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的故事(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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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哈拉的故事(完结)-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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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完了袋子,我站著望了一下沙漠。对街正在造一批新房子,美丽沙漠的景色
一天一天在被切断,我觉得十分可惜。

  站了一会儿,不远处两个我认识的小男孩不知为什么打起架来,一辆脚踏车丢
在路边。我看,他们打得起劲,就跑上去骑他们的车子在附近转圈子玩,等到他们
打得很认真了,才停了车去劝架,不让他们再打下去。

  下车时,我突然看见地上有一条用麻绳串起来的本地项链,此地人男女老幼都
挂著的东西。我很自然的捡了起来,拿在手里问那两个孩子∶“是你掉的东西?”
这两个孩子看到我手里拿的东西,架也不打了,一下子跳开了好几步,脸上露出很
怕的表情,异口同声的说∶“不是我的,不是我的!”连碰都不上来碰一下。我觉
得有点纳闷,就对孩子们说∶“好,放在我门口,要是有人来找,你们告诉他,掉
的项链在门边上放著。”这话说完,我就又回到屋内去听音乐。

  到了四点多种,我开门去看,街上空无人迹,这条项链还是在老地方,我拿起
来细细的看了一下它是一个小布包,一个心形的果核,还有一块铜片,这三样东
西穿在一起做成的。

  这种铜片我早就想要一个,后来没看见镇上有卖,小布包和果核倒是没看过。
想想这串东西那么脏,不值一块钱,说不定是别人丢掉了不要的,我沉吟了一下,
就干脆将它拾了回家来。

  到了家里,我很高兴的拿了给荷西看,他说∶“那么脏的东西,别人丢掉的你
又去捡了。”就又回到他的报纸里去了。

  我跑到厨房用剪刀剪断了麻绳,那个小布包嗅上去有股怪味,我不爱,就丢到
拉圾筒里去,果核也有怪味,也给丢了。只有那片像小豆腐干似的锈红色铜片非常
光滑,四周还镶了美丽的白铁皮,跟别人挂的不一样,我看了很喜欢,就用去污粉
将它洗洗干净,找了一条粗的丝带子,挂在颈子上刚好一圈,看上去很有现代感。
我又跑去找荷西,给他看,他说∶“很好看,可以配黑色低胸的那件衬衫,你挂著
玩吧!”

  我挂上了这块牌子,又去听音乐,过了一会儿,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了几卷录音带,我觉得有点瞌睡,心里感到很奇怪,才起床没几小时,怎么会觉
得全身都累呢?因为很困,我就把录音机放在胸口上平躺著,这样可以省得起来换
带子,我颈上挂的牌子就贴在录音机上。这时候,录音机没转了几下,突然疯了一
样乱转起来,音乐的速度和拍子都不对了,就好像在发怒一般。荷西跳起来,关上
了开关,奇怪的看来看去,口里喃喃自语著∶“一向很好的啊,大概是灰太多了。


  于是我们又趴在地上试了试,这次更糟,录音带全部缠在一起了,我们用发夹
把一卷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带子挑出来。

  荷西去找工具,开始要修。

  荷西去拿工具的时候,我就用手在打那个录音机,因为家里的电动用具坏了时
,被我乱拍乱打,它们往往就会又好起来,实在不必拆开来修。

  才拍了一下,我觉得鼻子痒,打了一个喷嚏。

  我过去有很严重的过敏性鼻病,常常要打喷嚏,鼻子很容易发炎,但是前一阵
被一个西班牙医生给治好了,好久没有再发。这下又开始打喷嚏,我口里说著∶“
哈,又来了!”一面站起来去拿卫生纸,因为照我的经验这一下马上会流清鼻水。
去浴室的路不过三五步,我又连著打了好几个喷嚏,同时觉得右眼有些不舒服,照
照镜子,眼角有一点点红,我也不去理它,因为鼻涕要流出来了。

  等我连续打了快二十多个喷嚏时,我觉得不太对劲,因为以往很少会这么不断
的打。我还是不很在意,去厨房翻出一粒药来吃下去,但是二十多个喷嚏妥完了,
不到十秒钟,又更惊天动地的连续下去。

  荷西站在一旁,满脸不解的说∶“医生根本没有医好嘛!”

  我点点头,又捂著鼻子哈啾哈啾的打,连话都没法说,狼狈得很。

  一共打了一百多个喷嚏,我已经眼泪鼻涕得一塌糊涂了,好不容易它停了几分
钟,我赶快跑到窗口去吸新鲜空气。荷西去厨房做了一杯热水,放了几片茶叶给我
喝下去。

  我靠在椅子上喝了几口茶,一面擦鼻涕,一面觉得眼睛那块红的地方热起来,
再跑去照照镜子,它已经肿了一块,那么快,不到二十分钟,我很奇怪,但是还是
不在意,因为我得先止住我的喷嚏,它们偶尔几十秒钟还是在打。我手里抱了一个
字纸篓,一面擦鼻涕一面丢,等到下一个像台风速度也似的大喷嚏妥出来,鼻血也
喷出来了,我转身对荷西说∶“不行,打出血来了啦!”

