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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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锦绣-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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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怨道:“承恩不在貌,小女即为公子所救,便不宜相瞒。他负心薄幸弃我而去,另娶他人,自是为了那些富贵虚。小女只恨生为女儿身,人微言轻,不堪世事,只能自叹命薄。”

    王念仁因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那人既这般狠心,姑娘又何必为了她白白丢了性命。也不瞒姑娘,在下本有一妻,娇柔端丽与姑娘颇有些许相似之处。数年前她却红杏出墙,弃我与家中嗷嗷待哺的幼儿于不顾,与他人私奔而去。在下每每想起,都似万箭攒心,如刀在背,苦痛难言。本也想如姑娘这般一死了之。奈何上有高堂待奉,下有稚子待养。也只得苟且偷生至今。”

    那女子面色一僵,眼露恨意,却只是刹那间的功夫,便恢复凄绝哀婉的摸样,叹道:“想不到小女与公子竟同是天涯沦落人,惺惺惜惺惺。公子尚有慈爱双亲,玉雪乖儿。小女却形单影只,孤苦无依。实在生无可恋。”

    王念仁忙道:“蝼蚁尚且偷生,姑娘青春年少断不可如此颓丧。这几次与姑娘不期而遇,也是奇缘一桩。如蒙嫌弃,我愿倾心吐胆,作姑娘的知音人。”

    那女子婉言谢绝:“看公子穿着,必是出自大家名门,小女身份卑贱,岂敢高攀。”

    王念仁肃然道:“姑娘此话差矣,杵臼之交⑶又怎么会有高低贵贱之分。”

    王念仁款款道:“姑娘与我心意相通,知己犹此,又何必在意他人眼光,世事俗理。”

    那女子低头思虑了半日,也不答言,便起身离去。王念仁见她又要似几次那般渺无踪迹,顿时失了分寸,向前拦道:“你我既已为相知,在下斗胆,敢问姑娘芳名,往后也好称呼。”

    那女子幽然笑道:“倒要先请教公子尊名了。”

    王念仁本欲据实相告,又恐那女子知自己已有妻室,便不肯来往。思索了半晌,方道:“在下姓檀,单名一个仁字。”

    那女子便抿嘴笑道:“既如此,小女便姓谢,小字流萍。”⑸说罢惊鸿一瞥,飘然远去。只留得笑隔花端,香尘莲蕊。

    此时露洗清夜,横塘月满,水净云薄,移星犹见。王念仁趁着皎洁的月色,捡起水中一盏莲花灯,见那花瓣上以清秀的簪花小楷题诗一首: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⑹

    却是甄皇后的《塘上行》,想那女子婉若游龙,飘飖若流风回雪,灼若芙蕖出渌波的幽姿逸韵,不由得竟独立寒夜,踟蹰断肠了起来。

    ⑴出自宋代吴龙翰《离怨》

    ⑵出自唐代李白《去妇诗》

    ⑶杵臼之交:比喻交朋友不计较贫富和身分

    ⑷出自西晋左思《咏史》以比兴手法表现了当时社会“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高低贵贱分明,不能逾越的的不平现象。

    ⑸檀郎谢女:檀郎:晋代潘岳小名檀奴,姿仪美好;谢女:晋代谢道蕴,聪慧过人,代指才女。指才貌双全的夫妇或情侣。

    ⑹出自东汉甄皇后《塘上行》,抒发了女子无辜被弃的哀怨。

正文 38:乐莫乐兮新相知(上)

    云深雾重,淡月疏影,幽僻处怪石奇形,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岩石洞口,血盆大张,直透着一股子寒气,令人毛骨悚然。就是这黯淡诡谲的洞内却传来一声声男女欢好娇腻喘息之音。

    只听那女子欲拒还迎,娇笑道:“亏你还是个爷们,猴急得似八百年没吃过肉的和尚。奴家的腰都快被你折断了。

    那男子喘着粗气答道:“好人儿,你便是那唐僧肉儿,爷恨不得将你整个儿囫囵吞进肚内,咱们化成一团儿才好。”

    那女子啐道:“这话儿你也不知对那些堂子里的窑姐儿说过多少遍了,如今只拿来哄我。”

    那男子连声赌咒发誓道:“我的心肝,她们哪里比得上你一根脚趾头,也值得爷废这心思。”

    那女子嗔道:“既如此,你就光明正大地讨了我去。咱们俩儿天天在一处儿,也好过这般偷鸡摸狗,担惊受怕的。”

    那男子戏笑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爷喜欢的就是这偷香窃玉的调调。”

    那女子突然哭道:“死没良心的。我就知道你是拿我当粉头儿取乐呢。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那男子忙哄道:“我的乖乖,只要你今儿个依了我,爷必不会亏待了你。总会抬举你做个风风光光的姨奶奶。”说罢,两人动做愈发大了,直令寒鸦乱窜,鸟散影乱。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声脆响,似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一般,在这静寂寒夜中,却如同春日里一声闷雷,直惊得人心胆俱裂。不一会儿,那一男一女忙提着裤子从山洞中缩头缩脑走了出来。女的云鬓散乱,衣衫半开,恰是肖夫人房中的一等大丫鬟腊梅。而那男的低垂着头,慌慌张张系着腰带,不是别个,正是侯府四爷王念义。二人偷偷向外张望着,却见一只白色猫儿喵喵乱叫着窜过。这才安下心来,却是再也没了方才的兴致,遂分了手各自离去。

