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四通八达。
朦儿急急赶路,到一处园子门口。那园子门开得极大,周围刷了红漆,里面没有一星半点的树木,只有两幢小楼与内,看上去,极尽富丽堂皇。
朦儿只匆匆看一眼,刚想走过,却听见里面传来了尖锐的女人叫声,接着是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你这死丫头,想烫死我啊……”再再紧接着,是女人的谩骂声。
那声音,好像很熟悉啊。朦儿停驻脚,侧耳倾听。
里面是一阵女子的哭声,似乎在说些什么,听不大清楚。
“哭,你就知道哭,我那点好运都让你的丧门星给哭没了。”女人的骂声还在继续,“你说,人家是丫头,你也是丫头。人家丫头多会说话?你这死丫头,就知道哭,刚刚在堂上,像根木头一样,你说你长张嘴,你就会吃饭是不是!”
“唉……”香莲叹气,“香雪真可怜。”
“这是谁啊,我听得声音好耳熟。”朦儿疑惑地看着香莲。
“大少奶奶,这还用问,看这园子名就知道了。”香莲指指园子上方扇形的凸起,上面端端正正用隶书写着三个字。
“燕……子……”后面那个字,念什么?朦儿卡住了。
“燕子坞。”小怜轻皱眉,赶紧救场。明知道自己没读过几年书,不认识什么字,还要在这里丢人显眼,也不怕被揭穿!
丫头命比黄莲苦(2)
“燕子坞?”朦儿一愣,“什么意思?”
“我家三夫人的名讳叫颜紫,所以老爷就特地给她造了一间园子,取名燕子坞,这和二夫人的幽琬阁,大夫人的倚水轩一样,是按照她们各自的名字取的。”香菱抢着回答。
“奥……”朦儿点点头,耳边继续传来颜紫的谩骂。
“你这死丫头,你倒是说话啊,说话啊,说话啊!”颜紫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因为还有很重的脚踏地板的声音传来。
“啊——”原本的哭泣声变成了尖叫。
“这样不会出事吧?我们要不要去劝劝三娘?”朦儿揪心起来。
“大少奶奶,劝也没用的。”香莲轻叹,“以前大少爷没病的时候,见不惯三夫人打丫鬟,上去劝了几句,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朦儿疑惑。
“当时,三夫人是不打了,可是当然晚上啊,那个小丫鬟因为受不住打,投了井了。”香菱摇头。
“啊?”朦儿张大了嘴,“那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香菱扁扁嘴,“后来尸体捞上来了,本来是拿草席一裹打算扔到乱坟岗,后来还是大少爷不忍心,花钱买了口薄棺材,让人给葬了。”
“就这样?”朦儿惊讶。
“要不还能怎么样?”香菱无奈地道,“我们都是卖身入府的奴婢,连身子连命都是主子的,要杀要赏还不是她们一句话?死了能有口棺材,就是上辈子烧的高香了,只希望,不要碰到像三夫人那样的主子就是了。”
“香菱,少说两句。”香莲拉住香菱,对朦儿笑道,“大少奶奶,我这姐姐心直口快,可没有别的意思,大少奶奶别往心里去。”
朦儿赶紧拉住她道:“没事,我知道,丫头的命,真的是苦。”她的身边,也有卖得不好的,最后只落得草席裹尸的下场。幸好,她之前遇到的,都还是比较好的主子。虽然累点,苦点,但是并没有打她骂她。当然,对于白海棠的冷嘲热讽,她反正也是听不懂几分,浑浑噩噩地也就糊弄过去了。
见大少奶奶也如此说,香菱的胆子大了起来,接口道:“是啊,丫头的命真是比黄莲还苦。你可知道,这香雪来咱们府中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浑身上下都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三夫人的心,太狠了,手上有什么就拿什么打。”
“这事,老爷,呃,爹不管吗?”朦儿有些讶异。
“嗨,老爷平时那么多事,哪管得过来啊?”香莲解释,“再说,有了大少爷相劝的那件事情以后,也没人敢再去劝她了。只能随她去了,好在也没有再搞出人命了。”
“大少奶奶,我们还是快走吧,要不会误了大少爷喝药的时辰的。”小童在一边提醒。
“奥。”朦儿迈步,一步三回头。都是丫头命,她也无奈啊……
鸡相公和大少爷(1)
端药回琪园,却发现滕鞥琪已经醒来了。
“大少爷,你醒了?”小童笑开了颜,看滕鞥琪的脸色,比昨天似乎好了一些。
“今天怎么这么晚?”滕鞥琪开口,“厨房送早饭来,所以我就醒了。”听他说话,精神似乎确实比昨晚要好了很多。
“大少爷,你看上去好像好一点了呢。”朦儿咧嘴,笑眯眯地看着藤鞥琪。
滕鞥琪愣了一会,才想起,这是他昨天刚娶的娘子,只是这称呼……
“来,喝药吧,我喂你。”还没等滕鞥琪说什么,朦儿已经从香菱手上接国盘子,走了上来。
小童将枕头扶正,靠在床头,扶着滕鞥琪微微坐起了身子。
舀起一勺,轻轻地吹得微温,再递到滕鞥琪的嘴边,朦儿皱起了小脸,“药很苦吧?不过呢,喝了药病才能好。只要是好好喝药,病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以前白海棠生病,她就是这样劝的。
滕鞥琪抬起头,心中有些好笑。他还没说苦呢,这个小丫头脸皱得比他还快,好想她在喝药似的。
“来,再喝一口。”朦儿的样子,像极了哄小孩子。
他滕鞥琪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呢,居然被一个十八岁(白海棠的年龄)的小丫头当小孩子哄,真是……天理何在?滕鞥琪抬眼望望天,然后目光锁定在了朦儿脸上。
第二次看,嗯,还是长得……差强人意。
不过看她专注着吹温药的动作,不知怎地,让滕鞥琪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来。
不是说,白家小姐刁蛮任性刻薄吗?怎么和眼前的女子一点都对不上号?那照顾人的动作,如此熟练,绝不像是一朝一夕能炼出来了。还有那真挚的表情,和清澈的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双眸,实在不明白,她怎么能如此臭名昭著?
