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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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调-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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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与环绕在他四周嚣张的气流格格不入,强烈的对比如钉子一般扎在霜佳的眸子里,痛得她眼神有些模糊。

这样丰神如玉的男子。想不到这几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窥不破。

重鸾缓缓转过身来,眸光投在她身上,令她猛地一颤,脸微微发起烫来。黑曜石般的瞳孔与那年第一次见到时并无二致,如此熠熠闪烁,明净地能把黑夜照亮。她有些心虚,就像被他看透了残破的自己,有些拔腿逃走的欲望。

“是霜佳呵。方才同阿全说过,重鸾自上回造访便难忘此处美景,驻足欣赏一番别处看不到的山水风光,待晚些时候我自会回去,如何又劳烦了你来?”他嘴角弯弯,笑得那么让人心动。

霜佳低着头,轻轻道:“阿全和怀葑说着话,我插不上嘴,出来吹吹风。”

“哦?”重鸾挑了眉,面上依旧挂着淡然的浅笑,霜佳却没来由地心中一紧,只听他道,“其实霜佳不用回避什么,阿全忠厚老实,单凭他又如何瞒得了你任何事。”

“先生说笑了,阿全哪里会有事需要隐瞒我。”她眨了眨眼,依旧垂首敛眸,娴静非常。

“以霜佳之智,又岂会不明白。”他并没有很在意她的口是心非,却也微微露出不耐。他将头偏过一边,看着对面山头上一道洪波奔流,突然静默下来。

两人之间就这么站着,良久无话。山崖上的水汽浓重,山风都要比林间凛冽地多,霜佳觉得身体肌肤寒冷异常,她的心好似被扔进了极北的冰洞之中,冷到了每根筋脉,每根血管里。

“夜了,霜佳不如与我同回?”他叹了口气,眼中终闪过不忍,解下自己外套为她披上,“若是冻出病来,怎让我向阿全交代,怀葑那傻丫头又该着急了。霜佳也该珍惜自己,不要费了那么多人的苦心。”

她蓦地抬起头来,眼中交杂了一片怨怼、感激、无奈……矛盾至极,看得重鸾又是一声叹。

“果然是你泄露了我和怀葑的踪迹。”他的面色平静无澜,她却看到了底下酝着的汹涌波涛。

以云中村人的忌讳,没有人会在乎他们俩的行踪;长平和关老爹向来与他有书信联络,却从未提及吴洵归一字半句,所以也不可能是他们。那便剩下了熟知怀葑的阿全,他心无城府,又爱妻情切,被霜佳看穿也是情理之中。

“你所做的该远远不止这些罢,给我一个这样做的理由。”重鸾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一如既往地温和无害,她却感受不到丝毫感情来。她低低地笑了起来,渐渐大声起来,最后只能蹲在地上,抚着肚子免得笑岔了气,眼中却隐隐闪着泪光。

重鸾静静地站着,心中却无法漠然看待这一切。因果生缘,因果皆缘,他可能无权置噱她的做法,但为了怀葑,他不想霜佳再错下去。他望着她立直了身体,姿态中还带着少女时的风华。她的眼角含讥,薄唇却勾了起来:“当年三赠荷包不果,霜佳可是很不甘心呢。”

话音刚落,却闻得重鸾冷笑一声,口中蹦出的字冰凉没有温度:“若真是如此,霜佳便太小看自己了。”

云中村遗世独立,在清源山外没有任何人脉,这也是为何当初关老爹差点客死他乡的原因,遂村民们轻易不可能离开这里。怀葑是个特例,她一来不为众人所容,二来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在他引领下离开清源山也无可厚非。

村中人少见外客,三年前他初来时,村人都敬他礼让恭谦,人又是温润如玉,怎能不勾起怀春少女的一片情动。只是那般的思慕也只是年轻时的憧憬,寄寓了每个女子对于爱情的渴望,但现实摆在眼前,又有谁真的会摒弃自己的生活,随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远走他乡?即便能干美丽如霜佳,脱离了云中村也只不过是毫不起眼的一介平凡女子,何况重鸾无意于这里任何一人,她再怎么想脱离云中村到外面的千千世界看一眼,也不该以这种方式。

“也罢。”他松开了目光,轻轻叹道,“霜佳,你是个好姑娘,有着深爱自己的丈夫,现在还有了可爱的孩子。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些更令人羡慕,我与怀葑,过一日算一日,不知哪天她便会离我而去,所以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每寸光阴。霜佳,你不明白,外人如何说三道四、横眉冷对,我和她皆不在乎,这是我们之间的感情,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意见。何况,我与她已有婚约,即便村人看我们如同魑魅,那又如何?”

她闻言惊得怔在当场,结结巴巴道:“你……当、当真?”

重鸾一笑,霎那间清华尽显,比那晚春初夏的似锦繁华更加耀眼夺目,“或许在你们眼中,她命如草芥,但在我眼中,怀葑是一颗藏在深海的明珠,很好很好,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霜佳在那笑之中恍惚,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一股苦涩从里而外溢出。她舔了舔唇,依旧是那样的苦。是自己一直选错了路,走错了道么?

