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因为什么以人为实验。
只是因为安东尼是他们的敌人。
罗可心里不屑地想。
“罗可小姐难道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受到制裁？”菲利普从她脸上读出了她此刻的心思。
“这真是个深奥又复杂的问题。”她深沉道，“我觉得我的老师更有资格回答。”如果真要她来说，那接受制裁的名单上他绝对排第一个。
菲利普微笑道：“我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兰林冕下了。”
罗可敷衍地回笑，目光飘移到窗外。
马车慢慢停下。
菲利普率先下车，绅士地迎接她。
罗可兴奋得从马车上跳下，完全忽视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仿佛被街旁的鲜花摊吸引住全部心神。
菲利普好脾气地收回，跟在她身后，低声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罗可小姐最喜欢的是富贵花吧？”
她楞了下，刚想转身回答，视线便被他背后的那一排少女手中的月白如夜明珠般皎洁纯美的鲜花深深黏住。
她们手中的富贵花少说也有几千朵吧？
堪比黄金的花价……
天。
此刻倒映在罗可眼中的，绝对不是什么美丽的花瓣，而是一堆堆像小山高的黄澄澄金子。
菲利普双手交叠在胸前，轻轻向后退了半步，温声道：“我，菲利普·德·亚历山大·默特尼·保罗亲王，在桑德莱热情的见证下，谨以诚挚之心向美丽的罗可小姐求婚，请允许我陪伴你剩下的岁月，直到永远……”
周围先是震惊到无声的安谧，随即欢呼声、鼓掌声、口哨声渐渐从沉寂中复苏，片刻后响彻这条只有五六米宽的街道上空。
三面围观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但人数依然在增长，甚至有些人是听到风声专门从不远处赶来的。
如果不是当事人，也许罗可也会加入起哄的那一族去，但现在她只是紧紧地握住拳头。
这样的场景她不是没有肖想过的，尤其是遇到海诺尔斯之后。
但事实是，无论场面多么宏大，措词多么动人，如果站在那里的人不是那亮丽金发、湛蓝眼眸的主人的话，那么这一切对她来说，充其量只是一场别扭又荒唐的闹剧而已。
“保罗亲王殿下……”她尽量把声音放柔。无论她以前有多么讨厌他的虚伪阴险，但此刻，他满足了她身为女人的虚荣心。“虽然是错爱，但我依然感到荣幸。”
菲利普脸色不变，似乎对于她的拒绝早已了然于胸。
“相信我，殿下，你的另一半……”罗可感受到四周越来越不友善的目光，立刻话锋一转道，“也许就在她们中间！”她的手挥向所有人。
“哦！”尖锐的女声在混乱中欢腾。
菲利普对周遭的喧哗充耳不闻，缓步朝她靠近。
罗可不得不在渐渐放大胸膛前连连退后。
他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道：“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就不会在初次见面时让你看到那样的情景。”
人品不好，怎么能怪情景？
罗可为情景抱不平。
“但是我可以保证，婚姻将是我所有过去的坟墓。”
恩，过去是坟墓，现在是烟幕，未来对不住。
罗可继续在心里为他的话作释义。
“所以，”他慢慢抬起头，深情如星光般璀璨着他的双眸，“我可以获得你的首肯吗？”
她似乎看到他身体周围的一圈，隐隐有无色的火焰在燃烧。
喧哗声不知何时已经原离。
只留下一片窒息般的寂静。
罗可听到心脏受刺激似的激烈狂跳，像是随时准备从喉咙里跃出来。
还以为离开默特尼二世的那间办公室就是逃出升天，没想到是刚出狼窟又入虎穴！
她仰起头，看着头顶那片晴空万里的蓝天，心中无声呐喊：
海诺尔斯……救命！
菲利普徐徐将手抬起，似乎要搭上她的肩膀，正当指尖即将触碰到衣料的刹那——一道水蓝的光芒毫无预兆地凭空闪现在手指和衣料的缝隙间，如疾电般将它弹开！
所有人的耳朵都被灌入一阵清冷悦耳却又霸气十足的宣告：“她是我的妻子。”
与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罗可身边诡异扭曲的空间。
空间里，一个颀长的身影隐约露出轮廓。随着众人倒吸的凉气越来越浑厚，神秘的身影终于在众目睽睽下露出原形。
吃醋
比夕照时湖面跳跃的金色鳞波更灿烂耀眼的长发如瀑布般垂挂在身后，俊美的容颜犹如世上最优秀工匠穷尽毕生心血所制作出来的最杰出作品，美丽得毫无瑕疵。
但那双如湖泊般清澈晶莹的蓝眸仿佛冰铸，虽然只有寒星般的两点，却让整条街道的温度骤然直落。
“海诺尔斯？”罗可呆呆地唤了一声，像是要确认眼前这个身影不再是梦里的幻觉，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不能曝露他身份的考量完全被抛到九霄云外，现在她眼里心里塞得满满的，全是面前这个人。
菲利普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皱了下眉头。
海诺尔斯，东海裂剑台的主人。
