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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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女人-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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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米黄色的地毯上翩翩起舞。

  音乐告终的时候,她举起葡萄酒伤感地说:

  “为你和高根生祝福。”

  我们干了酒,她坐下来望着我,平静而严肃的说:

  “你是舞女,你必须藏着一份老练,以后不管多么焦急与痛苦,都要露着安祥愉快的笑容去应付外物,用镇静而沉着的态度处理自己的事务与情感。请你原谅,我始终为了维护我们日本国的尊严,我没错吧,需要钱的话过来找我,不要客气。”

  我说:

  “我可以当饮马川的新太太,我也可以在溶洞里找到宝藏。但是,我最想知道的是,高根生什么时候能放出来,最好是在我走以前。”

  她说:

  “一定,你现在就往集中营的办公室打个电话,让战俘高根生来接。”

  我打过去,不到十分钟根生就来接我的电话,他虚弱的声音让我感到万分痛苦,我说:

  “根生,你已经自由了,炮声毁灭了我们的前途,毁灭了我们的光明与梦。我现在要干一件大事,假如我回不来,希望你要保持冷静,用双手开辟你未来的生活。”

  根生说:

  “我已经自由了,谢谢你的帮助,我知道现在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你在哪里?我要马上去看你,你知道我有多么需要你吗?你知道,当我得到你失踪的消息后,我是多么着急?我可以把任何人任何事都放弃,惟独不能放弃你。”

  我把电话重重的挂了,趴在钢琴上有一种虚脱的感觉,钢琴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打蜡了,略显的暗淡与憔悴。我看着淳妤,顿觉得房中的空气已完全改变,所有的活泼已变成杂乱,所有的清静已变成寂寞,像一个人的病后、一张画的蚀后;像一株花受过风雨的打击;像一块园地挨过牛羊的践踏。我感到烦躁与郁闷,我过去打开了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回山林的一路上,敌人的哨兵,以及残坦断墙的阴灰、民族的愤恨与悲哀一时都浮到了我的心头,我有沉重的内疚,忏悔我近来生活的荒唐。这使我在头等车里开始有消沉的静默。我似乎见到了太平洋的风云掠过了这里的屋脊、黄浦江的炮声震动了这里的墙头。只感到“赶走日寇,还我河山”八个大字在眼前跃动。

  窗外是我熟识的田野。多年前,我有多少次在光亮的天日下,坐在马车内,望着蔚蓝的天空和碧绿的森林。我想起山林的山民,其中有我的亲戚与朋友,他们平静地耕种,男人们植树,女人们种药材,小孩们在游泳与捕鱼。涯下的河流在静静的流淌,我遮眼望去,真是一副美丽的森林山水画。如今,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另外的一个世界,日寇的枪口对着山民的胸膛,而我还要回去给他们雪上加霜,这是可以原谅的事情吗?

  我下了火车以后,有日本的宪兵来查通行证,我的心中浮起更多的羞愧与愤恨。我在饮马镇的一家旅馆住下,远远地我望见了久别的饮马川,我曾经在那里寄存爱与梦,多少情景都汇聚在我的心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清天。有多少同样的景遇值得我去追忆,当年的亲戚都已经故去,此中有多少伤心的事情值得我去怀念与凭吊。

  夜已深,随我来的一干人早就睡下了。是旅途的疲惫、是心境的萧瑟、是醉酒后的遐意,使我很快入睡。草上秋霜正浓,有一种特别的滋润与温柔依着我,我真想把我的鞋袜脱去,来体验我童年的感觉。树上已有绿意悬挂着春讯,麻雀在枝上乱叫,他们在阳光中体验着春天的欢悦。山道中没有一个人,我陶醉地在上面漫走,不知不觉中路已经走了很多。我从树丛中出去,望见了右面的湖水,使我有一种到山顶畅览旧日胜景的欲望。我不觉加速了脚步,一直向上面走去。但转了两个弯后,我忽然发现前面也有人在缓步的上山。我好象被童年的竞争心所鼓励。更快的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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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女人》十一
真没想到,事情的结果却是如此可悲。谁都无法相信,山林在种种折磨中挺了过来,却预料不到山里的人整整换了一茬。多年以后,我只见到一个疯女人,她骑在毛驴身上,神情悠闲地与我擦肩而过。她的丈夫心疼地扶着她的腰。我感到她很面熟,似乎与我曾经朝夕相处。猛然我想了起来,她不是山林的女主人、曾经叱咤一时的太太贞香吗?我回头拼命追赶着他们,我的头巾在风雪之中飘荡。追上之后我问她:

  “太太,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看着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说:

  “不认识了,再说好久没人叫我太太了。你可能认错人了!”

