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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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完-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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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现在仍是什么也不记得?”静默良久,他勉强挤出问话。
  “应该是,弑亲之罪忘了也好。”九微垂下眼,难得的正经。“再说想起来又如何自处,教王也容不得。”
  一时愣愣得无法言声,恍惚良久,九微捶捶他的肩。
  “别想了,她现在过得不错,地位超然威风八面,羡慕的人不可计数,有什么好替她难过。”
  “你怎么了解这么多。”收捺住心情,他忽然想起,此类秘辛根本不可能在教中流传。
  “我?”九微不正经的笑了笑,“紫夙那里听来的,她长于收集情报,况且当年她也十来岁了,有听说这件事。”
  “紫夙怎会告诉你?”他狐疑的追问。
  “这个……你也知道。”九微挠了挠头,环顾左右。“有些时候女人的嘴不会太紧,比如床上……”
  瞪了半天,他无言以对。
  “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我有分寸。”九微脸色一正,再无嬉笑之态。
  “我清楚她的手段。”

  暗流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他已记不清。
  只记得一杯接一杯的饮下去,九微天南海北的闲扯,他的脑中却始终浮着那张终年苍白淡漠的脸。
  清瘦的肩,细弱的腰,深如暗夜的瞳,清冷动听的声音徘徊不去。
  朦胧中有人语笑盈盈,温柔的斟满一杯又一杯,他不知不觉喝得更多。那个冷淡的,无情的,残酷多智的,永远不变的孩子似的女子,占满了所有思绪。究竟是怎样复杂的感情他不知道,只是着魔般的停不了。
  看着醉倒在软座上的人,九微低低的叹息。俯身把他抱至榻上,转首冷冷的吩咐。
  “好生照料,今晚的事不许吐露半句。”
  烟容敛妆称是,他扫了一眼,又叹了一声,如来时一般穿窗而出,消失在深浓的夜色中。
  美丽的女子合上窗扉,坐在床边凝视着熟睡的人,伸指轻抚微蹙的眉,一寸寸移过年轻俊美的脸。
  “她有那么美?”
  “你们都念着她,一个两个……三个……”
  “连做梦……都想着她……”
  近乎呓语般的声音消失了,脱去他的长衣黑靴,垂下纱帘,在炉中撒了一把宁神香。
  香气散入静谧的夜,最后一丝光也随之熄灭,沉沉的黑暗湮灭了一切。
  醒过来,一时弄不清所在何处。
  帘幕低垂,红枕锦衾,身畔还睡着一个清婉丽人。
  他蓦的坐起来,宿醉后的头痛不期而至,禁不住晃了一下。一双温软的手扶上他的额,又掀开被子起身倒了一杯温好的醒酒汤。
  “公子昨夜喝多了。”
  他讷讷接过玉杯,不敢看晨光下的娇容,昨日的回忆一一涌入脑中,几乎懊恼的咒出来。该死的九微,若不是他,怎会醉在此地过了一夜。
  “我……可有……”他问不出来,只觉得脸渐渐发烫。
  丽人掩口笑了,善解人意的提供答案。
  “公子醉得太厉害,只是睡了,什么也不曾做过。”
  他心里登时松下来,又觉得愧疚。
  “抱歉,扰了姑娘。”
  “公子说哪里话,媚园本就是寻欢之所。”纤纤玉手卷起素帘,室内渐渐亮起来。“只盼着公子能常来坐坐,烟容虽不能解愁,陪着弹琴赏曲也是好的。”
  窗前的丽人长发垂肩,嫣然百媚,似一朵任君采撷的芳花。
  比起遥远不可及的那个人,拥在怀中的温度才最真实,或许才这是九微安排此处会面的深意?
  他一时怔忡。
  水殿的清池在晨曦中映着淡淡晖光。
  池面生出了薄雾,迷离氤氲,黛色朦胧,丝丝凉凉浸润着衣襟。踏过池中小桥,转入内殿,忽然定住了脚步。
  回廊之畔,层层花台之上。
  一个纤小的人影坐在廊下的长椅。
  晨风吹拂,雪白的裙裾轻扬,伶仃而寂落,像恒定的剪影。
  椅下散了一地的花,片片零落。
  纤细的指尖被花汁染得鲜红,似不曾感觉人来,缓缓扯下一片噙入口中。
  迦夜爱花,下令把旧时花苑所有的花都搬了过来。
  她很少摘花,偶尔有食花的习惯,扯下几片品尝,这么做的时候,心情多半是不好。
  走近了看,才发现裙摆早被雾气浸得透湿,不知坐了多久,黑发贴在额上,脸白得近乎透明。
  “你……”
  黑眸沾着雾气的微润,像透亮的宝石,幽凉。
  只看了一眼,他便停住了口,不知该说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便是这般遥远疏离,永远摸不透迦夜在想什么。
  椅子有点高,她的脚悬在空中,雪白的足轻晃,脚趾圆而小,十分秀气,尚不及成人的一掌之宽。
  脚底有点泥,在柔白细腻的肌肤上分外碍眼。
