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事。”神苍夜俯视着面前欢乐无比的游园会，却没有下文了。
风凌月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只闻远处混乱的弦乐队演奏在礼炮声里艰难地挣扎着。就在这样吵闹的寂静里——
“不许笑我。”苍夜忽然开口。
风凌月轻轻扬起了唇角：“需要我发个毒誓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神苍夜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也许换个时间讲比较好。今晚要和你一起去风系的晚会的，如果问过这件事，我会觉得……很奇怪……”讲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风凌月眼里顿时似有光芒闪了一闪。下一秒，他似有若无地看了她一眼：“这样犹犹豫豫的话，真不像你。”
“……喂，你答应过不会笑我的。”
风凌月霎时凌乱：“光明神为证，我没有笑你的说－_－”
“……好吧。”
“那么，”风凌月看着她纤细的侧影，微微一笑，“是什么事情呢？”
神苍夜怔了怔，漫不经心移开了目光，注视着远方精致的尖塔，良久，良久，忽然轻轻开口：
“凌月，‘喜欢’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
……
塔楼上的风声，忽似凛冽了数倍。在这深秋的万里晴空下，风凌月忽然发现，原来冬天，也已经离得很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地说：“苍夜有喜欢的人了么？”
神苍夜的脸“刷”一声红了，盯着尖塔上巨钟的指针不肯回头，只抗议道：“你答应过不会笑我的！”
这句太萌的话让风凌月倏然回神。眼前，那样漫漫飘舞风中的雪白发丝下，她晶莹剔透的脸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但却偏是一脸别扭小孩的神情，不知是嗔还是恼。霎时间，似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捏了一把，疼得直贯骨髓，却又像失去了知觉一样分分冰冷——
“呐，苍夜，”他淡淡笑了笑，轻声道，“我没有笑你，真的。”
“……”
安静片晌，神苍夜点了下头：“嗯。”
风凌月看着塔楼下遍布着无数道魔法亮光的游园会，手指毫无知觉地渐渐收紧。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重新开口，问出了那个这辈子都不愿意去问的问题：
“是天烬？”
“喂！”
神苍夜倏然回头，耳垂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样：“才没有！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没神经的家伙……但是那种感觉又好奇怪，我……不知道……”
地上，似乎又有一个偷吃烈焰棉花糖的家伙被烧着了，火系魔法的红光和水系魔法的蓝光乱闪成了一片。风凌月注视着那乱糟糟的一点，轻轻道：“那，是怎么样的奇怪感觉呢？”
神苍夜一分分抿起了唇，眉间细小的结似在烦恼应该怎么开口。大段的寂静后，她忽然道：
“炎最近不开心。”
“嗯。”
“而我不想看到他不开心。”
直截了当地说完这句话，她立即闭上了嘴，眼里浅浅的波纹悄然潋滟。
风凌月淡淡一笑，抬头道：“也许，你可以去问问他。”
“我问过了。”神苍夜轻轻哼了一声，淡淡道：
“……总是很奇怪，像在跟谁生气一样，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就算有什么事情发生过，难道不能告诉我么。很多次我想，他有什么想法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要去管它就好了。但是，却不能控制自己，尤其是，他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的样子，比如……嘁，云依晨。”
她皱了皱眉，仿佛只是说出这个名字就让她感到十分厌恶。
“呵，”风凌月笑了一下，“魔法公会会长的女儿。”
“总之，每一次都很难受，看到他莫名其妙的样子，还有那样可恶的态度……以前，他虽然没神经又自以为是，但是……不是现在这样的……不是的。”
她漫不经心垂下了目光：“凌月。”
“嗯。”
“我想，”雪白的发丝漫漫飘扬，敛去了她眼里细微的黯淡，“我很在意他。”
“……嗯。”
“但是，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样的在意是不是‘喜欢’？”风凌月忽然开口，反应迅速得让他自己都感到惊奇。
神苍夜轻轻闭了闭眼，脸上又泛起了淡淡的粉红，但却没有否认。
大段的寂静里，风凌月终于抬头，迎上了晴空下明媚的阳光。霎时间，明亮的光晕在翠眸里投落大段大段浅金色的弧，晕开了他眼底似有若无的笑意，还有渐渐氤氲开来的忧伤。
