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元-帝凰(沧海长歌)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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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帝凰(沧海长歌) 出版- 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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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霎他以为自己即将死去,或者已经死去。

仿佛深海的黑暗潮水,无边无际的涌过来,将他淹没至顶,他睁着眼睛,却突然看不见任何事物。

也看不见她。

隐约听见她在关切的询问,却根本听不见她在问什么,他只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用那般真实的触感和力度,去最后感受她的温暖。

长歌,这将是一生里,我最后拉你的手。

帐篷里一灯如豆,照人此夜凄凉,男子乌发黑眸深如静水之渊,那点挣扎而起的波澜,终将归于寂灭。

楚非欢慢慢解下面具,烛火颤了颤,斜斜的偏向一边,似是不忍照上他惨白的脸。

……萧玦,我帮不了你了,让冯子光自己去奔忙吧,我累了。

打完这仗,尘埃落定,你和长歌之间也就没有最后的障碍和为难,那就,痛痛快快的,揽她入怀吧。

她清冷微寒的心,最需要的,最易被震动的,始终是你的灼烈和热情,假如她明知一切,却为了你装作依旧懵懂。

她始终在守护着你,从前生,到今世。

你真幸福。

但望你好好爱她,比我更多十倍百倍的爱她,但望你把因为我离开,长歌所失去的那一半关怀,加倍的补给她。

我相信你能做到。

――――――――

这一夜很短,这一夜很长。

短得于瞬间便拉断了维系生命的游丝,长得令人疯狂拍马也无法冲破那似乎永生难灭的黑暗。

三更时分,离奇的下了场雪。

碎雪纷扬,万里无声,那般沉寂而漠然的边塞之城,睁着永恒不闭的眼,看着那单人独骑,一力长驰,如鸣销呼啸着穿越茫茫原野。

三更时分的这场雪,最先落在了秦长歌的眉睫。

在疯狂的奔驰中扬起脸,秦长歌只觉得眉间那缕凉意直直的透入心底,冰凉彻骨,冻得人几欲窒息。

素玄的话,一遍遍响在耳边。

“长歌,我从大营过,觉得楚兄精神似有不对,他始终带着面具不肯摘下,我无法观测气色,但是……”

未尽的言语,向来比直接说出来更可怖。

秦长歌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直跳而起,冲出营地拉了匹马便真奔出去。

心底一直盘旋不去的窒闷不安感受,在这一刻得到解答,秦长歌懂得了自己的直觉,却又无比害怕自己的直觉。

她已什么都不敢再想,只是狂奔,策马狂奔。

古戌荒城,夜鸟悲鸣,马蹄嗒嗒踏碎积雪的冻土,寒风猎猎从耳侧刮过,那般砭骨的厉烈疼痛,仿佛一场邂逅便是一抹殷红的血丝。

束起的长发在飞奔中被风雪打散,乱七八糟的身后狂舞,不多时便积上一层冰白的霜花,再在无尽的颠簸里被丝丝碎去,散落在边塞的平原上,化去无声。

秦长歌已经不懂得怜惜胯下骏马,长鞭破空,连连挥下。

非欢,求你等我!

……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潜进帐篷,依稀熟悉的气味,桐花幽甜之香里带着海岸微腥的气息,交织成神秘的香氛,氤氲在暗淡朦胧的大帐中。

远处的马嘶声被风吹断,一抹苍烟里不知何处吹起了悲凉的金笳,万帐穹庐,孤镇边城,一片欲碎的星影光华明灭,最西边曾经光华璀璨的那一颗,渐渐淡去。

那奇异的带着桐花和海岸气息的风,在帐中缓慢的盘旋着,似是从遥远国度奔来的天使,等待着接迎它们的羁旅游子的永久回归。

帐中没有玉鼎,却突然多了些迦南香的清貴香气,缓缓罩向那幽暗角落。

楚非欢支枕静听午夜长风呼啸若吟,幽沉在那似有若无的香气中,一抹笑容恍惚如破碎的波影。

……哪里飞来了芦花?飘扬在秋日淡蓝的高空里,有一枚落在水面,他低头去看,看来自己也浸在水中,却不觉得冷,他伸手去捞那芦花,如镜的水面突然起了微微的涟漪,白鸟般的影子映上水面,以一个流丽至令人惊叹的弧度飞掠而来,翩若惊鸿。

他一笑回首,说:哦,原来你在这里。

……她掠过来,指尖突然多了一朵桃花,笑吟吟的递给他,他微笑接过,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秋水已经淡去,脚下是坚实的青石桥,而身后桃林烂漫。

她牵他进入树林,林深处却是雄伟威严的大仪殿,他怔怔的看着她放开他的手,着凰袍佩珠冠,登御辇步丹墀,于宫阙之巅微笑下望,长阶尽处,百官俯首山呼舞拜,而她笑容雍容眼神悲凉。

……一转眼她半跪在他轮椅前,说,非欢,人生不过一场是非之欢。

……她说,非欢,我很孤独,这个时辰,你不能抛下我。

……她说,等我。

长歌,我等不了你了……

眼前飞旋若舞,梵花坠影,是桐花。

……桐花,桐花……宫阙巍峨,彩屏迤逦。雕刻着云龙飞凤的白玉殿门开启,现出种满了这种普通的淡紫色的花朵的玉桐宫,铺了厚厚一层花瓣的长长的玉阶在他面前展开,无穷无尽,直欲延伸向天际,他轻轻拾阶而上,足底鲜花娇艳如故,而前方仙云缥缈彩光迷离,隐约有九道飞虹横贯天际,而长风之巅更远之处,韶音奏起。

华光尽头,立着玉帛飘飞云髻高耸的女子,雪肤花貌,依稀是母妃的颜容。

……母妃,你来接我了么?

