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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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男孩-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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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我们,他脸色一亮,招手示意。
  两个孩子都争着要坐在他旁边,于是他把大袋小包往后备厢一扔,从加斯帕身上爬过去,在他们俩中间扣好安全带坐了下来。他轮流用两只手掌夹住他们的脑袋,亲吻着他们的脸颊。“见到你们真开心啊!”他说,“我好想念你们两个小家伙哦,想死了!”对坐在前面的我们,他补充道:“还有你们,爸,妈!”
  驶离机场时,尼克描述了他的飞行经过。“这是最糟糕的一次飞行。”他说,“我被困在一个嘴巴说个不停的女士旁边,她一头白金色头发,梳着尖顶式发型,戴一副库伊拉牛角框眼镜,两片深紫红色的嘴唇,还扑着厚厚的粉红色腮红。”
  “库伊拉?”加斯帕问道,眼睛瞪得老大。
  尼克点了点头。“跟她一模一样。她的眼睫毛长长的、假假的、紫色的,还撒了那种臭臭的香水。”他捂住了鼻子,“哈哈——”,孩子们乐不可支。
  我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他们三个,加斯帕和黛西有着光滑的橄榄色皮肤,尼克的皮肤原本也是橄榄色的,但现在看上去有些憔悴,泛着宣纸色;他俩的眼睛是棕褐色的,清澈明亮,而他的眼睛则是深黑色的两个圆球;他俩的头发是深褐色的,而尼克小时候的那一头金色长发像迟夏的田野一样褪了色,里面夹杂着一块块细碎的赭色,还耸立着一团团黄色——这是他试图用高乐氏染发造成的不幸后果。
  “尼克,给我们讲一个PJ故事好吗?”加斯帕恳求道。几年来,尼克讲述的PJ·笨蛋结巴的历险故事曾给孩子们带来无限的欢乐——PJ·笨蛋结巴是尼克虚构的一个英国侦探。
  “以后讲,先生,我保证。”
  沿着高速公路朝北行驶一段后,我们转向西行,蜿蜒穿过几个小镇,经过一座绿树成荫的国家公园,然后来到绵延起伏的牧场。我们在镇上停下来取邮件,在镇上难免不遇上一帮朋友,他们见到尼克都很高兴,连珠炮似的问了他一大堆关于学校和暑假计划的问题。我们终于驶离雷耶斯岬,沿着公路顺着纸磨房小溪来到我们家所在的那个左转弯处。在那里我驶上山坡,停进了我家的车道。
  “我们也有惊喜给你呢,尼克。”黛西说。
  加斯帕严厉地看着她。“别告诉他!”
  “是标语,我们做的。”
  “黛西……”
  尼克吃力地提着他的大袋小包跟着孩子们进了屋,狗儿们又嚎又叫地向他扑过来。在楼梯顶端,尼克受到了孩子们的旗子和图画的热烈欢迎,其中包括加斯帕画的一只豪猪,图上的解说词是:“我也想尼克,哼哼。”尼克夸奖了他们的艺术才能,然后费劲地迈进他的房间去打开行李。自从他离家去上大学以来,位于房子尽头的他那间庞贝风格的红房子就成了一间附属游乐室,里面摆放着加斯帕的乐高积木创作品。为了迎接尼克的回来,凯伦清除了黛西的填充动物园,并在床上铺上了干净的被子和枕头。

引言(2)
尼克出来时,怀里抱满了礼物,给黛西的是两只女孩娃娃,一个穿着绣花农家衬衫和彩色羊毛披肩,一个穿着绿色的天鹅绒无袖套领罩衫,漂亮极了。加斯帕得到一对大炮大小的超级水枪。
  加斯帕和黛西洗了澡,穿上睡衣,然后叫尼克给他们念书。
  他坐在他们那一对床铺中间的迷你沙发里,两条长腿伸在地板上。他念的是罗尔德·达尔的《巫师》。我们从隔壁的房间里听到他的声音——应该说是他的各种声音: 出神入化极度认真的男孩叙述人、讽刺幽默颤颤巍巍的祖母,还有尖声尖气母夜叉般的大巫师。
  “小孩子又坏又脏!……小孩子又脏又臭!……小孩子闻起来有狗粪的味道!……他们比狗粪还糟糕!跟小孩子的味道比起来,狗……粪……闻起来像紫罗兰和报——春——花!”
