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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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女人-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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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难道谁不知道姐姐为婵娟阁立下多大的功劳?不要再闹了,不留一座青山,也该留一条后路。”

  紫媚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说:

  “冰姑娘既会说话,又会做事,我是赶不上了。但是自己得意了,好歹给别人留一条活路。”

  我把她扶起来坐到桌前,说:

  “姐姐放心,同是天涯沦落人,谁都辖制不了谁,可是你现在是怕跌跤、先躺倒,常言说怕疼挑不了刺,刚强一些,把捏碎的心拼凑起来,珍惜自己的生命,万不可香消玉陨。”

  我一直在开导着紫媚,上灯时候一个小丫头跑进来说:

  “蝉妈请冰姬姑娘到圆厅吃饭。”

  我只好告别紫媚,来到圆厅。蝉妈已经笑嘻嘻地过来招呼着我。

  蝉妈经常和姑娘们对嘴争吵,可从来不记仇。她这个人比较实际,如果每天有顶嘴吵架的,她每天惩罚,三个月下来婵娟阁就剩下空城一座。

  再说当红姑娘的气,该受就得受。惹恼了她们,她们使性子得罪客人,就减少收入。

  妓院的竞争如此激烈,嫖客终究是憋不住的,不来婵娟阁就要去别处,去了别处就等于给人家多增加一份收入,这个帐,她玲珑八面的万金蝉可是算得精明。西瓜和芝麻都要保全,自己受点小气也值得。

  世上的事情就怕不习惯,习惯了就视吵架如喝白开水一样,原汁原味寡淡得很,不过一会儿就好了。婵娟阁的大姑娘们也抓住蝉妈的弱点,动不动就闹一场。她们今天要衣裳,明天嫌屋里摆设不够,后天想吃荔枝香蕉大苹果什么的。吵了也是白吵,反正蝉妈也不会记恨,说不定碰上好运,蝉妈认可出血答应下来,自己就得意了。即使不给买也无所谓,起码亏不了本,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磨磨牙罢了。

  我感觉到自己是婵娟阁最本分的姑娘,本分并非老实,只是不愿意和她们同流合污。我在一般的时候不说红、不道白,不和蝉妈要东西。蝉妈说,等我挂灯的时候,要为我买四个贴身丫头。现在只有淳妤和几个老妈子伺候我。

  别的姑娘身后一跟就是几个,伺候的很周到。姑娘们有时打起架来,多几个下人当帮手也不吃亏。这些姑娘虽然和蝉妈吵吵闹闹的,但她们的脾气越来越像蝉妈了。我害怕自己如果在这儿呆久了,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想到这里,我的头皮发炸。

  淳妤在我的面前,整日默默无语,服侍的体贴周到。她很护主,一味地讨好我。没办法,在妓院,一个过了季的*想要活下来,不死也得脱几层皮。你累死累活的,老鸨也说你是吃闲饭的人。所以,淳妤不显山不露水地在婵娟阁是十分正常的。可是昨天,我对她的秉性完全改变了看法。

  昨日睡起中觉,我很想喝一口井水来解暑,一连呼喊了几声,却不见淳妤的影子。

  几个老妈子磨磨蹭蹭地进来。

  “姑娘醒了?需要些什么?”

  我摆了摆手,感到不是草刺不沾身,但凡一些小事该不用就不用她们,不利索倒罢了,还总爱背后嚼舌根子。平日里我连正眼也不看她们。我问:

  “淳姐呢?”

  老婆子们一面舀水、收拾床,一面回答:

  “照料着姑娘睡着后,赶着上集市去了,说给姑娘买几块桂花糕。姑娘有什么事我们来伺候好不好?”

  我摆摆手说: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如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

  老妈子们巴不得我让她们下去,她们好玩牌取乐。

  我糊弄着拢了拢头发,洗了把脸,走出冰姬坊。只见淳妤远远地坐在小河边的石头上发呆,我正要呼唤她,却见一点红的丫鬟同花一蹦一跳地跑下小桥,手里拿着石子,扔到河里溅水花玩。偏偏她没看到淳妤坐在河边,水花溅了淳妤一裙子。淳妤不顾同花的笑脸,上去就是几个嘴巴子,打得同花直捂脸。

  我当时一愣,心想这儿可是没有一个善茬子。从这件事情上我要重新认识这个叫淳妤的女人。不怕黑李逵、就怕笑刘备,我看到她打同花时的表情,那可是够狠的,脸上的肌肉凝结在一起,十分狰狞。可见,淳妤的厉害是内在的。

  我看着同花哭着跑了,长长的头发夹杂着彩带飘扬在脑后,淳妤也向冰姬坊走来。我赶紧进屋坐定,随后她就进来了。

  淳妤的面部已经恢复了平静,脸色喜人,充满了成*性的阴柔之美。

  她笑着对我说:“姑娘醒了。我给姑娘出去买回你最爱吃的桂花糕,还有一包干果,我进来时,见姑娘睡得正香,没敢惊动姑娘。”

  淳妤说着,去外屋取她买来的东西。

  我看着她进来出去,小心翼翼的样子,讪讪地问她:

  “淳妤,你接过客没有?”

