮到我了,老师把高举的手一落下,我就跑了出去。我突然发现怎么不会跑了,一使劲儿脚后跟居然能踢到屁股,塑料鞋底噼里啪啦扬起了一溜儿的尘土。我使劲摆动着胳膊,左右摇晃着脑袋,费了大劲才跑到终点。然后我弯下腰喘气,接着又不停地咳嗽,一副没用的狼狈相。
  当我直起身来,看到班里的男生也在操场那边跑。只见我们班的老大哥正弓着个身子,歪着个头,姿势极其古怪地倾斜着跑,他眼珠凸瞪,表情挣扎得就像要去赴死,使出了吃奶的气力。和他一组的是体育委员苏长青,他把老大哥远远地甩在后面。我越看越觉得滑稽,终于乐得又弯下了腰去。
  我们大学77级招收的学生很少,全校一共140个人,但是彼此年龄却相差甚远。我们系40个人里面最大的是“*”前老高三的33岁,最小的是当年的应届生18岁。不瞒你说,我当时觉得那些二十*岁的女同学们年纪怎么那么大呀,不像学生,全是面色黯淡的妇女,打起篮球来的动作缓慢迟钝,弯曲着双腿,张开两只手,像老母鸡认真护着小鸡,既挡不住人也接不着球,蠢蠢的好笑极了;?可今天我再看二十*岁的女子,觉得她们可真太年轻了,一个个脸上青春洋溢,身手敏捷,目光烁烁,感叹年轻就是美。
  你看,就连我这么固执的人,眼光也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可见客体会随着主体的不同而变化着。难怪人们永远争吵不休,都觉得自己正确,只因你心中的美人就是他心中的无赖。因此,大家在追求永恒真理的路途中困惑重重啊!我本人既缺乏信仰,又意志薄弱,很容易就像年轻人一样陷入存在主义的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一旦浸入沉思,就不可救药地要面对生命价值何在的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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