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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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于江湖-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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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洲在什么地方?没有办法追究了,诗句说是:两桨桥头渡,应该是江边吧。温庭筠也有一首《西洲曲》,中有“艇子摇两桨,催过石头城”之语,可知“两桨桥头渡”是说摇起小艇的两桨就可直抵西洲桥头的渡口。
  那时他要离开,我该说些什么呢?要走的会走,而要来的终究会来?
  这样的话,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心,也不是我一个人有。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勾着我的长发,说:我还会回来的,你等我!
  而等待,那样的感受,又有多少人熟悉呢?
  桥头渡口。乌桕树下,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常常伫立水边,这种意境最早出现在《诗经》里,妇孺皆知的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雨丝轻盈地落在平静的水面,一弯弯的涟漪轻轻散开。过后那平静的水面,从不像是有过碎裂的痕迹。时间,就那么轻易地抹平了一切,或许那被寂寞苫荑过的土地上,那青葱的是隔年春色。
   。。

心如莲子(2)
这是我看到的,我是对他说过,我的确不恨他。
  这样等他归来。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他的样子在她的心头萦绕,他的声音,他的一举一动。
  这样一个安安静静活着的人,眼睛里总含着默默的笑意。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那莲子是一颗心的,这样的话就是初相识的时候,他说过的。两个人一起去采莲,回来,他给她拨开说:“你看看,这红红的莲心。”依然,我知道的。
  我拖过一张堆锦的旧地毯,盘着腿坐在上面一颗一颗的剥莲子。破开的一颗莲子,粉红鲜润的汁水顺着白皙的几乎透明的手指缓缓流下,喷薄满目的颜色该有多娇艳啊?
  回过头来的侧影像还在我面前一样切近而清晰,带着鉴赏中的满足感,这家伙好像是有点舍不得我的样子,有点忧郁地对我笑着。
  “爱你,或者是更爱,可是怎么会只是一个梦境呢?”对着空寂的庭院自觉无聊的笑笑,回忆和虚幻交织而成的爱人的影子,单薄得只需一个念头就可以击穿。内心深处的一角悄悄地陷下去,到那幻影彻底破灭的时候,我会怎样呢?
  我静静地坐着,手指机械地剥着一颗颗的莲子。我想自己就这样做一个大宅院的女主人,其实也不错。我给他弹琴,让那个人斜靠着坐在我对面对我说:
  你的琴弹得多好——你那么美,那么好,谁能不爱你?
  在朽旧的阁楼上,只有飞鸿缥缈,落日沉沉。又一天这样在相思等待中过去了。水意悠悠,天空窈廖,心却越来越小,慢慢地只能容下你的影子。
  回来,徘徊不定,终于累了,坐在廊下。
  那桢木的地板铺成的前廊是一种古旧的深褐色,庭前是一的树冠下,一片恬静的浓荫罩着树下一个个有浮雕花纹的大缸。那里面浮着莲花和莲叶,雪白碧绿的田田簇成一片,向是初夏里解不开的梦境。
  微闭着眼睛仰面对着天空,袅娜的风儿落下,拂着脸庞,擦着鬓发。我想自己将来出阁了,做这样一个大宅院的女主人。过了晌午就坐在这散发着古木清香的回廊里坐着,捣茶叶,剥莲子。黄昏里点上紫陶的小炉子,慢慢的扇起火来煮水,雪白的莲花枕着碧绿的梦静静地睡着。
  没有一个人在身边,也没有一点声音,那时候就能听到,听到谁的脚步声慢慢的近了,在我身边坐下。掬起我的长发,悄声细语的和我说话。那声音和最初见时那样,轻柔细腻得不起纤尘。
  而梦在绿色的水纹间摇荡,扬起,飘去……
  