  淳妤惊奇地看着我,呲呲地笑着回答:

  “姑娘都问些什么话,入了这一行当,哪有不接客的,除非像姑娘似的专宠之人。”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问:

  “那你没被专宠过吗?”

  淳妤似乎有些伤感地说:

  “我们那个时候,姑娘不分次序,好坏一抓一大把,不到火候就揭了锅,那里像姑娘千金万金之躯。”

  我说:

  “你就别提我了,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这些姑娘们恨不得把我连根拔去,她们才是心宽。”

  淳妤已经摆好干果与桂花糕,让我过去吃。她接着说:

  “这些姑娘蜜蜂嘴、胡椒心,姑娘理她们干啥?她们与姑娘可是有着天地之差,干咱们这行,越是乱世越是好干,多攒些钱为自己铺垫一下后路吧。”

  我也让她坐下来,我们半躺在藤椅里一面吃着我一面说:

  “可惜黄花易逝、红颜易老,眨眼间,我就和你现在的年纪一样了。”

  淳妤说:

  “姑娘干嘛又伤心起来了,依我看来姑娘的性格该是:闭门不管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张。在婵娟阁内,姑娘绝对是一等的人,现在野原一郎又对姑娘有情有意,姑娘也犯不着自寻烦恼。”

  我酸酸地说:

  “心里难受,空捞捞的。总想豆腐里边挑些骨头,来解解气,现在我才体会到紫媚没事找事的心情。”

  淳妤狐媚地看了我一眼,抿了一下嘴唇说:

  “我知道姑娘的心思,你不要忸怩作态了,你在等待着一个人!”

  我感到淳妤就像山林中一条会装死的蛇一样阴险,她的复杂超越了婵娟阁的每一位姑娘、丫头。蝉妈把我交给她绝对是心中有底,卑贱者最聪明这类古话,或许有几分道理。我稍微和缓了一下口气,问:

  “你的意思是我在等待着谁?是不是野原一郎?”

  淳妤呵呵一笑,这一笑很妩媚,看不出是冷笑还是热笑,但她马上凝结了笑容。

  “不,你和野原一郎不过是玩着一个游戏,你不择手段地靠近野原一郎是想利用他。你真正等待的人,现在不一定在那家屋檐底下,和你一样每日对月长叹。”

  我直盯着她的脸问:

  “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淳妤却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双目含着热泪说:

  “姑娘不要再瞒我了,我不是坏人。姑娘那夜和那个男人说的话,我听到了不少。看着姑娘一天天消瘦下去,或借酒浇愁我很心痛,我想帮着你去找他。我淳妤四十二岁敢发毒誓,假如泄露一点,现世现报。”

  我把淳妤搀扶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悲痛顿时洗劫了我的快乐,我哭了。在这个世上,只要能找到根生老爷,我死也甘心。我说:

  “淳妤,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也实在不想对你隐瞒什么了。他是土八路,行踪不定,我根本找不到他,现在只好听从命运的安排了。”

  淳妤也哭了。女人的眼泪不但能打动男人,也能打动女人,她说:

  “姑娘只管放心,你只要告诉我他的名字,我肯定能找到他。”

  淳妤替我擦着眼泪,这突兀的举动让我又回忆起那夜,他为我擦泪,还有那滚烫的嘴唇……梦一样的甜蜜而飘渺。我说:

  “淳妤,他叫高根生,假如你真能找到他,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你,你就是我的恩人。”

  忽然,淳妤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地说:

  “姑娘有所不知,一点红可是日本人派来的卧底,也可能纯粹是日本人。她确实是个奸细。”

  我惊诧地问:

  “她不是还和小信次郎吵过架吗?依我看不是。”

  淳妤说:

  “姑娘哪里知道,他们吵架都是装出来的,你千万要小心。”

  我问:

  “你是怎么知道一点红的底细的?”

  淳妤回答:

  “那天,我到城皇庙给姑娘抽签,回来晚了。当我走在后院的花墙下时,一根胳膊粗细的麻绳啪的一声甩出墙外。我连忙躲藏起来,以为是小子们勾结外盗偷东西,不料顺着绳子爬上墙的人是一点红。”

  我感觉到淳妤叙述的事情有些像传奇故事似的神秘,但我又不得不相信它的真实性。我有些急切地追问:

  “那后来呢?她到底想干什么?”

  淳妤说:

  “后来的事情更出乎意料。一点红爬上墙头,贼头贼脑地左右窥探了一番,就顺着绳子,溜下去了。没一小会儿,日本鬼子的汽车就来了,她和日本鬼子叽哩呱啦说起话来。随后日本宪兵就销声匿迹了。而一点红迅速地顺着绳子又爬了回来。片刻,从婵娟阁出来俩个男人,他们顺着大墙走着,没想到小日本很快包围了他们……”

  我着急地问:

  “他们是什么人,跑了没有?”

  淳妤长长舒了一口气,很深沉地回答:

  “可能还是土八路。我没敢看,只听到小日本的狂叫声和枪声。”

  我惊奇地问:

  “真是土八路,为什么总是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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