“药喝完了。”忽然,朦儿像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使命那样,高举着空药碗放回托盘中,“对了,有没有蜜饯或者糖水啊?”
“蜜饯和糖水?”屋内的人一愣。
“喝完药,嘴会很苦,当然要吃蜜饯或者糖水啦。”朦儿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有这回事吗?”屋内的人开始思索,好想他们的大少爷自开始喝药,就没问他们要过这些东西,每次都是乖乖地就把药给喝了。实在是个很听话,很好伺候的病人。
“没有准备这些吗?”朦儿讶异,以前,不管是那位早逝的夫人,还是白家小姐,喝了药,都会吃个蜜饯或者喝口糖水,为什么这里没有?
难道他不怕苦吗?朦儿再次看了看滕鞥琪。
“那个……海棠……”第一次叫名字,滕鞥琪还有些不习惯,“我喝惯了,不需要这些的。”
“嗯?”朦儿先是一愣,随后意识到是在叫自己,才乖乖地点了头,问道,“难道你不怕苦吗?”
“习惯了就好……”滕鞥琪叹气,有些气喘。
鸡相公和大少爷(2)
“大少爷,我来扶您躺下。”小童已经走到他身边。
“大少爷,你没事吧?”朦儿关切地问。
滕鞥琪轻轻地摇了下头,却微微皱了眉。这个称呼实在是不好,似乎有必要,让她改正一下……
一双小手,再他身上揉揉又捏捏,抬抬胳膊抬抬腿,上下其手。
“你在做什么?”滕鞥琪有些好奇。
“你整天躺在床上,一定很难受吧?我帮你活动活动。”朦儿一脸的理所当然,她以前在那位夫人家的时候,大夫也告诉她要这么做。
滕鞥琪忽然觉得有必要好好审视眼前的女子。
她好像,很了解病人的感受?
躺在床上这么久,没病的人都会手软脚软了,更何况像他这样的?四肢早就麻木无感觉了。
嗯,好舒服!
滕鞥琪闭上眼,心中闪过意思轻微的疑惑:这白海棠不是大小姐吗?怎么对照顾病人这么在行?
这个念头只是灵光一闪,没有时间深究。因为,那小手在他身上,轻重刚好,实在是舒服之极……
“好些了吗?”感觉身上突然一空,耳边传来软软的声音,滕鞥琪缓缓睁开眼,看着停了手的朦儿,忽然很想她就这样一直按下去。可是,看她甩了甩手,左右手相互交换着帮自己捏着,想来也是极累的吧?
于是滕鞥琪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好多了。”
“真的,那我每天帮你活动手脚好不好?”朦儿笑起来,很满足的样子,滕鞥琪竟然感觉自己心神一荡,似着迷了一般。
“鸡相公……”身边的女子忽然叫起来,跑到了旁边。
“鸡相公,你总算醒了。”朦儿走到鸡窝旁,看到开着盖子的鸡窝,她的鸡相公似乎刚刚睡醒,将脑袋伸出盖子外面,张了张翅膀,状似伸懒腰。
“小童,那是什么东西?”滕鞥琪有些好奇。
“是昨天和大少奶奶拜堂成亲的公鸡,大夫人说,以后,它就是大少奶奶的相公,也是我们的主子,要我们好生伺候着。”小童据实回答。
“大少爷,我待会抱它出去走走可以吗?”朦儿抱起那只公鸡,走到滕鞥琪的床边。
滕鞥琪艰难地看了看她手中的公鸡,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换成了微微的点头。
朦儿笑起来,对那公鸡道:“鸡相公,大少爷同意了,待会带你出去吃早饭!”
满屋的人都被朦儿的样子给逗笑了,只有滕鞥琪很是无奈地看了朦儿一眼。
算了,他还是不要纠正她的称呼了,他可不想和一只鸡获得同等待遇。只是,他的娘子,却叫他“大少爷”,叫一只鸡“相公”,这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