一个让卡兰帝国派出上百的魔法师和骑士出东追捕，依然徒劳无功而回的传奇存在。
如果他就是罗可手上印记的另一半，他倒是能理解她隐瞒的原因。不过，无论从那个角度看，海诺尔斯都不像是海族。
正在他疑惑未决之际，罗可已经像只扑火的飞蛾，欢呼着跃到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的怀里。
嘴里的话瞬间吞了回去，他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刚才求婚的并不是他，他只是一个恰巧路过的旁观者。
不过他那些细微的变化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神秘而又俊美的青年身上。
海诺尔斯抬手将她轻轻搂住。
“你怎么会来？”罗可抬起头，贪婪地望着他，满眼的欢喜。
“你不想我来？”他眉头微微一皱。显然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些微的不快。
“当然不是。”自从了解透彻眼前这个强大男子的真面目后，她已经决定抛弃所有的欲言还羞，务必将所有心情用最精确的语言表达出来，以免造成误解。“事实上我现在快高兴得晕过去了。”
蔚蓝眼眸中的寒意缓缓退潮，化作晴日里涟漪片片的春波。
罗可的鼻子拼命在他的胸襟前蹭着。
这就是海诺尔斯的味道。
清新中又带着点温暖……
呜呜……真是太让人怀念了！
放在他腰际的手又紧了紧。
“咳咳……”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多久，终于有声音忍不住跳出来破坏这一幕和谐。
罗可迅速从怀里抬头，狐疑地眨了眨眼，悄悄把头探出海诺尔斯的手臂。一个红帽黄袍的魔法师正捧着一堆白花花的胡子揶揄地看着她。
“……老师？”
“真高兴你发现了我，我差点以为自己的晚年就要在这里吹着冷风度过了呢。”兰林脱帽致意。
“老师，其实我并不想打扰你晚年规划的。”她用眼神强烈地表达出对他的不满。
兰林呼出口气，把手上的胡子吹得散成一片，“你确定你是我的学生而不是海诺尔斯的学生？”
“我很确定。”罗可瘪嘴道，“因为我至今还是一个四阶魔法师。”
遇到菲利普以后她才知道四阶魔法师根本就是耻辱般的存在。
兰林气得跳脚，“你的资质就算是创世神也没办法！”
罗可可怜巴巴地望着海诺尔斯，“我真的那么差劲吗？”
海诺尔斯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不会。”
“……”兰林喃喃道，“我居然收了这么一个学生。”
“老师，你怎么会离开冰寒极地？”他不是连去登丁小镇都嫌远么？
兰林高深莫测道：“这是命运之神的安排。”
罗可不解道：“他安排你来桑德莱？他管得还真宽。”
兰林气得伸手想敲她脑袋，却被海诺尔斯半途拦下。
“你这样宠溺她，迟早会后悔的。”兰林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海诺尔斯无辜道：“我没有宠溺她。”
……这段对话为什么听起来有点耳熟，他们似乎在不久以前已经交流过。兰林翻了个白眼，正想再接再厉，努力将海诺尔斯从深渊里解救出来，却见一个姿容出色的褐发青年含笑走到他面前。
“万分荣幸能在此偶遇兰林冕下。”菲利普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后，终于决定出来。
兰林眯起眼睛，想了想，“保罗亲王？”
菲利普受宠若惊道：“没想到兰林冕下竟然还记得我。”
“恩。和你的小时候相比，你没什么令人惊喜的改变。”兰林泼冷水的功夫不比他的胡子短。
菲利普神色从容道：“兰林冕下也风采依然，岁月完全没有在您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在我心目中，您永远是魔法界的传奇，卡兰帝国的骄傲。”
这马屁拍的委实不算高明，一点新意都没有。罗可在心底鄙视。
不过兰林的表情证明，马屁不需要高明，实用就行。
“唔，你怎么会在这里？”兰林面色一缓道。
“罗可小姐想要到街市走走，我很荣幸得被允许陪同左右。”菲利普绝口不提求婚之事。
兰林偷瞄身边的海诺尔斯一眼，装作不经意道：“我似乎听到刚才……你在向罗可求婚？”
求婚二字一出，街道刚刚缓和的温度又开始飞雪结霜。
罗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菲利普处变不惊道：“罗可小姐的聪慧可爱让我不得不拜倒在她的魅力之下。”
好吧。他再次证明了马屁不需要高明，只需要实用这条真理。罗可在心里偷偷感叹着，随即发现海诺尔斯对情敌的宣言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皱成一团的眉头……
这是算很生气？很疑惑？还是……根本没感觉？
她不安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兰林和菲利普也同时屏息看着眼前这一幕。因为海诺尔斯散发出来的寒气实在太惊人。
“好奇怪。”海诺尔斯疑惑地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