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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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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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个谢字都不说?”
  方诸睁大了眼:“恭喜我?”
  狐狸摺扇在他肩头一敲:“是啊!”
  方诸微汗,木愣愣转向秦飞卿:“你要……恭喜我什麽?”
  一声轻笑,逸出秦飞卿的嘴角,他直直看进方诸战战兢兢的眼,眉峰上蹙著一道山色,眸子里闪著一湖水光:“还能是什麽?自然是恭喜行疏兄你喜得良缘,佳偶将期。”

☆、第廿六篇

  当头一泓雾水朝著方诸罩下来:“啊?”
  秦飞卿眼中划过一丝异彩:“你是真不知道?”
  “表兄当然晓得。”小狐狸插过来一句,回首道,“尔等都仔细些!瑶琴玉簪,砚台斑管,里面可都是些精细物件,小心莫要碰了伤了!”
  一干青衣仆人立刻应声,也不知他们从何处冒了出来,此时捧奁子抬箱子的,浩浩荡荡涌进堂来。
  方诸正自昏沉,秦飞卿看了看他,俄顷,似笑非笑道:“宋家嫁千金,出手果然阔迈。”
  方诸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道:“方如,我是为了……”
  秦飞卿道:“行疏兄眼下,当是要忙著验收嫁妆,兹事体大,在下就不久留叨扰了,告辞——”说著一揖,绕过方诸往外行去。
  方诸慌忙追了出去,脚下不知绊到了什麽,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待他站直身子再抬眼,秦飞卿清冷的身影已穿过层层红云,出了大门,历阶而下。
  小狐狸看著方诸张嘴伸手,巴巴望向大门,嘴角高高翘起:“允表兄,光盯著看有何用?便是再看一万眼,人身上也不会刻上你的名字!喂,人都快走远了,你还不追上去?”
  仆人尚在鱼贯而入,人影晃的方诸眼花头昏:“追上去作甚?”
  小狐狸摺扇一展,倚著廊柱摇得欢实无比:“自是向他解释。”
  方诸拍拍袍子上的尘土,随口道:“解释什麽?”
  一双亮堂堂的狐狸眼瞬间弯起:“说你之所以会娶宋明嫣,其实啊,是为了他秦飞卿!”
  方诸手上一顿,头猛一抬。
  这小子……他怎麽会知道?莫非……他不会连那件也知道吧……
  小狐狸闪过来,一手扶上他肩头,笑呵呵与他互瞪:“不过,你知道自己若是告诉他这些,他恐怕会……”
  “行了。”方诸淡淡地打断他,“你大哥和嫂子呢?这麽些日子都在妖界斡旋?不会又跟妖王达成了什麽协……”扭头见狐狸眉头一挑,眼中一闪,登时醒悟:“原来是你……是你故意将方如请过来的!”
  看著他那一脸悲愤,小狐狸扇子摇得更欢快了,下巴一扬,轻哼一声笑道:“我答应大哥不杀你,可不代表不会整你!”
  方诸眼角抽了抽,忿忿甩开搭自己肩上的爪子,踩著风火回了房去,途中撞上个抱著镶金宝奁的,人踉跄倒退,奁子也沉沉坠地,方诸瞟了眼从里头滚出来的手镯珠串,心头愈发拥堵,沿途又带翻了几个晾陈皮的簸箕。
  看著方诸折向後进的身影,小狐狸在後头得意大笑,进屋拖了把摇摇晃晃的圈椅懒懒倚著,接住自己四处乱溅的笑声。
  乌夜渐起,方诸在一轮滚圆的素月底下翻来覆去,心头又是火烧,又是冰封。
  他很郁闷。自己一不留神被魔尊拐到蓬莱岛,在上面耽搁了数月不说,一回来,家里竟然还成了这样。且不说山中无老虎,狐狸称大王,这狐狸居然还把老虎卖给了老鹰当女婿!尽管老虎一早就跟老鹰家里互通有无,亲事亦乃板上钉钉。下次再开斗文大会,他都可以学魔宫那个老头,给胡乱扯上一段了。
  说到下一次斗文大会,那好像是三月最後一天吧?届时柳染浓烟,杨花遍地,微醺的暖风中,姑苏城的青年才俊呼朋唤友寻一幽静之处,横溪之侧吟诗,远水之端作曲,裴然诗词文章,岂非清华?手巧的抚琴弹一曲阳关三叠,众人唱和,身轻的再应著歌声罗袖掖地,翩跹起舞,一时歌舞兼具,岂不风骚?
  若是运气好些,他还能携著那人钻进幽林,偎著桃树坐下,一壶酒,两杯盏,莺花之下相视对饮,醉上个千百场……
  方诸望著虚空,无声扬起唇角。
  “呵——”
  一声轻笑从头顶落下,惊得方诸一坐而起。

