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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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调-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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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张姓男子言语中明显舒了口气,“先生以后最好还是等天亮了再出门吧,大清早的,若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他随即打住,旁边的李爷正皱着眉头对他使眼色。

张李两家同阿全乃姻亲,重鸾猜测着,他们恐怕是知道阿全对于怀葑还有几分怜惜,若怀葑来找他必会应允来见,遂跟着来看看,而怀葑必是试着见过阿全几次,被他们察觉,所以这两家才这么着急,生怕一个不小心那女子又克死一人。想来阿全对怀葑也不是全然无心的,既来见了,又试图帮着隐瞒,这兄妹之情,或多或少还是有的罢。

他笑笑,“有些药材非夜间不可采,重鸾心中有数,多谢两位费心。”张李两人见状也不好多劝,想着这位小谢先生周身清明之气,见者忘烦,必不是常人,便也暂且压下不安。

“听闻今日猎熊,各位还是小心些的好。”李爷心下感激,便拱手做谢,连连称是,同张姓男子一同往原路返回了。

若说怀葑是妖孽,重鸾无论如何也不会信。但空穴不来风,谣言至此也必定由于这女子有大不同之处。从方才情形来看,恐怕今日真的会有什么事要发生,而她必已窥知一二,才会有此担心,且冒险前来告知阿全。重鸾一震,难道世上还有第二个孙苒卿不成?而为何自己如此信她,不是才见过两面么?他懊恼低头,却见洁白的外衣衣缘上有着淡淡的血印子,像是手指破了血又干涸地差不多的颜色,天色昏暗,衣缘本又有花边,这才没让方才的人瞧去。

怀葑的血。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心头一股躁动。他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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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好天气,万里无云,旭日当头。人人都在家准备着晚上的庆典,各自忙着家中的杂物。关家爷俩并非猎户,且祖上传下几亩田地,春耕秋收倒也富足,遂每年这个节庆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也只是帮着清扫房舍,晚上随着众人热闹一番。重鸾没有医患,今日更是得闲,同关老爹在院子里打理翻晒着这些天从清源山各处采来的草药。

关老爹看看天色,又听听邻家黄发垂髫嬉闹的声音,满是皱纹的脸也不禁舒开了。“快到酉时了,他们猎了一日,也该回了。”重鸾弯了弯唇,简单嗯了一声,又埋首翻着面前那堆得跟小山似的草药。

“先生晒那么多药,待临走时可如何一起带走?”

“这些可不是为我自己准备的。”重鸾停下,抬手抹去薄汗,“云中村湿气太重,有些小毛小病容易乘虚而入,时日久了便积成大病。这些药材都是就近采摘,容易做成,在我走之前自会分发给乡亲,到时候再留一份单子给村中大夫,也好让他备一备。”关老爹十分感动,连连道谢,可又实在不舍让他离去,却找不到理由留他更久,只得叹着气点头。

重鸾还想说些安慰关老爹的话,大门却突然被撞开,长平在两人怔忡的目光下冲了进来,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阿全被熊抓成重伤,先生快跟我去救人!”

惊雷砸下,重鸾的心沉到谷底。

眼前的男子胸口血肉模糊,满脸满身的鲜红,简直跟从血水里捞上来的没有两样。重鸾不再浪费时间,先用气封住其命脉,再抽出医袋中银针,针针快准,没有片刻便把阿全的浑身大穴稳下,初时的血流如注也渐渐缓了下来。他却不见轻松,眉头狠狠地扭成了一团,只因阿全的脉搏似有似无,仿佛下一刻便要撒手西去,更奇怪的是从最初脉象来看,阿全在被伤的时候就应该是这样的光景了,可是等抬到了村中他赶来救治时,甚至于血止住后也丝毫不见任何变化。

就好似……就好似他的魂魄被收走了一半……

重鸾跟旁人要来剪刀,十分仔细地把他身上破散的衣物剪开、移除、丢弃,再以酒清洗伤口,以便最后才上棉布包扎。他小心翼翼拉开阿全衣襟,一个三角形的东西滑落在地,被旁人立即捡起拆开。

蓦地一阵抽气声响起,身旁有人尖声叫道:“是那个妖孽!这是她画的符!”握着符纸的人心肝一颤,立即松了手任凭那符缓缓飘下,落在重鸾面前。众人无不尖叫退后,视那符纸为妖物。

“快!带人去山顶把那妖孽抓回来!定是她使了妖法害阿全的!”一呼百应,众人竟都想法一致。

重鸾心急,正要出声缓住村民,手下的脉搏却忽然跳动起来,虽缓慢微滞,却清晰可辨,比起方才的情形来简直是天上地下,竟像是阿全的魂魄失而复得,又全数回到了体内!

