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幸福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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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的幸福饼-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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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天暗地的日子,益发思念文治,只好趁着空档,在制衣厂里打电话给他。

“努力呀。”他总是这样鼓励我。

“我很挂念你。”我很想这样告诉他,可是我提不起勇气,等到我从巴黎回来,我一定会这样做。

差不多是在出发到巴黎之前的两天,我终于完成了那批参赛的时装。

我早就告诉过文治,我会在七月二日起程,如果他对我也有一点意思,他应该会打一通电话给我。

七月一日的那天,我留在家里,等他的电话。他负责黄昏的新闻报导。新闻报导结束之后,他并没有打电话来给我。

也许他根本忘了我在明天出发。

晚上十点多钟,正当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他的电话打来了。

“你还没有睡吗?”

“没有。”我快乐地说。

“我刚才要采访一宗突发新闻,所以这么晚才打来,你是不是明天就出发?”

“嗯。”

“我明天早上有空,你行李多不多,要不要我来送机?”

“不,我不是说过讨厌别离吗?机场是别离最多的地方,不要来。”

“哦。”他有点儿失望。

“你现在在哪里?”我不舍得让他失望。

“我在家里,不过晚一点要回电视台剪片。”

“不如你过来请我喝一杯咖啡,当作送行,好吗?”

“好,我现在就过来。”

我换好衣服在楼下等他,三个月不见了。我从来没有饮这一刻那样期待一个人的出现。

文治来了,并没有开车来。

“你的机车呢?”

“拿去修理了。”他微笑说。

三个月不见,站在我面前的他,样貌丝毫没变,眼神却跟从前不一样了。他望着我的眼神,好象比从前复杂。

我垂下头,发现他用自己的右脚踏着左脚,他不是说过紧张的时候才会这样做的吗?

他是不是也爱上了我?

选择步行而来,是因为双脚发抖吗?

“你喜欢去哪里?”他问我,用复杂的眼神等我回答。

“去便利店买一杯咖啡,一边喝一边走好吗?今天晚上的天气很好。”

我们买了两杯咖啡,走出便利店。

周五晚上的骆克道,灯红酒绿,吧女在路上招摇,风骚的老女人在酒吧门前招徕客人,卖色情杂志的报贩肆意地把杂志铺在地上。虽然看来堕落而糜烂,湾仔对我来说,却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纽约新闻奖的结果有了没有?”我问他。

“这个周末就揭晓。”

“那个时候我在巴黎,你打电话把结果告诉我好吗?”我央求他。

“如果输了呢?”

“不会的。那个特辑很感动,别离,本来就是人类共通的无奈。”

“你呢?心情紧张吗?”

“你说得对,能去巴黎参赛,已经很难得,胜负不重要。况且,可以免费去巴黎,太好了,比赛结束之后,我会坐夜车到伦敦看看,在那里留几天。”

“你不是说很喜欢意大利的吗?为什么不去意大利?”

“对呀,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不能只留几天,最少也要留一个月,我哪有时间?还要回来准备毕业作品呢。”

“真奇怪。”

“什么奇怪?”

“如果很喜欢一个地方,能去看看也是好的,即使是一两天,又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一个地方,就想留下来,永远不离开。喜欢一个人也是这样吧?如果只能够生活一段日子,不如不要开始。”

“是的。”他低下头说。

咖啡已经喝完,文治送我回家。

“你到了。”他说。

我不舍得回去。

“你什么时候要回去电视台?”我问他。

“一点钟。”

我看看手表,那时才十一点四十五分。

“时间还早呢,你打算怎样回去电视台?”

“坐地铁。”

“我送你去地铁站好吗?我还不想睡。”

他没有拒绝我。

我陪他走到地铁站外面。

“时间还早呢。”他说,“如果你不想睡,我陪你在附近走走。”

“好的。”

结果,我们又回到我家楼下。

“我说过要送你去地铁站的——“我说。

“不用了,地铁站很近。”

“不要紧,我陪你走一段路。”

我们就这样在湾仔绕了不知多少个圈,最后来到地铁站口,已经是十二点四十分,谁也没时间陪对方走一段路了。

“我自己回去好了。”我说。

文治望着我,欲言又止,我发现他又再用右脚踏着左脚面。

我好想抱着他,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

“希望你能拿到奖。”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有说不出的失望。

“你也是。”我祝福他。

“回来再见。”他移开踏在左脚上的右脚。

“保重。”我抬头说。

我转身离开,没有看着他走进地铁站,我不舍得。整夜不停地绕圈,腿在绕圈,心在绕圈,到底还要绕多少个圈?