“苍夜，”他的声音，依然清雅如风，安静而温暖，“那种感觉，是难过么？”
神苍夜微微一震：“……你在说什么——”
“看到他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对你冷嘲热讽的时候，不肯跟你说话的时候，变得越来越不像他的时候……你的感觉啊。你说，‘很难受’……这是很含糊的话呢。”
似有若无的风撩动了他的发，让他唇边微微的弧愈发幽微，在漫天灿烂光芒下，满浸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任由悲伤肆意洒落，樱花一般，在心底落满点点血痕——
“有一个人……想要明白他，陪伴他，守护他的笑容，只要看到他幸福，就算睹上自己的笑容也没什么。和他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感到很安宁，即使早就知道自己或许永远不能走进他的世界，却依然不愿放弃……因为，他就是生活中最明亮的光啊。”
他轻轻回头，扬起了好看的笑容：“呐，苍夜，是这样么？”
那双碧绿的眸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轻轻刺了一下，疼痛得细微却尖锐。忽然间，感到了无以言说的悲伤，情不自禁轻轻一点头：
“以前，总是有吟游诗人在老师家门外唱歌的。”
“‘能不能让我，把你比作六月的阳光，炽热的，耀眼的，明亮的，让我眩晕的光芒’……凌月，有一次我忽然觉得，炎……或许很像六月的阳光吧。”
风凌月笑了起来，眼里愈来愈深的忧伤，让她无由失神。但，她只听到他悠悠开口，声音温雅如风：“这样的话，我想……”
“……你是真的喜欢他呢，苍夜。”
世界，真是残忍啊。
这样的事情，却要我亲口告诉你。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下。
苍夜，苍夜，接下来，我应该心平气和地放手了吧。
我做得到么？
我做得到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忽然，他的瞳轻轻一缩，竟情不自禁低呼出声：“……苍夜——”
“一下就好。”她闭着眼睛靠在了他肩上，半晌，悄悄转头，把脸深深埋进了他肩窝里。半晌，喃喃道：“……凌月，我想留在这个世界……像六月的阳光一样光明磊落地……”
她言语里不知来处的坚决让他的心尖锐地疼了一下，不由自主悄悄抬了一下手，又抬了一下，终于轻轻揽住了她的肩：“嗯。我明白。”
“……”神苍夜微微缩了一下，他胸前的温暖，让她渐觉心定，忽然心中一暖，极轻地开口：“凌月，我真不知道……没有你会怎么样。”
她的声音太低，让他微微一怔：“什么？”
“……没什么。”心事一了，浓浓的倦意顿时袭上，她的意识不由悄悄沉了下去：“……让我睡一下，十分钟就好……最近都没有睡好……”
“咦……？在这里？风这么大会感冒的——喂，苍夜——”
小小的寂静后，她似咕哝了一句：“……有你在不用怕风……”
然后，就再没有声音了。
……
风凌月无声地叹了口气，悄悄抬手，指上纤细的墨绿指环霎时化作精致的法杖停在了掌中。他默默吟唱几句，高塔上凛冽的风声霎时归于静默，只温柔地环绕塔周，在这已显清寒的秋日，圈出了小小的温暖。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低头。怀里婉然而伸的雪发间，她的睡容安静而恬淡。这样的神情，只因为完完全全地信任着他，所以才可以放心地让自己倚靠。
但是，这样的信任啊……
忽然，道道安静的青光在他身后交汇，光芒消敛处，一袭简单青袍的清灵女子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轻轻一跃，坐在了阴影后的栏杆上：“凌月，你很难过。”
风凌月微笑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流烟。”
“人类的心思都太迟钝了。”流烟淡淡说完，扫了他一眼，声音顿时温和了下去：“当然，你不一样。”
“其实我也一样。”风凌月轻轻收紧了臂：“否则，我或许应该安于做她的朋友……也许，好朋友。”
流烟的目光微微尖锐了一刹：“你后悔了么？”
风凌月微一怔，垂下了目光：“我不知道。也许后悔了吧。”
“那，就是我的错了。”流烟抬头，目光静澈如水：“那时候不应该告诉你她的来历才是，否则你也不会去关注她，自然更谈不上……日久生情？情愫暗生？还是在某一霎砰然心动……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完全掌握人类的语言。”
“其实我也不知道。”
风凌月看着怀中少女安静的脸，半晌，轻轻闭了闭眼，无声抬头，任由淡淡的笑意在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痕，从今以后，一触即痛。
“流烟，这不是你的错。在人类的语言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