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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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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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哥哥?就是那个看上去很奶油的。”我见过她哥哥8岁时的照片,只记得是一个肌肤白皙、面容清秀的男孩。
  “哥才不奶油,现在很帅的。”安安说,略蹙了下眉,“不过,我并不喜欢哥哥这类。”
  “那是为什么呢?”
  “不晓得,也许是生活中见到像哥哥这类的太多了。”
  安安家境好,除开同学,她的交际圈子就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那些子弟并不似大家想象中的纨绔,相反都很有教养,然而,教养一多,就有某种虚饰的空洞与繁缛,缺乏寻常人家孩子那种生猛粗鲁的生命力。
  安安其实是个很矛盾的人,看着安静斯文,骨子里却有暴烈的追求。她喜欢的爱情故事多是像《呼啸山庄》、《牡丹亭》这样的。激烈、疯狂,为情能生能死。
  大概人都是这样的,认为生活在别处,对于围绕自己的习以为常的生活都有一种颠覆的愿望。但是彼时的我尚不能理解,只觉得像安安这样的女孩子能毫无成见地欣赏陈勉,真的很不容易,所以很开心。

锦年(8)
不久后,我在陈勉床头看到一本朗文英汉字典。翻开来,扉页上有安安秀气的字:陈勉君:好好学习,为时不晚!
  似有调笑的意味。我非常好奇,问陈勉:“安安送的?”
  “生日礼物。”陈勉颇得意。
  “安安是个书呆子,把你也看成书呆子了,你哪里需要这字典?”
  “怎么不用?”陈勉接道,“我们厂前些时进了些高档设备,说明书全是英文的,我看不懂,就问安安,安安后来抽空教我语法和单词。”
  “你还会英语?说几句听听。”我总是只能抓住现象而抓不住本质,在当时的我看来,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的陈勉说英语那是天下第一号好玩的事。
  “你别闹了。”陈勉脸红了。
  “说啊,就说:你好吗?我很好,谢谢你,你呢?我好得很。”
  陈勉低低道,“那最后的,我只会说我也很好,而不是我好得很。”然后他用他带乡音的英文念完那几句比较白痴的对话:How are you? I’m fine。 Thank you;and you? I’m fine;too。
  我乐不可支。陈勉道,“你笑什么,安安说我是标准伦敦英。人家安安从不笑我。幸好没找你做老师,光会挫伤人家积极性。”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安安就做起了陈勉的英语家教,当然是免费的。
  他们俩最大的突破应该是一起练国标吧。怎么开始练的呢?说来还比较话长。
  陈勉他们厂厂长与安安他们学校校长正好是一对。大概某个枕衾贪欢的时刻,那一对,觉得彼此的厂子和学校也该联谊联谊,润滑润滑,增加感情,培养火花,就跟他们一样。于是,学校先是组织学生每月去厂里劳动半日,公开的说法是,培养孩子们吃苦耐劳的精神。但在我看来,更多可能会起到洗脑作用:嗨,同学们,好好读书吗,读书考大学才是王道,不好好读书,看吧,只能跟这帮人一样做苦力,赚每个月可怜巴巴的一点小钱。
  然后有一阵,城里开始兴起跳交谊舞,风气刮到郊区,厂里开了禁,学生们也心潮澎湃,觉得时髦。厂长与校长一合计,好吧,合办一个舞会吧。
  厂里最标致的小伙子非陈勉莫属,又是先进工作者,这个挑大梁的任务非他莫属,陈勉怎么推也推不了,也不习惯跟别的女生手拉手,只能问安安。安安没意见,这对组合就产生了。国庆篝火晚会,两人拿得大奖。
  那次比赛,我特意去看来着,给他们加油鼓劲。
  篝火熊熊燃烧,红艳艳的光把两人的舞姿衬托得泼辣动人。我忘了拍手,怔怔想,如此闷骚的两人,也有激情焕发的时刻。艺术的力量当真不可小视。
  我旁边坐着陈勉厂里的女工,女工们交头接耳,啧啧议论。一看上去挺有见识的女工道:跳舞最容易出事。你拉着我我扶着你,一不留神就是敏感部位。我赌一辆宝马,陈勉这小子看上那女学生了。你看那眼光,那手势……我急了,侧过头,说,我赌一辆悍马,这是不可能的。“悍马是什么马啊?我赌一辆种马,那女学生对陈勉也有意思。”看上去更有见识的一男工插过来。
  然后,某个晚上,我跟陈勉在山坡上看月亮。
  我抱膝,怔怔看着月宫里模糊的形状,喃喃说:“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后老悔……”
  “你什么时候博爱了,月球的事也管。”陈勉说。
  我瞥眼看他,“嗯,火星在哪里,我也想管管。”
  忽而跳起来,拉他手,“咱们跳火星上的舞吧。”

