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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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美男子-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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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年代初,人们由压抑的岁月猛然进入一种开放状态,有的人就无所适从了,不管中外、土洋、精华或是糟粕,一律兼收并蓄,就有一些人渐升霸气、邪气,甚至是狂妄之极生出了杀气。
  为遏制这种如旋风乍起的烟尘,这一年,全国拉开了严打的序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裴来来,在一次抓捕中,被公安机关缉拿归案,据说,近几年,他信奉“江湖”难独步,“乱世”出英雄,自称“癞子”,以结拜把兄弟为名,广结刑满释放人员和不良社会青年三十余名,凭着争强斗狠的个性,在团伙中逐渐成为主干力量和首要人物。由于其团伙具有涉黑性质,列为重点打击对象,所以,首轮严打便被收入网中。他的判词可谓罪行累累:开设地下赌场、非法强买强卖、实施故意伤害、强奸非法拘禁、寻衅滋事、聚众斗殴、杀人、拦路抢劫……可谓无恶不作,且横行于苏鲁交界。
  那天,体育场人山人海,随着“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经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依法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押赴刑场立即执行”的宣判,犯罪分子被带着白口罩、白手套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押上军用卡车,人们涌向卡车,受害人的家属哭喊着、辱骂着,难解他们的心头之恨,有的人随手抓起了地上的石块、泥土,掷向戴着手铐脚镣被五花大绑的囚犯,有的人徒步跟跑、有的人牵着自行车跟着跑,他们是大胆而好事的,他们要亲眼看到子弹射中脑浆迸裂。
  岚子我们几个人站在体育场的出口处,心情格外复杂。忽然,岚子拽了我一下:“看,王小弥,裴来来的妻子。”
  我扭头看去,这女人我是听说过的,但从未谋面。一个清瘦的年轻女子,抱着一个一岁左右大的孩子,站在我们不远处。
  “你看,就她娘俩来了,听说,裴来来的父母及他的哥哥,都采取了回避的态度,毕竟这么多年来,咱县没有一个城里人因为犯罪被枪决的,这么小的县城,低头不见抬头见,更何况,他那样的家庭。”岚子的消息渠道总是很多。
  我又一次向王小弥看去,她就那么一直站在,好像没有听到大喇叭里的声音,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在她怀里熟睡的孩子,她消眯的双眼,仿佛也要睡去似的,但我的臆想里仿佛听到她在告诉世人:她不用听,她知道他都干了什么,他罪有应得。可我没有犯罪,我的儿子没有犯罪,将来却要受世人的诅咒、鄙视,裴来来我恨你。
  卡车开过来了,车上的犯人脖子上挂着大大的木牌,白色的纸上用黑笔写着他们的名字,那红色的大叉象一把开着口的大剪刀,正对着犯人的头颅,这一次要枪毙八人,每辆车上除了要枪毙的犯人外,还有陪刑的犯人,大部分犯人脸色蜡黄、有的面如死灰、还有的在宣判完就站不起来了,要有两个公安人员硬架着,才能示众(现在已不允许)。
  裴来来是在第三辆军用卡车上,虽然挺挺的站着,用冷漠注视着涌动与嘈杂的人群,但从他僵硬的面部和身体姿势来看,他是在硬撑。王小弥一直瞪着眼,当他看到裴来来的脸的那一刹,她拼命的摇、用力的掐她怀里的孩子,孩子立刻被她弄哭了;“宝宝、宝宝,快、快睁眼,别哭,看看你爹,看看你的死爹。”“裴来来,你喊啊,你不说行刑前你要喊,二十年后又一条好汉吗?喊不出来了吧,看看、看看,你的儿子。”王小弥将孩子举了起来,“你作你作,你把自己作死了,你作的我没男人了、你作的你儿没爹了,你了心事了,我恨你,你不是人、你不是男人、你不是男人!”王小弥哭喊着,车声人声的吵杂淹没了她的呼号,她被人裹挟着跟着车向前跑,隔着几米远,我注意到,裴来来表情木然,连脖子也没转动。
  “他的眼里有泪,我看得清清楚楚。”岚子语气肯定。
  我不可能知道他当时的内心,但这个一直以伟男人自居的男性,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许才真正的体味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人、真正的男人吧。他却没机会了。
  二