    那王念义脸色铁青,口内嘟囔不止,心中犹自暗恨不已。这四爷早就看上腊梅的鲜艳妩媚,举止轻浮,每每趁着请安之机大献殷勤。那腊梅似乎也十分有意。只是碍着肖夫人,故尚未得手。今日里特托了小丫头送去珠钗绸缎等物,好容易约得腊梅在此相会,两人自是山盟海誓,亲甜蜜意了一番。刚入了港,却不料被一只从哪儿窜出来的野猫子生生给搅和了。这一通邪火不知如何发儿,遂一跺脚,弯着腰一径往翠红阁找相好的去了。

    却说这翠红阁地处闹市,前门临桥,后门对街,妓家鳞次,灯红酒绿,却又闹中取静,蜿蜒小巷曲径通幽,青漆高楼,红漆大门,门外杨柳依依,流水潺潺。阁内笙歌阵阵,舞影翩翩,实乃城中第一大青楼。

    王念义贵为侯府少爷,又是这儿的常客,素日里惯会攀花折柳,一掷千金。若搁在以往,鸨母龟公早就扒着上前去恭维奉承了,那小怜也早就扭臀摆腰地贴了上来嗲嗲笑语了。今儿却都不见了身影,只被几个龟奴告知整间青楼都被包了下来,不便接待外客。

    王念义心中登时涌起一团无名火,也不顾阻拦,当当当几步跑上楼去,砰地一脚,踹开了房门。迎面而来依旧是那阵熟悉的暖湿粉腻之气。定睛一看,只见绮窗绣帘,牙签玉轴,瑶琴锦瑟,香烟縥绕,当地一张檀木螺鈿月牙桌边坐着两男一女,那女的身披胭脂色海棠花开薄纱,露出白底苏绣粉蝶纷纷肚兜儿。却是妓女小怜。

    一男子身着伽罗色缂丝锦袍,见了他先是一愣,复又站起身来笑道:“正说起呢,可巧就来了。难道你有耳报神不成。”说罢就势轻轻捏了一把身侧佳人纤细的蛮腰。说话的这位正是肖夫人的娘家侄儿肖杞梓。

    另一个端坐桌旁,不过十三四岁,神情明秀;璧润之望,若明珠在侧朗然照人;温润恬和,恭美风流,濯濯如春月细柳。身材羸弱,腼腆羞怯,唯唯诺诺尤甚女子。

    几人相互见礼问好,遂命小怜前来敬酒。三杯下肚,肖杞梓方指着华冠绣服,腰金佩玉的那人道:“这是金公子,是我新认识的。”又拉过王念义:“这就是我方才提及的表兄,谨明候府的四公子。”

    金公子忙作揖道:“原来是侯府少爷,今日初会,真是荣幸之至。”

    王念义遂回礼道:“金公子客气了。方才是我莽撞,还请勿怪才好。不知贤弟尊姓大名,是做什么营生的,平日里也不曾相见。”

    那金公子羞赧道:“小弟单名一个玠字,世代居于漠河以开采金矿为生。近日乃是随家严来此谈一笔生意的。”

    王念义闻言惊道:“金贤弟莫不是住在胭脂沟⑴不成?”

    金玠亦诧异道:“王兄如何知晓?这城里倒有一多半人连听都没听过呢。”

    肖杞梓遂笑道:“他家里可开着家金银铺子呢。自然比我们这些外行人清楚。”

    王念义亦笑道:“不过略懂皮毛罢了,哪里比得上金贤弟见多识广。”

    肖杞梓佯作不快道:“你二人自是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倒凭空教我落了个单。这可不成儿,小怜过来坐到我腿上,让爷好好听听你新做的曲儿。”

    那小怜粉面含春,盈盈一笑,拿过一把月琴,亲启朱唇,清喉娇啭道:“想当日一宵欢会成秦晋,翻做了千里关山劳梦魂。漏永更长烛影昏,柳暗花遮曙色分。酒酽花浓锦帐新,倚玉偎红翠被温。有一日重会菱花镜里人,将我这受过凄凉正了本。”⑵

    肖杞梓将小怜揽在怀中,轻掐了一把,笑道:“你如今也和那些穷秀才学坏了,专会这酸文假醋的。不好,不好。再换了一首新鲜有趣的来。”

    小怜放下月琴,拿起酒杯在肖杞梓眼前晃了几晃,嗔道:“你若将奴家手里这杯酒喝尽,自然有新奇的听儿。”

    肖杞梓哈哈一笑,直灌了半口葡萄美酒,却不下咽,噗地一口全吐在了小怜柔软饱满的酥胸前,殷红的汁水印在白绫缎面上,绽开一朵朵娇艳欲滴,带露承幸的春花儿。

    ⑴胭脂沟:漠河资源丰富,黄金开采已有百余年的历史,曾被慈禧定为“胭脂沟”。

    ⑵出自元代吴昌龄《【正宫】端正好?美妓》

正文 39:乐莫乐兮新相知(下)

    肖杞梓这边与小怜打情骂俏,卿卿我我,王念义却拉着金玠的手,二人嘀嘀咕咕,窃窃私语,也不知说些什么。

    半晌,方听得王念义笑道:“如此,可就说定了。愚兄明日必扫榻相候。贤弟初到,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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