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才道:
“要不要喝杯酒?”
他不愿勉强任何人做任何事,包括喝酒。
剑圣平贞盛道:
“老夫一生滴酒不沾!”
阿保机轻嚼了一口,淡淡道:
“真是可惜,那你一生定错过了不少东西!”
剑圣平贞盛昂然道:
“酒乃穿肠毒药,亦为剑道中人之大忌!”
阿保机仍很平淡道:
“你连酒也不喝,还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找我比剑?”
剑圣平贞盛直言不讳道:
“是!”
阿保机道:
“可是我英黄剑早传于王建,我手中已无剑。”
剑圣平贞盛双眼目光突如剑锋般锐利,盯着阿保机冷冷道:
“但老夫感到,你本身就是一柄剑!”
说话问,真气暴炽,一股无形剑气竟自指尖透射而出,席卷桌上的残灯火舌,直逼阿保机。
阿保机若无其事的端起酒壶,倾出的酒柱竞恰好挡住了火舌。
火舌数入不进,剑圣平贞盛不由长叹一声,道:
“唉……你的功力又己大增,看来老夫若与你再战,亦必败无疑……”
阿保机一面继续倾酒,一面缓缓道:
“剑,在我心中己老,
胜负,亦不复记挂于胸,
如今,我清闲度日,自得其乐……”
阿保机此际语气异常沉实平和,仿似与周遭黑暗溶为一体,但剑圣平贞盛己暇再等,他霍然长身而起道:
“你既借死不问江湖,今天却要见我,究竟所为何事?”
屋外,明月,已过子时。
王建望着那柄英黄剑,听到屋里忽然飘出一个声音道:
“我希望,明天你不要与黄巢诀战!”
“为什么,”
剑圣平贞盛叫起来。
 ;。。。 ; ;
不能死
”贱!你不能死!不能死!”
钱柳没有喊,没有叫,只有泪水洋洋而下,落在花贱苍白的脸上,与鲜血交炽,滴在地上,仿似化作阴森鬼爪,狠狠抓破冷硬的泥土,悲哀地渗入九泉……
这时,花贱的身体竟抽搐了一下,哼了一声出来。
钱柳喜叫一声:”贱!”更不顾一切加强真气,猛贯入丹田之内。
花贱终于吐出了声音:
“柳……不要……白费……气力,我……欠你……太多了……”
尚让与杨行密面容同时一紧,尚让道:
”贱……”
花贱似想睁开眼,无奈眼皮重逾千斤,抬不起来,只道:“大哥……”
说到这里,气务不继,逼得稍歇一会,接道:
“……我对不起……你……”
伤后迷糊,重复说着这话,可见其内心极度惭愧。
而这话再次传入尚让耳内,却令他顿觉一阵酸楚……
他并非因她红杏出墙而恼怒,相反,内心却出奇地升起一种内疚的感觉!
原来尚让早悉二人暖昧关系,但他太爱花贱了,亦过于珍惜同门之情,深知一旦张扬,势必失去妻子与师弟,故为自己,一直装作惜然不知。
要是当初能当机立断揭破好情,或毅然休妻,就不会酿成今天惨剧,只怪自己一时懦弱,害怕失去所爱!
想到这里,尚让的头垂得更低,歉疚更深,他五内翻滚,却仍强自抑制,极为艰难地吐道:
“不要再说了!”
花贱仍然说了下去:
“大哥……你总是……这样的……”
尚让忍不住怜惜道:
”贱!好好保重啊!”
花贱却似在拼尽最后一丝气力道:
“你总是……那样……不忍……心……”
话未完,便咳出了一团鲜血,脸色亦随之迅速变成了紫白。
杨行密不由叹道:
“唉……情为何物?”
花贱接着努力的吐道:
“我……自幼为……婢,长大……后……嫁给让,一生……都由人……摆布……身不己……”
“身不由己?!”尚让大脑里‘嗡’的炸开了。
——花贱嫁给自己,竞是由于身不由己。
——那还有谁令她身不由己?
——师父?黄巢,
尚让第一次感到师父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可亲、可敬了。
他又听了花贱道:
“幸而最后……我终于……可以……亲自……选择……自己……爱走……的路……”
每个人都注目倾耳听着她道:
“今天……我终于能……为我……真正喜欢………的男人……而死,这是……我一生中……唯一………选……择……”
——晴天霹雳。
三个男人骤闻此话,登时脸色惨白,呆立当场。
杨行密更是万料不到花贱于三人中爱的竟是自己,且还当着二人道出。
他,将如何面对两位师兄?