江南可采莲(1)
采莲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相和歌辞》是乐府歌曲名。据《宋书·乐志》说:“《相和》,汉旧歌也。丝竹更相和,执节者歌。”我素来喜欢旧歌,因年代久远,而散尽了流行歌曲的烟火气,有古意迷漫其间,自然而然,情意流转而出,让人忘却时光年岁的催迫。这是古歌最大的妙处。
  比如这首《江南》,此曲为《相和歌辞·相和曲》其中的一首。原见于《宋书乐志》。书中说:“今之存者,并汉世街陌谣讴。”说得很明白,这些歌来自民间,质朴清新,和文人们雕琢出来的歌词大有不同。都是直接来源于生活,这样的民歌纯属天籁,当初的创作者或许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单纯为快乐而快乐的歌谣,你只须侧耳倾听就够了。
  这些歌原来多是无乐器伴奏的口头歌谣,后被乐官们采入乐府,以丝竹配奏。到了三国,又经过精通音乐得乐官们改造,成了魏晋的“清商三调”歌诗。更加精美和谐。如一粒饱满光泽的珍珠,垂落在听者的心里。美,不言而喻。
  你若喜欢,我们就去那个曼妙唯美的绿色江南吧!
  我喜欢春天,好像经过的冬天的寒冷,寂寞了太久。渴望绿色的心情很是迫切,出了三月,便几遍几遍地看路边的柳树,寻觅鹅黄破枝的那一丝萌动。
  我也喜欢阳光,最好是初暖的时分,乍暖还寒的时候,阳光就觉得最为珍贵。甚至能感到阳光是柔软的,光滑的错觉,其实那不是光,而是“吹面不寒杨柳风”。
  因为久居北方,所见到的多是粗粝的北风,就算是春夏,绿树红花,也依然觉得不够。因为缺少了水的滋养。去江南,当然是夙愿。欠下心灵的一笔有年的债务。有了时间,找些空闲,必须要还清的。
  在北方见水,多则是一不大的湖泊,犹有造作的痕迹。要见荷花更是不易。就算见了,也是池塘里的寥寥的莲叶。水多浓郁,不觉得清洌。就算是一幅美妙的山水画,也还缺少一份灵动的气息。
  北方看莲,算是雅趣。没有采莲嬉戏的喜人。大家都记得朱自清先生,在清华大学月夜看荷的美文。其实那里面最多的是情趣。
  说到快乐,是没有的,有的只是沉积于内的心事: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清华园里面是有水塘,虽几十年过去了,现在的色泽也似乎不比先生当年的差,荷花也还是那么多,看荷花的人也更多,而且清华的才子俊女多不胜数,自然赐予他们的享受,可谓适得其所。然而还是有些遗憾,像朱先生那样的文雅淡远的名士几乎没有了。景色也就少了一个灵魂。
  朱先生的时代多少是拘谨苦涩的。夜半出游,寻求的自然是宁静超脱。月下看荷和当年苏东坡月下游寺相同。一半是寂寞郁闷,一半是寄情山水。
  一份含而不发的忧愤。在内心里努力寻找着自我平衡的力量。
  这依然还是中国读书人的士大夫的古典情怀。
  水木清华的荷塘,我自然是常去的。月夜去看也有几次,但得到的都是失望。
  原因就是那里的夜色早已经被破坏掉了。几步就有的路灯好比是蹩脚的太阳。把夜色吞没,咀嚼,然后又吐了出来。你说,那是夜晚还是白天呢?却是大煞风景。
  只好等那里所有的路灯都坏掉了,再去看吧!只是六年来,还没有碰到过。所以这北方的荷叶之美,一直是个缺憾。
  先生到底还是南方人,说起了采莲,便陷入往时。
   。。

江南可采莲(2)
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欋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梁元帝的《采莲赋》很好,这是浓妆。我却更喜爱素雅的民歌《江南》,这是淡抹。我以为恰到好处。
  《江南》歌词中还有一个妙处,很是独特。是通篇只见田田的莲叶摇曳,出水妖娆,却看不见那个采莲的少女。这个调皮的丫头,她隐藏到那里去了呢?
  我冒昧地想,这首小诗,最精妙的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了电影手法的描写。
  其实那个采莲的女孩儿,就是你。
  这是个巧夺天工的角度,远远地,你看见了荷花,荷叶莲子。就撑一小舟入花丛中。水纹泛起,莲叶摇曳分开,你看到了透明的水。一尾一尾的鱼儿,追逐嬉戏,游弋在青碧的莲茎、叶下。
  看见你,它们忽忽逃掉了。可转头间,又游过来,吐个水泡,就又跑掉了。
  听这首歌,你无意间就成了那个采莲的主角。啊!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我要去江南。
  那似乎是古书中的天堂,文化的原地。
  风和日丽固然不错!我要去,却特别选择冒雨前往。
  喜欢湿漉漉的天底下,水汪汪的情意。
  那是久居北方的人的最为渴望的浸润。你知道,诗情画意的游玩,近乎那些鱼儿的自由,快乐。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一片生机勃勃的画面里,我看到了时间倒流,穿着轻透的彩衣,身姿美妙的湖边女孩儿摇着兰舟从哪一边过来,水面上如天籁的歌声响起……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余冠英先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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