  我如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凉水,事过境迁,人与人之间只是留个回忆罢了,而更可悲的就是我们连个回忆都没留下,我的心快化为血浆迸溅出我的胸膛。

  他的丈夫说;

  “这是我的妻子,我们很久以前就拜过堂。可惜她已经疯了。一个月以前,她流浪到街头与我相遇时,她一眼就认出了我,这真是缘分。”

  我问:

  “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

  “我叫范泻怒,我要带着她回我远方的老家。”

  就这样我们永久地分别了。山林所有的人都去了,只留下了我们最后的两条生命在烦恼的红尘中游荡。如今她也与她的毛驴和丈夫一同离去,只有我一个人等待着根生的回来。那个遥远的上午是山林毁灭的开始,今天我仿佛看到那顶冉冉而来的红色软轿,轿子在阳光中变换着七彩虹霓,是这顶轿子打开了山林封闭已久的山门。

  山林自从栓柱与丁香死后,几乎恢复到了平和状态,各房管事的姑娘们也都认真负责。一天我和大小姐坐在阁楼之上,商量着如何处置周同这条老狗时,米兰带着一队丫头们跑上了阁楼禀报大小姐:

  “山下来了一顶红色小轿,小轿后跟着一队扛着枪的人马。她说她是叶儿姐姐,请问大小姐该不该让她进山?”

  大小姐看了我一眼说:

  “我也不知道,按说她一走就是这么多个年头,变成什么样的人了,谁也不知道,还是别让她进山了。就说咱山林不太安宁,让她等些日子再来也是一样的。”

  米兰正要出去回话,我急忙把她叫了回来说:

  “大小姐,不是我多嘴,上次我到城里的时候,叶儿姐姐帮了大忙。这回她回来说不定是来看望我们的,怎么能够把人家拒之门外呢!依我看我们先放她进来,仔细看着就是了。”

  大小姐还是徘徊不定。我又说:

  “大小姐,抛开她帮过我们这一层不说,就是看在她的父母为山林而死的情份上,我门也不能做出这样无情无义的事来。人家若是进山上坟,难道也不准?”

  大小姐在我再三的劝说之下,终于心软了,说:

  “那就让她进来吧,但是各处管事要万分小心,不是我小题大作,而是山林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叶儿进来之后,没有直接来见大小姐,而是到她母亲的坟上号啕痛哭。叶儿听李妈在一旁说了些不该拦挡叶儿进山的闲话,带着一队人马冲上了山林。上来之后指着大小姐问:

  “刚才为什么不开山门?你的母亲许贞香在哪里?”

  叶儿美丽的脸膛上挂着点点泪水,柳眉凤眼透着一股冲天的怒气。这个局面很僵,我觉得这样对谁都不利,连忙去劝叶儿。可是叶儿说与任何人没有关系,她只找许贞香一个人算账。她左一个许贞香,右一个许贞香,好像她就是冲着许贞香来的。

  大小姐终于被激怒了,她指着叶儿说:

  “我不管你与我的母亲有多大的过结,也不管你在山林外混得多么有地位,但是在我的面前,请你必须尊重我母亲。我告诉你,你为山林买了枪是你的功劳,可是这功劳与别的事情不能有半点牵扯。”

  叶儿横坐在椅子上,斜瞅着大小姐说:

  “你的父亲已经把你的母亲休了,娶了我。我现在就是这儿的主人,你的意思是嫌我这个主人叫仆人的名字不应该了,是吧?现在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个当小辈的少来指点我。”

  大小姐说:

  “这话可就怪了。家父故去已经多年,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你今天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来,可见是一派胡言。”

  叶儿冲天大笑,四周的树木在她的笑声中簌簌颤抖,几房管事的都拔出腰间的手枪。叶儿突然停止了笑声问:

  “想动枪吗?别忘了你们的枪是哪里来的。相信不相信由不得你们,你父亲根本没死,他过不了几天就会回到山林。我要在你父亲回来之前做掉你的母亲,不然你也别想活。”

  大小姐冷笑一声,笑声短促而嘹亮。她说:

  “想做掉我的母亲也可以,除非你先做掉我!”

  叶儿说:

  “原本我们上辈的恩怨由我们上辈的人来了结,假如你楞是想纠缠进来,我也顾不了许多了,是你自己找死,不要怨我心里狠毒。”

  我连忙打圆场,笑着说:

  “叶儿姐姐,现在的太太已经今非昔比了。她落了一身的重病,你看在以前共处一室的分上,饶了她吧,大家毕竟还主仆一场。”

  叶儿呵了口气说:

  “噗——我饶不饶她是另一码事,但是你们必须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总不能躲着我一辈子不见吧。她现在今非昔比?我才是今非昔比,我要把她欠我的东西,一点不剩地讨回来,包括我母亲的性命。”

  大小姐说:

  “大话是谁都可以说的,怕是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你母亲虽为山林而死,但我们也厚葬了,你要翻老账的话,我妹妹还是你丢的呢!”

  叶儿似乎还要为这没有结果的吵闹继续下去。我提出一个很便利的条件就是只让叶儿自己去看太太,而且什么武器都不可以带。叶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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