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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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锦绣-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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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瑞哥儿,肖夫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转过身来笑啐道:“你这张嘴呀,过来让我看看是涂了蜜还是沾了糖了?就会贫嘴薄舌的白教我开心。瑞哥儿在外吹了风,怕是着了凉吧,现在可好些了?”

    杜芷善笑道:“赖您惦记着,早起就嚼了些紫姜,方才也服过太医开的汤药。已让奶娘抱去睡了,不打紧的。倒是我们大爷,忙忙的翻箱倒柜找了这盒玉颜回春膏,巴巴儿叫我送过来。这可是高丽进贡来的呢。”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掐丝珐琅小圆盒,递与春剑。

    肖夫人叹道:“还是仁儿心疼我,这么个小东西都想到了。想这些脂粉钗环之类,必是他得了用来讨你欢心的吧,这会子又来奉与我。可教我这老婆子偏了你们的东西了。”

    杜芷善忙道:“嗳呦呦,瞧太太这话。这些个好东西也只配您这般嫩肤丽颜,像芷善这样的无盐陋容,那便是暴敛天物!就是涂了,若被那黑白无常看到,还不抓了回去与他们作伴啊!”

    一屋子的奴才婆子再也忍不住,全都嘻嘻哈哈地笑弯了腰。魏昌家的笑道:“还是奶奶有办法,大半天了太太都板着张脸,奴婢这心啊,也吓掉一半了呢。这下好了,可雨过天晴了。”

    杜芷善遂卸镯挽袖,亲身上前伏侍肖夫人重新匀面上妆。丫鬟上了茶果,便竞相退下了,只留娘儿俩盘腿坐在炕上说着闲话儿。

    肖夫人咳了半日瓜子方道:“你也小心着点,别张口大爷闭口大奶奶的。要知道如今那口子回来了,老爷面上虽然没显出什么,可好歹人家也是皇亲国戚了。你且收着些,别太过张扬才好。”

    杜芷善剥了个峨眉香缘奉与肖夫人,因抱怨说:“我就是气不过!不就是个在外寄养的野种罢了,宗谱上连名儿还没有呢。蓦地就与皇家结了亲。这倒罢了,只是这一回来,那郡主当面给太太没脸不说,连那野种也压了我们爷一头。这些年来我们爷为了这个家没少受累,凭什么让他们两口子捡个现成的。”

    肖夫人叹了口气道:“你也别野种野种的叫,这要是给外人听见了,又是一场是非。他好歹是个郡马爷了,那个郡主也不是什么善主儿。你别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到时候遭了罪别怪我没提醒你。”

    杜芷善不忿,将手里的茶盅重重掼在雕填戗金四时折枝花卉纹炕案上,哭道:“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从小就没了亲娘,在太太这儿才过了几年舒心日子。先前那个贱人硬拦着我进门,所幸她死了。我又有了瑞哥儿,好容易才在这府里站住了脚。现下不知从哪儿来了个郡主硬是把我比了下去。我倒是无所谓,可我们瑞哥儿那可是带着祥瑞之兆出生的,是侯爷嫡嫡亲的孙子。总不能在宗谱上排在那些阿猫阿狗之后吧。”

    肖夫人喝道:“少胡说,只要有我在,这种事就绝不会发生。你也消停一点,别有事没事把瑞哥儿出生的吉兆奇景到处显摆。不过是催生加上炭火红光罢了,无巧不巧地教你撞上了入冬的头场雪。那点小伎俩也就只能糊弄糊弄外人罢了。我劝你还是收敛着点好,别忘了嫡亲的孙子可不止瑞哥儿一个,他上头还有个明公正气的兄弟呢!”

    杜芷善恨道:“那个小崽子跟他娘一样碍眼,还指不定是谁的呢。偏生我们爷还有些顾惜,我也懒得理会,否则早就让他去见那死鬼了。”

    肖夫人低声道:“你也别太过分了,如今我们娘俩笼住老爷和仁儿的心早日定下爵位才是正经。少作些孽吧。当下最要紧的是郡主的住处可都安置好了?别又招人借题发挥。”

    杜芷善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拿起手边的帕子掩去嘴角边那抹冷笑。心下暗想:要论心狠手辣谁能比得过她啊,现下却装起菩萨来了。忽听得肖夫人询问忙回道:“媳妇早就吩咐下去了,太太放心吧,我已给咱们这位郡主娘娘预备了一个极好的住处呢。就在暗香阁。要论那里的景致陈设,满府内还有哪儿能比的过呢?”

    一听这话肖夫人眼中的惊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忙端起茶盅掩饰了过去,因问道:“暗香阁,莫不是东南角如眉苑旁的那几间院落?”

    杜芷善笑答道:”正是呢,我可费了不少功夫修葺,太太说可好不好?”