“我……我……”她欲言又止,只因太多的话,总找不到个头来起。

重鸾看着她的样子,已然了然于心,“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便不能辜负自己,好好过每一天,善待周围的人,他们会因你而更幸福。”

她从惊愕中恢复,长睫垂下,语气是止不尽的悲伤:“霜佳回不去从前了。”

清风拂过她的脸颊,带起鬓边散发,就像当下的心情,混乱无章。幽幽地听到一声叹息,她依旧低着头,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泪无声落下,没有沾到脸庞分毫,就埋入了土中。

入夏以后白日变长,戌时四刻日头才完全落下去。霜佳便这么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了一片赤红色的霞光,半边的天空都变成黄澄澄似水墨渲染而成。

“霜佳姐姐。”

她一惊回头,见是一位悄然而立的娉婷少女。晚霞的火光打在她的脸上,使肌肤泛出一股格外朝气蓬勃的金属色来,而她气质如兰,浅笑嫣然,只是眸色暗沉,有股天女临世般的肃然。这就是当年那个毫不起眼的小姑娘?被人呼来喝去,任意侮辱的痴愚孩儿?

心底泛起一股厌恶来,她动了动唇,终是将头偏向一边,什么也没说。怀葑幽幽地笑了起来,霜佳狐疑地转过头,见那双墨色的眸子里空空洞洞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两个女子便这么静静凝视着对方,良久不曾移动。

“你现在对我,是恨,是感激,是不在乎,还是别的些什么呢?”怀葑眨了眨眼,终于开口打破了围绕着两人的尴尬,可是气氛却更加浓重了,委实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霜佳不是不意外,她虽能从阿全不慎透露的只言片语中猜出,现在的怀葑早已不同往昔,可当她真实地呈现在眼前时,自己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意外么?”她一语点破霜佳的心思,面上依旧浅笑盈盈。她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如扇,掩盖住瞳中的晦黯,“我对霜佳姐姐可是更加意外呢。既然知道此举违背天意,命数迥变,且凶险异常,残命无异于妖,你为何要接受我的帮助,一次又一次地续命?”

霜佳盯着她半晌,勾起了唇反问道:“你若是我,可会如此?”

怀葑皱了皱眉,很快答道:“若有牵挂,必会如此。不知霜佳姐姐的牵挂,是阿全?”话音刚落,她便微微滞住,只因模糊之中她似乎抓住了一丝头绪,再有一点点便要豁然开朗了。

“呵呵。以你如今的心智,想必此刻脑中已有大概,又何必再来问我。”她转过身去,眺望着山崖下的美景,突然觉得胸中涌上一股奔腾之气,情不自禁地催着她一吐为快。

“渠氏霜佳,生在一个美满的家庭,父母鹣鲽情深,兄弟姊妹谦恭互助。村中的长辈朋友对我关心爱护,而男子们无不心存爱慕。我挑选了最好的做了夫婿,婚后恩爱幸福,虽然平平淡淡,但一切都是美好的。只是一切美妙,顷刻间,老天撕裂给你看。”

她眼神中的柔软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甘与强硬,“我带着三个月的身孕在山头采菇,那日陡降暴雨,毫无征兆,林中大树遭雷击倒塌,我失足被埋在下面。孩子没有了,爹爹和小弟更是因为出去寻我双双被熊咬死,死无全尸。”

怀葑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两年前罢,就在她刚刚同重鸾在清源镇安顿下来之时。阿全颓废憔悴地下山来找大夫,却意外遇上了她。瞒了重鸾,趁这个最牵挂她的男人出诊之际,她应下了阿全,勉力动用体内残存未被封印的灵力,将霜佳的命盘重写。

“你既是先知,那就告诉我,这是我前世造的孽障今世来偿么?可前世的那人与我何干?前世今生,两条截然不同的命运,没有任何重叠的记忆,即便元神相同,又怎会是同一个人?我……我只想单纯地好好过这辈子,这辈子还没活够,还有很多未竟之事,我如何甘心就此撒手?”

怀葑怔怔地听着她的话,原本昏暗的世界里蓦地飘过一丝光亮,她跟着飞奔起来,越跑越快,直到握住了它,看着那时隐时现的光在手指间缠绕,突然之间圈上了她的臂膀她的身体,迸发出闪亮的火光来。

是啊,走过黄泉路,渡过忘川河,跨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来世的他姻缘又会如何在三生石上刻写?来世的他不会记得自己的音容形貌,即便是忆起前尘旧事,也只会觉得是大梦一场罢?她并非对他没有信心,换做是她,也宁可违了地界界规,拼尽几世轮回留住这记忆,好来生再来找寻对方。

只是她不敢,不愿,不能也不忍连累他至此!

只是何必,一定要陷他于两难,逼他无能为力地走至无可挽回的一步?而自己,又何必约定俗成往着既定的终点义无反顾?其实,并不是没有办法,而那个方法对她来说却是……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这辈子遇到重鸾,是此生最美丽的事。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这次也该换成她了,让她撑开保护伞,做一次庇护神罢。

直至今日,她才擦亮了原先蒙雾的双眼,看清了下来要走的路。原来这便是自己寻求已久的答案,而刹那的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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