  再一看荷西,他在我跟前急剧的一晃。像是电影镜头放横了一样,接著四周的
墙,天花板都旋转起来。我扑上去抓住他,对他叫∶“是不是地震,我头晕━━”
他说∶“没有啊!你快躺下来。”上来抱住我。

  我当时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被弄得莫名其妙,这短短半小时里,我到底为什么
突然变得这个样子。

  荷西拖了我往卧室走,我眼前天旋地转,闭上眼睛,人好似也上下倒置了一样
在晕。躺在床上没有几分钟,胃里觉得不对劲,挣扎著冲去浴室,开始大声的呕吐
起来。

  过去我常常会呕吐,但是不是那种吐法,那天的身体里不只是胃在翻腾,好像
全身的内脏都要呕出来似的疯狂的在折磨我,呕完了中午吃的东西,开始呕清水,
呕完了清水,吐黄色的苦胆,吐完了苦水,没有东西再吐了,我就不能控制的大声
干呕。

  荷西从后面用力抱住我,我就这么吐啊,打喷嚏啊,流鼻血啊,直到我气力完
完全全用尽了,坐在地上为止。

  他将我又拖回床上去,用毛巾替我擦脸,一面著急的问∶“你吃了什么脏东西
?是不是食物中毒?”

  我有气无力的回答他∶“不泻,不是吃坏了。”就闭上眼睛休息,躺了一下,
奇怪的是,这种现象又都不见了,身体内像海浪一样奔腾的那股力量消逝了。我觉
得全身虚脱,流了一身冷汗,但是房子不转了,喷嚏也不打了,胃也没有什么不舒
服,我对荷西说∶“要喝茶。”

  荷西跳起来去拿茶,我喝了一口,没几分钟人觉得完全好了,就坐起来,张大
眼睛呆呆的靠著。

  荷西摸摸我的脉搏,又用力按我的肚子,问我∶“痛不痛?痛不痛?”

  我说∶“不痛,好了,真奇怪。”就要下床来,他看看我,真的好了,呆了一
下,就说∶“你还是躺著,我去做个热水袋给你。”我说∶“真的好了,不用去弄
。”

  这时荷西突然扳住我的脸,对我说∶“咦,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肿得那么大了。
”我伸手摸摸,右眼肿得高高的了。

  我说∶“我去照镜子看看!”下床来没走了几步路,胃突然像有人用鞭子打了
一下似的一痛,我“哦”的叫了一声,蹲了下去,这个奇怪的胃开始抽起筋来。我
快步回到床上去,这个痛像闪电似的捉住了我,我觉得我的胃里有人用手在扭它,
在绞它。我缩著身体努力去对抗它,但是还是忍不住呻吟起来,忍著忍著,这种痛
不断的加重,我开始无法控制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口里尖叫出来,痛到后来,我眼
前一片黑暗,只听见自己像野兽一样在狂叫。荷西伸手过来要替我揉胃,我用力推
开他,大喊著∶“不要碰我啊!”

  我坐起来,又跌下去,痉挛性的剧痛并不停止。我叫哑了嗓子,胸口肺里面也
连著痛起来,每一吸气,肺叶尖也在抽筋。这时我好似一个破布娃娃,正在被一个
看不见的恐怖的东西将我一片一片在撕碎。我眼前完全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神
智是很清楚的,只是身体做了剧痛的奴隶,在做没有效果的挣扎。我喊不动了,开
始咬枕头,抓床单,汗湿透了全身。

  荷西跪在床边,焦急得几乎流下泪来,他不断的用中文叫我在小时候只有父母
和姐姐叫我的小名━━“妹妹!妹妹!妹妹━━”我听到这个声音,呆了一下,四
周一片黑暗,耳朵里好似有很重的声音在爆炸,又像雷鸣一样轰轰的打过来,剧痛
却一刻也不释放我,我开始还尖叫起来,我听见自己用中文在乱叫∶“姆妈啊!爹
爹啊!我要死啦!我痛啊━━”我当时没有思想任何事情,我口里在尖叫著,身上
能感觉的就是在被人扭断了内脏似的痛得发狂。

  荷西将我抱起来往外面走,他开了大门,将我靠在门上,再跑去开了车子,把
我放进去,我知道自己在外面了,就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痛。强烈的光线照进来,
我闭上眼睛,觉得怕光怕得不得了,我用手蒙住眼睛对荷西说∶“光线,我不要光
,快挡住我。”他没有理我,我又尖叫∶“荷西,光太强了。”他从后座抓了一条
毛巾丢给我,我不知怎的,怕得拿毛巾马上把自己盖起来,趴在膝盖上。

  星期天的沙漠医院当然不可能有医生,荷西找不到人,一言不发的掉转车头往
沙漠军团的营房开去。我们到了营房边,卫兵一看见我那个样子,连忙上来帮忙,
两个人将我半拖半抱的抬进医疗室,卫兵马上叫人去找医官。我躺在病台上,觉得
人又慢慢好过来了,耳朵不响了,眼睛不黑了,胃不痛了,等到二十多分钟之后,
医官快步进来时,我已经坐起来了,只是有点虚,别的都很正常。

  荷西将这个下午排山倒海似的病情讲给医生听,医生给我听了心脏,把了脉搏
,又看看我的舌头,敲敲我的胃,我什么都不在痛了,只是心跳有点快。他很奇怪
的叹了口气,对荷西说∶“她很好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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