    肖夫人不再言语,低头沉吟了半响。正要说话,忽闻魏昌家的在窗外回说:“太太,二门上的小厮传话:侯爷让各房爷奶奶姑娘们明个去正殿给郡主见礼呢。”

    肖夫人因说道:“打发人去各院里告诉:都约束好自个儿的人,各门上的皆要打起精神来,明儿绝不能出差错。要知道咱们这位郡主娘娘最是重礼守节的,可别教她身边的人笑话了去。”

    魏昌家的应了,下来自去分派不提。

正文 4:归来池苑皆依旧

    江雨霏这一日真是累得很。虽说这初冬的天气还不甚寒凉,且车中早就备下了手炉火笼,热汤暖食,却还是抵不住马车疾驰颠簸,早已浑身乏力,手脚麻木。好容易到了侯府,却在大门前演了这么一出,真教人着恼。此刻在厢房暖阁的碧纱橱里换上了家常撒花琵琶襟桃红小袄,严严密密裹上了黄地龙凤纹经锦被,脚边的汤婆子热热儿烫着,散发出浓浓的暖意。趁热进了一碗红枣枸杞姜茶,又加了几个烧得通红的火盆,冰冷僵硬的身子这才慢慢适应了房中的温煦。

    丫鬟杜若往连足双耳回纹麒麟铜鼎内贮了三四把花蕊夫人衙香,仍用镂空穿花纱罩罩上,清甜的香气教人昏昏欲睡。雨霏手里捧着掐丝珐琅勾莲纹八方手炉,半眯着眼懒洋洋问道:“江妈妈呢,怎不见她?你们去请了她来,就说我有事儿请教。”

    话音未落,一嬷嬷捧着一个红釉描金龙凤囍字碗径直而入,笑道:“我的郡主娘娘嗳,哪敢劳烦您来请啊。奴婢不过是看您早起就没用膳,想那腹中必是发空的,就去厨房叫他们熬了碗燕菜粥。是太后娘娘赏下的牡丹燕菜,您放心,奴婢就怕不干净,亲身盯着丫头们做的,快趁热吃了吧。

    雨霏慢悠悠直起身来,靠着月白地满印五彩紫阳花纹锦裀引枕,用羹匙轻轻搅动着碗中香郁爽滑的汤汁,呷了几口,因嗔道:“妈妈也真是的,这么点小事儿何必亲力亲为,就交给小丫头做就是了。明知道我一时半刻都离不了你呢。”

    江嬷嬷回道:“殿下劳累一天了,不如让奴婢伏侍您小憩一会儿,过后还要去看那住处合不合意呢。”

    雨霏笑道:“这会子我是懒怠动弹了。今日就在这儿将就一晚,有什么事儿明个再说吧。”

    江嬷嬷环视四周,使了个眼色。见丫头们纷纷退下,便斜倚着炕沿劝道:“您可别犯糊涂,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供宾客们休息的厢房而已,不周不备的。您可是太后娘娘亲封的郡主,身份何等尊贵,本该搬进上房的。只是如今咱们初来乍到的,倒不妨先委屈一下,可也不能太出格了。不然会被人小瞧了去的。”

    雨霏正色道:“妈妈说的是,我倒糊涂了。等喝完了这盅粥就搬过去吧。话说回来,妈妈今早儿那一出,可着实解气呢。”

    江嬷嬷掖了掖雨霏身上的锦被,回道:“奴婢这也是借了郡主的威,那肖氏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身份,就想在咱们面前张扬!说起来当年可都是她在背后儿挑唆才使得郡马爷被迫寄居卫国公府的。今日之事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给她提个醒儿,莫要不知轻重。再有下次,定要教她好看!”

    雨霏眉头微蹙,忧道:“今个咱们虽说是占了上风,不过是仗着我这郡主的名头儿罢了。明日行家礼时可就难办了,难不成真的让我给那肖氏斟茶递水?那今后在这府里哪里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呢。这半日,一想起这事儿,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江嬷嬷又道:“我的郡主娘娘,您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哪!那肖氏与奴婢,‘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别说教您跪着敬茶了,就是弯个腰,她也也没那福分受。您就放宽心吧,老奴早就想好了,包管让您满意!”

    说完凑上前去,在雨霏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雨霏这才眉开眼笑道:“我就说妈妈是最疼我的,这姜啊还是老的辣!不过我要的还远不止此呢。如今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肖氏往后还怎么在我面前摆婆婆的款儿!”

    二人正说着,忽听有丫头来报:“郡主殿下,府里的大奶奶来了,说是要陪着郡主您去看新居呢!”

    江嬷嬷朗声答道:“请大奶奶在厅里稍候,郡主一会儿就过去。”丫鬟们遂鱼贯而入,伏侍雨霏盥洗梳妆。半晌方出。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暗香阁而去。

    穿轩度楼,依泉抚石,攀藤过树,一路上皆是画栋飞楼,绣槛雕甍,数不尽的朱门绣户、富贵风流。仰而望之则层楼巍峨,崇阁穿云;俯而视之则清溪沁馨,玉栏光转。其间修舍游廊,画壁粉墙,逶迤曲折,迢迢遥遥。众人着意观赏,皆赞叹不已。只有郡主扶着江嬷嬷,目不斜视,不以为意。沿着萦纡幽径,倏尔来到一个所在:满目凄凉,花凋柳衰,落红满阶,空枝鸦色。丛生的杂草已有一人多高,薜荔墙倾掩映着破败萧索的几间房舍,阴森透骨,没来由地教人纵生毛骨悚然之感。湖面上水藻覆盖弥漫,残荷凋零泣泪。一阵冷风吹过,老树枯藤上寒鸦惊雀哗啦啦地鸣噪着纷纷四散逃离。

    江嬷嬷怒道:“这是什么地儿?难不成这儿就是你们给郡主预备的住处,好大的胆子,都不要命了吗?”

    杜芷善忙辨道:“这位妈妈可先别恼,就是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事啊!这里只是个荒废的园子,好久没使人打扫收拾了,真真污了郡主的眼。不如咱们快走几步,我为郡主安排的别院就到了。”

    江雨霏愣愣地站立着,不发一言,额中悬挂的氤霞色醉蝶入梦眉心坠下,绛色轻容纱如烟似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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