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拾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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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峡拾韵-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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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厂镇座落在宝源山下,后溪河在此与大宁河交汇,将古镇劈成两半。清山绿水环绕,古镇的容颜虽已衰老,但透过危楼未朽的板壁,抚摸沉默的秦砖汉瓦,肉眼丈量店铺作坊的面积和街面长度,不难想象昔日的繁华。宁厂古镇依山傍水,只有街而无“面”,民居多为木柱板壁,岩墩基脚,危楼悬空,一多半靠石柱或砖块基层原木撑在河边,是巴蜀地区最典型的“吊脚楼”群,谓之曰“七里半边街”。 

  友人介绍,巫溪盐场遍及宁厂古镇的四道桥、沙湾、张家涧、王家滩、衡家涧、麻柳树等地带,总面积约有万平方米,古时号称“万灶盐烟”。据专家考证,巫溪盐泉是远古巴人发现并开发的最早的地面盐泉。在井盐开采业未兴之前,川陕鄂湘环三峡周边地区的人民,都依赖巫溪盐场而修养生息。民间流传最早的制盐工具是陶罐陶锅灶,90年代被考古学家在“大溪遗址”再次发掘而证实:那里有一古窑址,出土了一口陶锅,重5公斤。而1991年巫溪县组织修建宁厂至万古乡公路时,在古盐场盐卤池东侧,发现了10多个“陶锅灶”,灶口锅沿直径约40公分。按制盐史学观点:人类早期是积薪煮盐,木材短缺后才发现煤的功能,撮黄土搅拌煤煎盐。伴随着社会进步和科技发展,海盐的大量内销和井盐的开发,巫溪盐场才日渐萎缩乃至衰亡。宁厂古镇四周,迄今沿袭着井盐生产初始阶段之手工制盐工艺,诸多原始物件令人感叹。宁厂盐灶区内的冷水井(岩井、石井、木井)清晰可辨,面对扯卤木架、提卤木桶、转卤木槽、澄卤木桶、木车轮、木瓢、木棰等原始器皿,令人浮想联翩;而抚摸砖卤渠、篾滤竹篱、盛盐篾包、引卤竹缆,则真想抖擞精神,充一回制盐师傅;凝眸那些木柴盐灶、煤炭盐灶、泥土笼、木质塔及多式多样铁锅、铁钎、铁铲、铁捞子……尤其是分卤铁板和出卤石龙头,心头便油然涌起对我们民族祖先的崇拜。历代王朝在古巫溪因盐立监、因盐设县、因盐置州,因盐设官、因盐开凿栈道……足见巫溪盐场昔日里“万商云集”并非虚言。 

  宁厂镇北宝源山下,有个石雕龙头,清泉从龙嘴里的宝珠两边喷涌而出,这便是闻名遐迩的“白鹿盐泉”了。相传,在先秦时代,大宁河两岸森林茂密,有位姓袁的猎人在山上遇见一头白鹿,箭射不中,于是便穷追不舍,将白鹿赶至宝源山下,竟杳无踪影。猎人累得满身大汗,见此处有股山泉,便停下来趴着身子喝,这一喝方知水是咸的,于是“白鹿盐泉”就广为人知了。猎人因追白鹿而知此泉,故尔民间盛传:白鹿乃仙人变化,指点当地山民找到赖以生存的食盐。亦有传闻,说是仙人告诉山民此地有盐后,又担心土著不会贮存,于是又变成老翁在宁厂自搭房屋,亲自制作煮盐工具并搭起炉灶,并手把手帮助土著人家学习其制作工艺……尔后,才有了“七里半边街”,才形成“万灶盐烟”的繁荣景象。 

  传说,是美妙的。如今我伫立宁厂古镇,在惋惜其繁华过后的孤寂时,心头涌起些许期盼:

  人不能永恒,盐场不能永恒,可江山永在;步入新世纪的巫溪人,可否将“万灶盐烟”的旧貌复制一二,供后人凭吊呢?“七里半边街”,纯粹从旅游的角度看,也是块“风水宝地”哩;更何况,这里曾是“巫咸之国”,有较之“巫盐”更具特色更有品味更有发掘价值的“巫文化”啊! 

  我敢说,地处深山的巫溪县,倘没有“巫文化国际旅游节”之类的大型活动的策划和组织,真正意义上的脱贫致富奔小康,怕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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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古风流古栈道 

  尝试过攀援古栈道么?倘没有,真是憾事。 

  著名的剑阁古栈道,其用途众所周知。位于长江三峡之瞿塘峡内绝壁上的古栈道孔,虽令游人感叹,但船行如箭,观光者无法凝眸细辨,栈道孔便消逝了,充其量在脑海浮想其当年模样。大宁河则不同,从巫山小三峡上溯至巫溪县城乃至其上游数十里,仍能找到沿河开凿的口径完全相同的石孔。 

  每回见到数也数不清的大宁河栈道石孔,我都有似见先贤之诚惶诚恐,心跳加速且眼热动情。峭岩绝壁之上平行排列、相距约五尺的石孔,六寸见方,深约尺许,有的攀岩而过,有的盘山环绕,有的断断续续。第一次自巫山上行时,我沿左岸认真数过,至巫溪县城脚为4980个。到县城后打听,友人说此数不准。第二次抵巫溪县城顺流而下,数的就更不准了,顺行船飞流直下,容易眼花。友人告诉我准确数字:6888个。据有关部门考证,从大宁古盐厂沿大宁河上,方格石孔接抵湖北竹溪县、陕西镇平县、四川的城口县境内,堪称一个庞大的古栈道网,其规模之巨、工程之艰,令我辈汗颜。 

  那么,大宁河之古栈道缘何开凿呢? 