锦年(9)
“我不会。”
  “不会我教你啊。”我拉住他的手比画一个姿势。陈勉说:“这是弯弓射大雕的姿势。”“就这姿势,火星上的人就这么仇恨我们地球生物的。”
  我又拉着他射了几次弓,总觉得火星上的舞蹈果然不及地球上的舞蹈来得赏心悦目。并且火星人锦年也不及地球人安安与陈勉相配。我比较矮小,抓着他胳膊的样子,像在练吊环。
  我放了手,在他跟前蹦啊蹦,“我要长高。”我大声说。陈勉那家伙居然也跳啊跳,“我还会再长的。”
  “你好讨厌,安安面前怜香惜玉的不得了,我面前,寸土必争。”我咬牙切齿。
  陈勉道:“礼尚往来,安安对我比你好多了。”
  我们跳啊跳的,跳到安安来了,陈勉立刻摆出绅士状,“锦年这孩子,老大不小的,一会学田鸡跳,一会学蛤蟆功。”
  哎,我叹口气,在陈勉眼里,我是孩子,而安安不是。天可怜见,我比安安还要大三个月。
  此后,我经常做的事,就是舞会的时候,为那两个出风头的家伙伴奏。三人凑合演一台戏吧,好歹,我也算在内。虽然是角落那一个。
  以我高中时候的情商来看,安安是不可能对陈勉有什么想法的,她长得漂亮,学习出色,家境优渥,她的人生瑰丽得如同阳春三月的天气。一日比一日晴朗。她只要顺顺当当走下去,必然有成排的王子等着她挑挑拣拣,她怎么可能留情于这每月赚一点小钱没文化没情趣还有前科的混小子?
  可事实证明,我的情商是比较低的。皇帝厌倦了山珍海味,尚会依恋青菜豆腐,在顺风环境里长大的安安最不耐烦的体验大概就是再风顺下去。游离于常规秩序之外才会给她的内心带来些许的刺激。那么陈勉无疑是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至于我和陈勉的开始,不晓得是不是潜意识里觉得受了冷落、想要弥补的结果。
  4
  有个晚上,上完钢琴课,我和陈勉照例在崇安寺溜达玩。
  我跟他说,你有没有觉得安安的名字有点像尼姑?他笑道,你怎么这么坏呢?我说,觉安,觉安,下部发展就是崇安了,这庙就跟给安安造的。
  “瞎说什么?尼姑哪兴住庙的。”陈勉摁摁我脑袋,怀疑我脑子浸水了。可是我们俩脸上都有心照不宣的属于恶作剧的笑。
  在一个大排挡坐下。他给我要一个鸭血粉丝汤,自己则要一叠花生米,外一瓶啤酒。
  他把粉丝汤里面的辣椒、生姜给我剔除掉。他知道我不爱吃辣椒,也讨厌姜。我吃着粉丝,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他笑道,“我注意到了,你喜欢吃任何跟雨一样长长细细的东西,粉丝啦,面条啦……鼻涕不知道是不是。”
  “你有时候很坏。”我笑。问他今天有什么好事这么大方。他说,他设计的一样产品,被厂里采纳,申请了专利。他拿了一笔奖金。
  “是用你的名字吗?”我已经很有维权意识了。
  他不以为意,淡淡说,“能采用,对我已经是莫大的肯定了。”
  “其实陈勉,你很聪明。”我感叹了下,又道,“你其实也爱读书吧。”
  “没那回事。”他否定。
  “不可能。我看到你床头好多书,还很深奥。跟安安一样。”
  “都是,消遣的,从安安他们学校借的。”
  “安安帮你借?”
  “我们一个工友的老婆就在安安他们学校做图书管理员。”
  “那么,你喜欢我吗?”我的思路总是跳得很快,事实上我这句问话,跟他前一句回话丝毫粘连不上,可我居然恬不知耻地用上了“那么”。

锦年(10)
他抬头迷惘地看我一眼,没说话。我继续道,“你肯定喜欢安安。”
  他急了,“你别胡说。”
  “肯定的,安安很漂亮,又很温柔。我都喜欢。”
  “我,我觉得你更可爱。”陈勉低低说。
  我愣一下,转而漫天欢喜,膨胀得不行,“真的吗?你说我比安安好看?”
  他好笑,“没说你比她好看,只是可爱一点吧。”
  我丧气,“你就会让人空欢喜。”
  突如其来一场雨。我和陈勉仓促摸进寺庙,共坐门槛上,看帘子一样瓢泼的雨。风很大,从底部往上吹,卷起腾腾的烟尘,便有雨雾轻萤一样落到我们身上。我打个哆嗦,陈勉伸出手,想是要拥我一下,但离背一寸的地方,便停下,放弃。
  如此静默了一阵,我莫名生了点不安。跟陈勉近距离相待不在少数,可是发生在这单调寂寞的雨夜里,似乎就不一样了。雨清幽阴冷,总让人有趋暖的念头。抑或我也逐渐长大了,再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孩子,有了少女纤细的敏感。
  陈勉似乎也不安,然后我们几乎同时张口,“我们——”
  我耸下肩,表示男士优先。他说:“锦年,你有没有觉得空气很甜。”
  我使劲嗅了嗅,“桂花嘛。”
  W市喜好种桂花,一入秋,空气里都是或浓或淡的甜香。
  “我们去内殿看看吧。”陈勉侧头看我,目光收缩了下。
  我们穿过正殿,发现内殿前的园子里果然散种着几株花树。却不是桂花。因此树比桂花树还要高大,开一种黄黄的花,被风雨剥蚀,落花在地上堆了一圈,隐隐的幽香却蕴绕在空气里。
  我跑到花下,仰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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