  不知是中了什么魔障,他鬼使神差的屈下左膝,以衣袖替她擦净,手指触到的足踝冰冷,她缩了缩,却又没有躲开,任他擦拭。
  小巧的双足连着脆弱的踝,曲线优美的腿,如莹玉雕成,也如玉一般毫无热度,若非在掌中柔软平滑,便像是无生命的物件。
  握了很久,脑中一片空白,冰冷的脚仿佛一点点有了温度。
  蓦的掌中一空,她赤足跳下长椅,裙裾飘扬曳地。
  踏过花枝凌乱,拂过方砖路面,瞬间便已走远。
  只剩了落红一地,花叶狼籍,仿如清晨一梦。
  迦夜行事很少踌躇,这次却不一样。
  教王下令后,她殿上遵令,回来却思虑良久。一份又一份的拆看各国送来的情报,反复推敲,沉吟不决。
  “你在担心什么?”
  听见他的问话,她直起身,示意他合上门。
  他随手掩上,心下惊疑,鲜少见她如此慎重。
  “这次的时机不对。”
  “什么意思?”
  “龟兹目前的局势很复杂,左大臣的遇刺,绝非是雅丽丝所言的寻常家仇。” 纤指点了点散了一案的密报,“龟兹王年老,宠爱侧妃所生的小儿子,冷淡朝臣支持的长子赤术,欲废长立幼,而这也正是教王期待的走向。”
  “赤术多年在军中历练,英勇果决,对岁贡早有不满,一旦由他继位,必定难以掌控,龟兹的军队训练有素,剽悍勇武,若是强行刺杀折损过大,不宜硬来。所以教中一力扶持侧妃幼子。”
  幼子既不获朝臣支持,只有倒向外戚,为了巩固地位必定对魔教言听计从,如此方可排挤反对的大臣,因自保而成为教王的傀儡便指日可待,只凭指间谋划,即轻易消减一个棘手的潜在威胁,这种手段,迦夜十分娴熟。
  他心下明白,口中只是淡问。
  “左大臣是哪一方的人。”
  “他原本立场居中,不偏不倚,所以教王才会放纵雅丽丝的请求,反正杀掉他可以警告立威,迫使一些浮摇观望的臣子作出决定。”
  “但同样会刺激到保守的一方,让他们对教王更加敌视,转而支持赤术。”
  “现下看来确实如此了。”迦夜冷冷一笑。“巧的是刚刚收到秘报,左大臣与姑墨国有联系,曾对龟兹大王子的军政计划多有阻挠。”
  “姑墨?不是数年前曾与龟兹有过战事。”
  “大概是被姑墨收买,所以刻意挚肘,甚至进言龟兹国主削减军队,褥夺赤术的军权。”
  “听起来是对我们有益的人物。”他不无微讽,这般为了利益而出卖国家的内臣,迦夜向来长于利用。
  “他掩饰得很好,表面上忠耿无比,仿佛全然顾虑民生为重,又是赤术的舅舅,所以深得国主信赖。”她略为遗憾,“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收买,我猜他是觉得这个外甥过于精明难以驾驭。”
  “这么说这个亲舅舅死了反而对赤术有好处。”
  “去掉一个家贼,又激起龟兹上下对教王的仇恨,还有充足的理由整顿军备厉兵秣马,声势上全面压倒幼弟,真是一举兼得。”她淡淡的点评,不无赞赏之态。“献上雅丽丝若是赤术的计谋,我可是一点也不意外。”
  “现在去龟兹恐怕不是好时机。”
  “非常……糟糕。”迦夜喃喃自语,“更有可能的是赤术把我的头挂在城上向教中宣示,永绝臣服之心。”
  他微微色变,看她在房中踱步,犹疑难决。
  “这次的对手,真不简单。”
  “要不我去杀了他。”
  迦夜抬起眼,想了一刻。“不行,此时他一定防得很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连杀重臣,激起龟兹举国同仇更难收拾。”
  “那么明日上殿禀明教王,先拿下雅丽丝?”他心下知道成算不大。
  “雅丽丝既敢入教,便是死间,抱有必死之心,此时又无实据,光凭推测尚不足以动教王的宠嬖,如何能开口。”
  左右不行,教王又下令迦夜亲赴龟兹,此行凶险可想而知。他垂下眼,盯着案上的地图。室内一片寂静,良久,一个念头隐约浮现。
  他猝然起身,迦夜不知何时来到案旁,清冷的黑眸注视着同一个目标。
  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出现在唇边。
  “明日下山,先去姑墨。”
  “我和你同去。”
  迦夜微讶的抬眼,“不用,我带六翼中的两人随行即可。”
  “我去。”他罕见的坚持。
  迦夜静了半晌。
  “随你,吩咐他们把东西备齐一点。”

  夜会

  姑墨本是龟兹属国。
  百十年前姑墨王不甘为附庸,拥兵自守,与龟兹反目成仇。
  两国多次征战互有胜负,一直持续至今。
  与莎车之行不同,此次出行,行宿均已由他安排,迥异于数年前初出茅庐的无措。
  迦夜照例寡言,默默的骑着骆驼跟在身后,漫漫长路上只闻驼铃叮当。
  那一次清晨偶遇之后,距离仿佛更疏远了些。
  一列远行的婚嫁队伍从黄沙行过,漠漠的风吹起新娘的纱巾,艳红如火,嫁衣上的银铃在日光下闪着银芒,和风一起发出破碎的轻响。
  迦夜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望着那一列队伍渐行渐远,双瞳仿佛被映入了黄昏的郁色,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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