☆、第廿七篇

  方诸抬首大问何人作怪,那笑声似是又飘到了窗外,方诸追出门,举目四望,但见月明如练,树影斑驳,沉凉夜色中,满园桃花开的灿若烟火。
  他在院中凝眉站了片刻,又昏昏然转身,踏著满阶落花回房,月华中拖曳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晃了百步远,推门刚要抬足,视线飘到圆桌之侧,脚立刻就僵在原地。
  “天,天府?”方诸用力揉了揉眼,再望过去,一脚跨进门槛,“果真……你怎会在此?”
  天府手持玉壶正自斟酒,闻言视线一抬,展颜一笑:“若我说是因事下凡,流寓於此,你可相信?”
  方诸怔了怔,另一脚也踏了进来,回身将门仔细阖上,飞快行至桌前坐下,心头千万行行书滚过来滚过去,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自然不会相信。然不论你是因了何故上门来,都莫要让青君发现了。”
  天府挑眉:“哦?”执起酒盏,凑到唇边。
  方诸再叹口气,垂眸道:“其实都要怪我,当年开罪於青君……今他要上门寻仇,我本有愧於他,便是剐了我也……也算是活该。可旁人与此事毫不相干,万不能因此而被拖下水……”
  天府嗤笑一声:“若真要论起来,手不留情的有罪,见死不救的,亦是有过。如此一来,整个天庭的人都欠了他,我当年位高权重,更是不会例外。”
  方诸失语片刻,攥了攥拳头,紧紧望进他眼里:“可我……不想你有事。”
  杯倾,美酒入口。许是灯花映照所致,天府眼中溜过一丝亮光。
  砰地一声——方诸猛回头。
  外头忽有一阵风起,风力甚大,刮得支窗扉的木棍兀地一落,窗叶子也应声合起。方诸连忙上前,推窗一看,外头虽是木影昏浓,然目及处皆杳无人迹,只有树影随风而曳,忖著应当不是人为,方才舒了口气,回至桌边落座。天府看著他的脸,衔笑道:“青君都做了些什麽,让你如此风声鹤唳?”
  “啊……其实也并未怎样。”方诸乾笑一声,“只因你在此,不免有些紧张。”
  天府道:“若你真要紧张,另一个人更需要你吊胆。”
  方诸哽了一下,爪子捏上了桌布:“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酒杯磕上桌面,天府含笑截断他的话:“不就是丢了几个头衔?名利於你,不过虚妄,方诸上仙几时昏了头,竟在乎起这些虚名来了?”
  方诸凭空呛了一口,咳了咳,讪讪道:“现在的我,不过是个市侩俗人……”
  天府黑睛似是一窅。
  “更何况,当年若非我一时魔障,如此一举,你也不致……”
  “也不致被你牵扯进俗情之中?”天府一声轻笑,神色有些魄然,“你当初会来找我,果然是念了我浪情宴谑之名。”
  方诸赶忙望进他眼里:“自然不是!”手指抓紧桌布,肠子里一阵倒腾,待允梓墨的花花肠子都捋直了,他也没翻出合宜的说辞来,不由很是想揉揉额角。
  天府见状,不禁大笑,冁然之馀,道:“你现在可知了?”
  方诸茫然相顾,听天府又不紧不慢道:“世间情爱之事,究竟,是何滋味?”
  盈盈的笑意中,方诸身上一个战栗。
  当年方诸主动拜访天府,天府怡然应之,方诸甚喜,回家时还险些飞过了头。後同桌共食,易盏交筹,三日一次桃林中共步,五朝一回花房里同读,二人棋酒谈宴,可谓相与甚欢。
  一日,方诸如常携著珍籍佳酿上门,赌书饮茶间,天府突然笑道:“看上仙不时眉头微锁,不知因了何事挂心?”
  方诸先是一怔,默了片刻,还是咬著牙齿僵著头皮,将萦绕心头许久的那句话,兢兢说了出口:“敢问星君,这世间男女之间的情爱,究竟……是何种滋味?”
  噗——
  天府正自饮酒,闻言一口喷了出来。方诸瞥了眼溅到自个云袍上的酒渍,没有动手去擦,只是默默地,讪讪地望著星君,心道莫非是自己口不择言语出惊人,吓到星君了吧?早知如此,就不说了……
  纷扬的桃雨中,天府一眨不眨地回视方诸,许久,在方诸忐忑视线中,笑容蓦然一颺:“这种事,问问动了凡心的仙子就好,为何,你会找上我?”
  方诸怔了怔,垂眼沉吟片刻,乾笑道:“星君看上去比较……渊博。”
  似是被最後那两个字戳中了笑穴,天府仰头哈哈大笑,好久才停下来。他微微倾过身子,似笑非笑看著方诸,不咸不淡道:“与其说是相容并包,毋宁说是来者不拒。上仙,我天府星君在你眼中,原来就是一朵,浮花浪蕊。”
  方诸本来随著他的动作,正在偷瞧他的衣襟,闻之不由愣了一下,退了一点。天府缩回身子又是一通大笑,最後闪著泪花笑望著方诸,淡然道:“其实上仙想问的,是世间的情爱为何物吧?”
  这……方诸汗颜:“有区别麽?”
  天府一本正经点点头:“自然有区别。上仙方才说的,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殊不知,这世间的情爱,既有男女之间的,亦有男男之间,女女之间的。”
  哐啷一道天雷。
  打石头胎里出生以来,方诸还是头回听说此等奇事,不禁愣愣地张大了眼:“我……我从未遇到过……”
  天府道:“少所见而多所怪也。”
  说著举箸探进一道松鼠鳜鱼中,夹起一瓣鱼肉,送到方诸碗里。
  “桃花流水鳜鱼肥,这鼇花鱼,世间本不算多,而敢於在日里出门晒太阳的,更是凤毛麟角。”
  方诸的眼愣愣地眨了眨。
  天府搁下筷子,含笑道:“上仙处理的情案,不过是仙界几百宗而已,仙界乃六界中一座山,此间情案又只是此山之一角,管中窥豹,看不出太多名堂。”
  方诸怔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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