杨弘念陪我一起去巴黎。他在巴黎时装界有很多朋友。有他在身边,我放心得多。

坊间有很多关于杨弘念的传闻,譬如说他脾气很怪,有很多女朋友。他的名字曾经跟多位当红的模特儿走在一起。

他每星期来跟我们上两课。以他的名气,他根本不需要在学院里教学生,我觉得他真的是喜欢时装。

“你是不是在电视台报告天气?”在机舱里,杨弘念问我。

“你有看到吗?”

“那份工作不适合你。”

“为什么?”

“你将来是时装设计师,去当天气报告女郎,很不优雅。”

我有点生气,跟他说:

“我只知道我需要生活,时装设计师也不能不吃人间烟火。我没钱。”

“没有一个时装设计师成名前是当过天气报告女郎的。”他慢条斯理地说。

“我不一定会成名。”

“不成名,为什么要当时装设计师?在这一行,不成名就是失败。你不要告诉我你这一次去巴黎,并不想赢。”

空中小姐在这个时候送晚餐给乘客,杨弘念施施然从他的手提袋里拿出一只香喷喷的烧鹅来。

“我每次都会带一只烧鹅上机。”他得意洋洋地说。

“你要吃吗?”他问我。

“不要,你自己吃吧。”我赌气地说。

“太好了,我不习惯与人分享。”

他津津有味地吃他的烧鹅,我啃着那块像纸皮一样的牛排。

“你成名前是干什么的?”我问他。

“你为什么想知道?”他反问我。

“我想你成名前一定做着一些很优雅的工作。”我讽刺他。

“我是念建筑的,在建筑师楼工作。”

“建筑?一个建筑师跑去当时装设计师?”

“时装也是一种建筑,唯一不同的是时装是会走动的建筑物。”

“我只是个做衣服的人,我是裁缝的女儿。”

“怪不得你的基本功那么好。”

没想到他居然称赞我。

“可是,你的境界还不够。”他吃过烧鹅,仔细地把骨头包起来。

“怎样可以提升自己的境界?”

“你想知道吗?”

我点头。

他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真给他气死。

虽说是设计界的新秀比赛,但是对手们的设计都十分出色。在那个地方,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结果,很合理地,我输了,什么名次也拿不到。虽然口里不承认想赢,但是我是想赢的。

跟杨弘念一起回到酒店,我跟他说:

“对不起,我输了。”

“我早就知道你会输。”他冷冷地说,然后撇下我一个人在大堂。

我冲上自己的房间,忍着眼泪,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给杨弘念看扁。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我拿起话筒:

“谁?”

“是周蜻蜓吗?”

“我是。你是谁?”

“我是徐文治——”

“是你?”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特辑拿了金奖。”

“恭喜你。”

“你呢?你怎么样?”

“我输了。”我拿着话筒哽咽。

“不要这样,你不是说,能到巴黎参赛已经很不错吗?”他在电话那边厢安慰我。他愈安慰,我愈伤心。

“听我说,你并没有失去些什么,你得的比失的多。”他说。

“谢谢你。”

“行吗?”

“我没事的。”

“那我挂线了。”

“嗯。”我抹干眼泪。

“再见。祝你永远不要悲伤。”

“谢谢你。”

虽然输了,能够听到文治的安慰,却好象是赢了。

第二天晚上,我退了房间,准备坐夜车到伦敦。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跟杨弘念说一声,虽然他那样可恶,但他毕竟和我一道来的,我一声不响地离开,好象说不过去。

我走上杨弘念的房间,敲他的门,他睡眼惺忪出来开门。

“什么事?”他冷冷地问我。

“通知你一声,我要走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吵醒我?”

“对不起。”我难堪地离开走廊。

他砰然把门关上。

我愈想愈不甘心,掉头走回去,再敲他的门。

他打开门,见到又是我,有点愕然。

“就是因为我输了,所以你用这种态度对我?”我问他。

“我讨厌失败,连带失败的人我也讨厌。”

“我会赢给你看的。”我悻悻然说完,掉头就走,听到他砰然把门关上的声音。

我憋着一肚了气,正要离开酒店的时候,大堂的接线生叫住我:

“周小姐,有电话找你,你还要不要听?”

我飞奔上去接电话,是文治。

“你好了点没有?”他问我。

没想到是他,我还以为是杨弘念良心发现,打电话到大堂跟我道歉,我真是天真。

我努力压抑自己的泪水。

“我现在就要坐夜车去伦敦。”我说。

“路上小心。”他笑说。

“你可以等我回来吗?回来之后,我有话要跟你说。”

回去之后,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

“嗯。”他应了一声,彷佛已猜到我要说什么。

“我要走了。”我说。

“再见。”

“谢谢。”

在从巴黎开往伦敦的夜车上,都是些孤单的旅客,可是我不再孤单。

在伦敦,我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下一个小小的银色的相架,相架可以放三张大小跟邮票一样的照片。相架的左上角有一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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