  巫山和巫溪县友人望着我只笑,并不作答。据我手头掌握的史料,确信是合适的答案:“栈道自秦末汉初始修,用竹箴引巫溪盐水至大昌煎制。” 

  远古时代,民间流传着“白鹿盐泉”的美妙故事。据专家考证:三峡地区井盐未兴之前,以三峡为轴心的整个川陕鄂边区,唯独仰仗其得天独厚的巫溪盐泉。《说文》曰:“盐,咸也”,又称:“巫溪咸泉”。而“巫溪咸泉”之所在地,就在巫溪县城上游剪刀峡口之宁厂古镇:“汉永平七年尝引此泉于巫山,以铁牢盆盛之”,此泉“利分秦楚城,泽惠汉唐年”,“黄金走万里,但看往来船”……至清乾隆年间,这里有盐灶366座,煎锅1080个,号称“万灶盐烟”,盛况空前。 

  由此,我们推论大宁河畔连绵不断的古栈道,漕运之说当属不虚。栈道之上架竹箴引盐水,非但省时省力,而且不妨碍盐运队伍的行走,实乃高明之举。 

  有人猜测:大宁河古栈道是春秋战国时三国灭庸所凿;亦有人说是宋太祖出师平蜀所造;还有人讲是薛刚反唐,或者张献忠起义所修。众说纷纭,尚无定论,被悬作“栈道之谜”。 

  千古风流古栈道,游人乘船至小三峡终点处,有一座被今人修复的古栈道,并在栈道旁横架了一座桥,供登临凭吊。我曾数次爬上栈道,揣想古人行踪,做几回往复于深山峡谷之间的背盐客。可每一回攀上并非宽阔的栈道,凝眸足下木棍缝里的波涛激流,总禁不住身颤心慌,茫然不知所措。下桥登舟,回望栈道,再顺流默数石孔,脑子里蹦出四个字:艰苦卓绝。

  观光客忙不迭摄影留念,将栈道珍藏。 

  我却不想凑热闹。大宁河古栈道早已震憾激荡了我的身心,我还用得着浮光掠影么? 

  栈道消逝,石孔永存。这里的每一个石孔,肯定都凝聚着开凿者的辛酸血泪。从这个角度去看它、抚摸它,它是一座座无字的纪念碑。

  似梦非梦谒悬棺 

  听说过悬棺,见过置于河畔绝壁峻岩洞穴之中的悬棺么?听过,那只是巴人传奇;见过,你眼底心中除却惊叹先人的智慧,还会对人类文明进化理论产生诸多疑惑。 

  八十年代初,我受命与陈伟搭伴考察三峡工程文物古迹淹没情况,曾租民船(俗称柳叶舟)自巫山沿大宁河北上巫溪县城,在小三峡遥望过岩洞内的一具“船棺”,也在庙峡境内久久凝眸数具嵌在岩缝内的悬棺,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人类是否弱智退化了?要不然,原始社会的人怎能用原始的工具将棺木安放在悬崖绝壁之上呢?即使用现代科技手段,要完成这种险恶环境下的葬礼,也是非常耗时费劲且困难重重啊! 

  当时也曾经揣摸:既然悬棺鲜有所见,会不会是因为死者声名显赫,族人便不惜财力物力且不计较时间,不完成此种葬俗便不罢休呢?问船老大,他向我们摇头。 

  待柳叶舟拢了巫溪县城,住进县府招待所,一打听,方知我等在城关以下峡谷内见到的所谓悬棺,只是悬棺的子孙辈份的“悬式葬礼”,根本不值得一提。热心人告诉我,县城上游的荆竹峡,万丈岩壁之上有数不清的悬棺。 

  这消息使我和同伴激动得睡不着觉。次日清早,我俩就带着照相器材跑到汽车站,打听去荆竹坝的汽车早班时间。匆匆吃罢早点,赶车上路,大客车在盘山沿河路上蜿蜒行驶,土石路上黄尘翻滚,坐不住便索性站着观赏两岸风景,企盼着一眼能在高耸的崖壁上发现悬棺。  心系悬棺,过眼风景如画亦视而不见,待车在荆竹坝停住,眼已扫瞄得疲乏了。“苍苍两崖间,阔窄容一苇”,两岸峰峦之间,峭壁如削。经人指点,我们在西岸绝壁与河平行的断层岩缝里,终于发现了大小不一、首尾相衔、呈偶数排列的25具铁灰色岩棺。用望远镜细看,所有棺木皆为整木剜造,刀劈斧凿,工艺粗糙。棺盖棺身,系子母榫相扣。用目测法推算,岩缝里的棺木在绝壁与地面的垂直距离起码在百米以上,如此多的棺木是怎样安置的呢?

  据说近年史学界曾有人考察过这里的悬棺,并取下了一具,发现棺内有少年男女尸首各一具,殉葬物有青铜带钩及手镯,鉴定其为西汉前所葬。 

  有人推测,绝壁上但凡所谓悬棺,是古人故弄玄虚:你在岩底正面看那些棺木,高高在上,当然“悬”啦;可待你来到绝壁之背面,即悬棺的安置处——后山坡,便会如梦初醒。我没有爬过悬崖的背后去,但仔细一想:从背后的山坡用绳索捆绑棺木向岩壁缝隙内下移,的确要比从正面往绝壁上放置要省时省力得多。 

  前些年中央电视台曾组织人员拍过一部安置悬棺的现代演绎专题片,尝试过从后山向悬岩放置棺木和从正面以木材搭脚手架往上运送棺木两种方法。实践证明:从正面将脚手架节节上升,工程浩大,其用工量和耗时量较后山施工高出许多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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