尚让亦大汗淋漓,他怎想到自己妻子竞会钟情于杨行密,紊乱中闪过万千问号:
——她既然不爱我,又为何要嫁给我?
——她亦不受钱柳,为何还和他相好?
钱柳脑海里则是一片空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一直所依归的爱即将灰飞烟灭。他势将被命运再次推向那无边无涯的寂寞深渊!
只有花贱失神的眼睛里似露出微微笑意,她竭力伸出那双鲜血淋漓的手,扬了扬道:
“密……过……来……吧……”
她并没发觉,此刻钱柳浑身都在颤抖着。
“我……只望在……死前,你……能伴在……我身边……”
这一句话,立即冰彻了钱柳全身,他拼命睁大着眼睛瞪着杨行密。
他发现杨行密也只是一个鼻子,两个耳朵。
“但为什么花贱喜欢的是他,不是我?”
杨行密则如被定身法定住一般,脚下连一步也挪不出来。
——如果他走过去了,对不起的不仅是大师兄,而且还有自己。
他只有眼看着花贱的手臂逐渐瘫软了下去。
花贱虽然无力再说下去,但目光似仍在哀求杨行密成全她死前唯一心愿……
可是杨行密现在却连她的目光都不敢对视,他垂下了头,勾起了童年,与花贱在一起,追、戏闹,两小无猜,其乐融融的情景。
杨行密想着念着,眼眶亦有些湿润起来,忽觉得一只手轻轻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杨行密回过头,便看到了大师兄尚让。
尚让却没有面对着他,只半转着脸,叹道:
“密,过去吧!让她含笑而终!”
然后,杨行密终于看见他眼中泪光涌动。这泪光令杨行密根本无法拒绝。
他移开了脚步,慢慢的走了过去。花贱的眼神中立即柔情无限,充满了感激和盼望。
可惜,她却没有察觉钱柳全身仍在颤抖,心,更在滴血……
杨行密己单膝跪在花贱身前,象是深恐说错一个字似的慢慢的道:
“花贱,你救命之恩,我会铭记于心……”
他用不着再说下去,每个人都很清楚,他与花贱之间,只有恩情,没有爱情!但他伸出手,刚想握住花贱时,钱柳却猛地推开他,吼道:
“花贱是我的!任何人都不得碰她!”
这时,花贱的最后一口气已尽,终于芒魂寸断。
钱柳更是悲愤难当,一字一字的恨道:
“杨行密!是你害死了花贱!我要你偿命!”
杀掌狂击向杨行密胸膛,杨行密竞不避不格。
因为,他现在觉得,死比活着好受。
但眼看着他就要必死无疑时,钱柳身后骤然汹出一股强猛的拳劲,将他击退。
出手的正是尚让。
尚让强忍着悲哀,淡定道:
“二师弟,把花贱的遗体还给我吧!”
钱柳疯狂般叫道:
“她只在生前属于你,死后便完全是我的!”
说完,抱起花贱尸体,展动”小雪踪魅影”身法,只几个起落,便己掠出了很远。
他知道,尚、杨二人一刚一柔,若联手定可克制他而抢回花贱。
但杨行密由始到终都一动没动,直到尚让失魂落魄的迈出第一步,准备走的时候,杨行密才突然道:
“大师兄……”
尚让顿住,他知道杨行密一定有话要说。
杨行密用一种低沉,缓慢,充满内疚的声气,说道: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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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次
阿保机平静的解释:
“二十年前,我力挫各大门派,导致武林萧条。虽能名扬天下,却遗憾至今……如今金甲军己一统杠湖,黄巢纵心狠手辣,亦令各派不复争斗,维持片刻和平……”
“但其若败亡于你,群龙无首,届时天下大乱,生灵必遭涂炭!……
剑圣平贞盛愕然,他一直只管完愿而勇往直前,从未念及武林浩劫。
灯火忽暗,他已陷入了深思。阿保机慢慢的站起来,深沉道:
“为了武林命脉,但愿你能三思!”
说完,转过身,背负着双手,似不愿望着剑圣平贞盛,叹道:
“一将功成成骨枯!若因你一己私利,那苍生何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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