  在市井中,不断有各种类型、因各种原因踏入所谓人脉江湖的年轻人,他们一茬接一茬,纠集在一起,依靠彼此的力量,在街上称王称霸,来消蚀社会对他们的威胁;他们赖着一帮,支撑自己的怯懦,为弱小胆怯的自己寻得一席社会立足之地。俗语说得好:孤胆为虎、结群为羊,真正天地英雄是不会结党聚众的。而因一时义气涉足江湖的聪明人,即使日后威震县城,成为一方霸主,他们也不会留恋于臭名的辉煌,而是会在成年后尽快脱离,踏上人生的正常轨迹,过了这个年龄段,他们由血气方刚走向成熟,当他们回头看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傲气十足、霸气十足、叼烟招摇在街上的楞头青,有时会哑然失笑,那就是当年的自己,感谢自己走过了那一段疯狂的日子,安然退出江湖,
  就象超美哥逮的那假水鬼小地雷,青少年时期曾经称霸县城的他,如今已成功的退出了江湖,借贷投资办理了一个轴承厂,后来又跑运输,他让自己的收罗人心的能力、刚强不屈具有威慑力的秉性、以及善于钻营的手腕,用在了为生存的打拚上,强硬、强权而决不违德、违法,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最近,他开着自己的十辆货车,挂起大红条幅,傲然游走于县城,为自己的企业做活广告。
  裴来来,他踏入了他认为的江湖,却没能再走出来,他在江湖中迷失了自己,他犯了事,得到应有的惩罚。青年时期可以傲、可以狂、可以疯、可以霸,但不可以泯灭人性、不可以动杀气,那必将给别人和自己带来不幸。一时的冲动与狂躁,促成千古遗恨,毁灭别人、毁灭人性,最后毁灭自己。
  也许,裴来来内心是有是非观的,也曾想过有朝一日过一种安稳日子,因为他娶来,也可以说是从外地骗来了王小弥,一个和他圈子毫不沾边的妻子,但他的霸主地位和逞英雄的大包大揽,以及首要分子不可推卸的责任,让一切都化为乌有,他的生命结束了,他也从江湖中彻底消失。
  体育场,这个裴来来曾在此练武、跑步、踢球的场所,这个曾让他挥洒生命热情和活力的地方,竞成了宣布他生命终结的场所,囚车在荷枪实弹的战士押解下缓缓开出体育场的大门,几小时后,囚车中裴来来的生命之门也将彻底被关闭。
  人们常常说,练醉拳的最高境界,是形醉、神醉,心不醉,可惜,当年我们开门办学时,醉拳打得出神入化的裴来来,没能真正领悟到醉拳的心意!他迷失在了自己的迷失里。
  日子平静如水时,你会觉得这样的日复一日,就是生命的一种状态,你从不会想改变什么,突然之间,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发生,日子像被割裂一样,好像再无法正常延续了。那天,人们随警车流走后,体育场又恢复了宁静,那种巨大的喧嚣后的静,让人有一种被掏空的虚脱感。我和岚子、香禅、乐滋还有小九几个没随人流出去,而是跟鸿钧来到了训练馆,周杰正默默站在馆门口,我想,刚才他虽未靠近,但大喇叭里的声音他是听得清的,我们一行人进屋围坐于地毯,连感慨也发不出,我想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是味,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老话,也是人生箴言。
  周杰说:“听说去年纺织厂路上的抢劫强奸、还有年前大排档的群殴,都是他们团伙所为,我就见过他那一面,长得很周正,不太像那么阴毒的人。”
  “岚子不常说他在帮人经营舞场吗?只是有点好赌而已,怎么一下子成黑老大了?”我真的不解。
  “跟黄赌毒哪一样沾上边,就难保不越走越偏。”鸿钧接道:“会武本身就如握着把双刃剑,用好了强身健体匡扶正义,用不好就会祸害好人毁灭自己。灯笼裤不要任意穿,真功夫也不要轻易传。一流的功夫落到三流的人品那去,就是武林的悲哀了。”
  “说他当年在乡下习武的那几年,学了好几个门派的武功,不知是真是假,我想他肯定没行入门之礼,哪个门里也不会允许他拜来拜去的,他学的肯定是野路子。”小九若有所思。
  “说他打死过人,那下手是够狠的,其实,凡各门老架,都有技击功能,我们遇事出手的时候,从不会出狠招,击打重要部位,多是以推挡踢拦,能压制住对手就行。这是武行里的基本武德。”听周杰这么说,想起他出手的点滴,不禁感叹:有过人的武功技艺、有英雄主义气概,却不会有称王称霸的野心,这才是一个真男人的品格。
  三
  时间总在不经意时流走,又是一年被岁月掩埋了,这一年,香禅生了儿子、岚子如愿嫁了个花美男,而我,仍在人生的路上不断奔忙,病中的姥姥需要我努力、上大学的妹妹需要我努力、我自己的生存也需要努力,我不敢懈怠。在我失去一切的时候,姥姥给了我一个家,现在,面对不断衰老的姥姥,我也一定要让她有个温暖的晚年。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失去父母后的那些难熬的日子的点滴:
  曾经温暖的家,因父母的离去显得凄凉而空洞,姥姥成了我们的依靠。除了舅舅们隔三差五送些大米和麦面,平常的日子我们得自己应付,姥爷曾来劝姥姥把我们带到乡下去,但他们嘀咕了一夜,我们还是留在了城里。
  原来的房子我们不能住了,其实,那原本就是公检法部门的家属院。那时各单位公房的分配都是相当紧张的,爸妈所在的学校,曾经分给他们一间半房子,因为需要姥姥来帮着带孩子,根本住不下,这时,恰巧爸爸有个朋友的亲戚转业到县公安局,分得三间平房,那人因父母家有私房且孩子小需父母照顾,就将房子让给我们住了,不知是因为确实想搬出来单住,还是因为我爸爸出走的缘故,总之,他们要收回我们住的房子了,而此时,学校的房子早已被别的老师占下,我们无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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