他瞠目,猛地看向身边的符纸——只见长条形的纸张上是密密麻麻的奇特符号,鲜红如血,此刻正一点一点褪色下去,不消刹那便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空空纸笺。

重鸾心惊,他本就聪慧非常,虽然每件事情都看似诡异又令人不解,但若把它们都串连在一起,跳出既定思维的局限,如此细细想来,事实的真相便昭然若揭了。他从未怀疑过一个有着如此干净眼瞳的女子会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他原本也以为,孙苒卿一样的预言和先知举世难寻,百年得一,竟叫他在这穷乡僻壤找到了第二个!而今事实摆在眼前,虽是震撼心灵的认知,如今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只是……她竟然可以为阿全牺牲至此!手中银针越发捏得紧——只是世人愚钝,必不会善罢甘休,怀葑若被擒,断不会有好下场。但……

精亏气乏,气乏神散,他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村民们有什么动作,他阻止不了,只因他有眼前阿全要顾及。他才刚刚稳定下来,若此时不为他进一步治疗,那即便以后恢复了也会落下病根,去了半条命,以后再不能跑跳自如,那便是拂了当初怀葑救他的心意。思及此他更是屏息聚气,下针如神。

不过半个时辰,阿全的伤口就已止住了血,脉搏虽然缓慢却十分沉稳,想来已经度过了危险期。重鸾仔细拔除了他身上的银针,以温水拭过全身,并捣碎草药抹在伤口防止发炎化脓,又以棉布包扎全身,忙得满头是汗才停当了下来。他站起身来,轻飘飘地竟有些摇晃。村中原有的老大夫接下看护的责任,只瞧了阿全一眼,便惊奇地赞叹起来。“先生可真是能起死回生的仙医啊!”

重鸾虚弱一笑,心中可是清明如镜。若不是那符保佑,他今日就算用尽全身真气封穴调血,也决计达不到这个效果的。阿全算是在鬼门关逛了一遭,他可真要好好谢谢怀葑这个“妹妹”。

人群的吵杂生从外头的大院子里传了进来,男人的无情呼喝声,女人的厉声叫骂,闹哄哄乱成一团。重鸾暗叫一声“不好!”,赶紧冲了出去。

阿全家的院子十分的大,眼下却被挤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都是黑压压的人头。院子中间站着张姓男子,手中握着一根荆条,旁边挨着李爷,手中是条粗麻绳,另一头一圈一圈紧紧捆着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孱弱女子。

重鸾的瞳孔猛地收缩,成拳的指节有些泛白。

眼前的怀葑被拖地跪坐在地上,长长的及地黑发凌乱不堪,四散在她的身前身后,而素白的单衣染血,红色的液体从被鞭笞的伤口汩汩流出,鲜艳地诡异。她缓缓抬起头,黑发散开,露出一张极其苍白的脸庞,而那眼眸深沉,似凝结着雾气,定定地穿过了人群望向屋内。那般真挚的眼神,如此无辜单纯。众人围在她的四周寂静无声,皆被这画面震得说不出话来了。

啪地一声鞭笞,她疼得瑟缩了起来,只一下却又抬起眼,这回哀哀地望向重鸾。重鸾知她心意,自台阶走下来到她面前,中间有村民欲加以拦阻,皆被他轻轻挡开。

“阿全无恙,”他蹲在她面前,以两个人才听得见的温和声音说着,有些欣慰地看着怀葑眼中的担心化去,“多亏了你的纸符,我代他谢谢你。”她蓦地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那眼光炽烈如火,掺杂了太多的复杂感情。

“先生请让开,别让这妖女的污秽之气冲撞了。”村民们越到他的跟前,以人墙将他俩强行隔开,重鸾拧起了眉,却也实不忍伤了众人,遂只得勉强退了几步。

岂料众人未及反应,阿全母亲便斜身冲了过来,朝着怀葑劈头就是一巴掌,打得她歪到一边,疼得大口喘着气。阿全母亲李氏是李爷的妹妹,猎户出身,年轻时身手矫健,如今四十出头的年纪,发火打人时依旧十足的霸气和力道。重鸾见状双眉紧蹙,隐隐地怒火中烧。若不是为救阿全真气耗损太多,身旁又有人拦着,他怎会见别人如此无理伤她!

“杀了她!杀了她!”叫嚣声此起彼伏。

怀葑幽幽转过脸来,苍白的面上浮出了令人心惊的五个手指印,她闷闷地哼了一声,连看也未看李氏一眼,只痴望着重鸾,似有千言万语。重鸾见她的模样,心头百转千回,万般的不忍与疼惜。如此干净善良的一个女子,毫无反手余力,一心一意为救心爱之人,眼下竟被人诬陷至此,鞭笞□不说,还要夺她性命!

李氏恨声道:“妖孽!以前吴夫子在时对你处处忍让,村人也答应了他不来对付你,怎知你竟如此恩将仇报!阿全待你不薄,虽现在没了情分,可小时候你们在一处玩过,你怎可因为他对你无意而心生歹念!你别以为我们不晓你三番五次来找阿全,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术每次都能逃脱,只如今你越了雷池谋害我儿性命,终究落在我们手里,断不能让你再苟活于世!乖乖纳命来!”

她抽出袖中匕首便要狠狠刺下,手腕却被人牢牢捉住,抬眼一见是重鸾,只得强忍下熊熊怒火,稳了稳疑惑问道:“先生为何阻拦?”

重鸾松开她的手,眼底有着冰霜。他不疾不徐道:“大娘,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她害阿全,单凭一张纸符却说明不了什么,怎可如此对她动刑,甚至要置她于死地?”

李氏冷哼一声:“那纸符上的血印大家也都看到了,居然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剩下白纸一张,这不是妖术是什么?”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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