他缓缓走上前去。

女子轻舒双臂相迎,笑容婉娈,身后云霞五色斑斓,流光飞舞。

“欢儿,人生如劫,终有一渡。”

她微笑着轻轻牵过他的手。

“我等你,已有很久。”

……风声渐渐静歇,帐中桐花和迦南的香气,一丝一缕的淡去。

那飘摇欲颤的烛火,突然跳了跳,随即如被人轻轻吹熄般,彻底消黯。

黑暗笼罩了整个帐篷,隐约中似有轻声叹息,宛转悠长。

楚非欢一直轻轻捏着军报的手指,微微一松。

军报飘然落地。

……

长歌。

原谅我不能陪你到老。

――――――――

夜静无声。

一声马嘶,惊破喧嚣后复归平静的大营。

守卫的士兵直觉的抬头,便看见地平线上,一个雪人策马直撞过来,士兵惊恐的抬枪要拦,那人一声大喝,“赵莫言!”

随即士兵便觉得一阵狂风从自己身边卷过,硬生生的被卷得原地打转三个圈,才踉跄站稳。

大营被惊动,人流在聚集,战马烦躁的仰首高嘶,而那个雪人已经直奔向了主帐。

冯子光匆匆冲出来,还没来得及仔细辨认下对方容貌,就看见黄影一闪,主帐大帘一掀,那人已经冲了进去。

冯子光急急想跟进去,突然看见那人僵在了帐门口,随即退一步,再退一步。

冯子光怔在当地,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太师,他怔怔看着那个微微颤抖的背影,突然不敢再说一句话,不敢再上前一步。

秦长歌的手,紧紧抓着帐门布帘,抓得那般用力。

她知道,不用力的话,自己一定会倒下去,从此再也难以爬起。

然而现在要怎么过去?方圆数丈的帐篷,已成咫尺天涯,天上与人间,永远无法飞渡的距离。

前方,黑暗的大帐,飘散着淡淡的奇异的香气,那一角非欢常呆的地方,他静静睡着。

那般安详的姿势,那般沉静的睡眠。

秦长歌却觉得黑暗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一阵阵如巨石般砸向自己脑海,砸的血花飞溅骨肉尽碎,砸得神智尽失五内俱焚。

非欢睡眠极为警醒,向来微声便可令他惊醒,自己闹出这么大动静,他怎么可能不睁眼?

她为什么听不见呼吸,感觉不到生命存在的气息?

秦长歌目光颤颤抖抖的在他面上仔细梭巡一遍,手突然一松。

不!不!

不要是真的!

不要!

有什么在轰然倒下,有什么在飞快远去。

秦长歌僵立着,不肯走近。

她在帐门前站成了石人,死死盯着那一角,等待那个秀丽男子张开眼,像以前很多次那样对她微笑,说,“长歌。”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有时一霎就是一生。

……不知道等了多久。

一片沉寂无声,那个永远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对她说,我始终在等你的男子,再也不能给她回应。

非欢……你为什么不说话?

秦长歌慢慢的,一寸寸的撇开手。

一点一点的挪动步伐。

一步一步,走入那彻底的黑暗之中。

十步的距离,永生无法接近的天堑。

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步一血,丈量。

最终,秦长歌的脚尖,碰着那沉睡的人身下的木榻。

突然失却了全身的力气,秦长歌腿一软,跪倒在榻前。

闭着眼,眼泪刹那间汹涌而出,秦长歌缓缓伸手,向榻上摸索,她的手触到那昔日温热如今冰冷的胸膛,停住。

跪在榻前,秦长歌双手抱住那逝去男子的躯体,将头倚在他胸前。

这一刻我不为听你永远消失的心跳,这一刻我只想给你最后的一点温暖。

非欢……

……那年的栈渡桥上的桃花,开灭了一个人一生的繁华,她越桥而过,而他在桥下冰冷的水下洇开血花。

“长歌,我希望这一生,能有个独属于你我的秘密。”

非欢,从此后,我便又千千万万个秘密要和你分享,却又到哪里去找你来聆听?

……炽焰帮里,满桌佳肴突然令人乏味,他怔怔看着那个袖囊里的玉佩,看见那一幕烟华消散,英杰自云端跌落,垂死挣扎于泥淖。看见重伤、残疾、背负着被兄弟误会剿杀和皇后死去的苦痛,苟延残喘的于街角巷肆,失去武功无力谋生,最终沦为乞丐的他。

然而他只是淡淡说:

“你……武功未复,现在很辛苦吧?我陪你……从头开始。”

非欢,你陪我从头开始,为什么不陪我一起走到结束?

……施家村暴雨之夜,万千杀机凝于一线,那个隔窗而语的男子,一袭蓝衣清如仙渠之水,以此残躯,冒雨而来,解救她于千钧一发,他沉静的眉宇之间,波澜不惊,没人看得见背后的苦痛和挣扎。

“我昨夜只觉心神不宁,非同往常。”

非欢,这一生我与你时时默契心灵相通,为何却连最后的一面都无缘相见?

……幽州内乱,诈昏的李瀚于万军中暴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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