  尼克的表演令人难以抗拒,孩子们向来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午夜时分,逾聚逾强的暴风雨终于袭击了,雨很猛,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冰雹像机关枪一样敲击着屋顶的铜瓦。罕见的雷暴雨令夜空看上去像鼓鼓的闪光灯泡。
  在雷鸣的间歇,我听到了树枝咔嚓断裂的声音,还听到了尼克劈劈啪啪地经过走廊,在厨房里泡茶,拨弄吉他,播放比约克唱出明智的忠告“死了以后千万不要驾车”。我担心尼克的失眠症,但又提醒自己,从他辍学离开伯克利上一学年以来,他已经走了多么远。这一次,他前往东部上大学,并修完了第一学年。考虑到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真可谓奇迹。据我计算,他没吸食冰毒就要满一百五十天了。
  早上,暴风雨过去了,太阳在湿漉漉的枫树叶上闪烁。我穿好衣服,加入厨房里的凯伦和孩子们中间。尼克,穿着一条法兰绒睡裤,一件磨破的羊毛衫,戴着大眼镜,拖拖沓沓地走了进来。他俯身在厨房的灶台上,摆弄速溶咖啡器,把它装上水和咖啡放到火上,然后坐下来与加斯帕和黛西一起吃麦片粥。
  女人们在敞开的厨房里吃午饭,一位母亲带来了鸡肉沙拉。刚刚睡醒一觉的尼克从他的卧室里出来,抖擞精神地与大家打了声招呼,彬彬有礼地回答了她们提出的问题——又是关于大学和暑假计划的问题——然后,他告退了,说是要去面试一个工作。
  他走了以后,我听见母亲们在谈论他。
  “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他很讨人喜欢哦。”
  有一个评论他良好的言行举止。“你很幸运哟,”她告诉凯伦,“我们家那个十几岁的儿子只会稍微哼哼两声,要不就从来不和我们通气。”
  两三个小时后,尼克回到静谧的家——那些来帮忙的朋友们已经回家了。他兴奋地说自己得到了那份工作,明天起他要受训做一家意大利餐厅的招待,虽然要求穿的制服把他吓呆了——包括一双硬邦邦的黑鞋子和暗红色背心,但他被告知会赚成堆成堆的小费。
  第二天,他又要求用车,这次是为了约那个保证人共进午餐。当然,我又同意了。他勤勉坚定,严格遵守我们定下的规矩,使我深受感动。他让我们知道他要去哪里,以及什么时候回家,他许诺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又一次,他只离开了短短的两三个小时。
  接下来的那个傍晚,起居室的壁炉里燃着火,凯伦、尼克和我都坐在沙发里读书,而旁边褪色的地毯上,加斯帕和黛西在玩乐高人。正在摆弄一个侏儒的黛西抬起头来,告诉尼克一个“讨厌的土豆头”男孩推了她的朋友艾拉娜,尼克说他会去学校,把他变成“讨厌的土豆头泥”。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引言(3)
过了一会儿,我吃惊地听到尼克轻轻的鼾声,但是七点差一刻时,他突然惊醒。他看了一下表,跳起来说:“我差点儿错过了会议。”他又一次问是否能借车一用。
  尽管他累了,但他还是执著地投身康复工作,执著得足以唤醒自己,在浴室的洗脸盆里泼水洗了把脸,用手指头将头发从眼前拨开,套上一件干净的T恤衫,跑出了家门,以便按时参加会议。看到这一切,我很是开心。
  已过了十一点,尼克还没回家。我很累,却毫无睡意地躺在床上,越发不安起来。无伤大雅的解释有一百万个,匿名戒酒会上的人会后经常会一帮一群地出去喝咖啡,或许他可能在和新保证人谈话……我的内心正在激烈地交锋,一个要我放宽心,不要傻傻地过分猜疑;另一个则肯定一定是什么事情出了可怕的差错。我知道担心其实毫无用处,然而它却时刻侵扰着我。我不愿意设想最坏的结果,但有时尼克无视宵禁,那就预示着灾难。
  我双眼大睁,凝视着黑暗,焦虑逐渐升级——这是个熟悉而可悲的状态。好几年了,我一直在等尼克。夜晚,过了他的宵禁时间,我只能默默等待汽车停进车道时引擎发出的摩擦声,随后一切归于宁静。终于——尼克回来了,车门的关闭声、脚步声、前门的开启声。尽管尼克试图偷偷溜进屋,但我们的宠物狗布鲁图通常会心不在焉地吠叫一声。或者我会等待电话铃响起,永远不能肯定是否是他(“嘿,爸,你好吗?”)或者是警察(“谢夫先生,你儿子在我们这儿。”)。每当他晚归或没打电话时,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到灾祸,想到他死了。
  事实上,或者尼克会回到家里,悄悄爬上过道里的楼梯,一只手滑过栏杆;或者电话会响起,“对不起,爸,我在里查德家。我睡着了,这么晚了,我想与其开车回家,不如在这儿住上一宿算了。早上见,我爱你。”我可能如释重负,也可能怒气冲天,抑或两者都有。
  今天深夜,仍然没有他的影子,我终于再次陷入可怜的半梦半醒之中。一点刚过,凯伦把我叫醒,她听见他溜进了院子,花园里的一盏装了视频监控的灯闪烁起来,将它的白色光柱投射到后院上下。我裹上睡衣,匆忙穿上鞋子,走出后门去逮他。
  夜晚的空气满是寒意,我听到嘎吱嘎吱的碾压声。
  我转过拐角,迎面碰上一头巨大的受惊的公鹿,它迅速大步跳开、跑进花园,不费吹灰之力地跳过鹿围栏。
  回到床上,我和凯伦都睡意全无。
  刚才是凌晨一点半,现在是两点,我再次检查了他的房间。
  两点半。
  终于,车声传来。
  我在厨房里拦住了尼克,他嘟嘟囔囔地找了个借口。我告诉他不能再用汽车了。
  “随便。”
  “你吸了吗?告诉我。”
  “上帝啊,没有。”
  “尼克,我们有约定的,你去哪儿了?”
  “怎么了?”他低下头来,“和一帮人到一个女孩家里聊天,然后一起看录像。”
  “没有电话吗?”
  “对不起,”他说着,火气冒了起来,“我说了对不起。”
  我反驳道:“这件事我们早上再谈。”话音未落,他已逃进房间,砰的关上房门并且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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