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玄鸟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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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玄鸟纪-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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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像被什么触了一下。
  “小臣怎在此?”妇妸还礼,问道。
  小臣庸微笑,道,“宫中已备下宫室,大王命我来接君妇。”见妇妸脸色微变,他忙补充,“大王说,睢侯新故,君妇来朝,当……”
  “不必。”小臣庸的话还没说完,妇妸已经淡淡地打断。
  她神色平和无波:“我非生妇,既代先君来朝,宿在宫中便是不妥。”
  小臣庸面露讶色,片刻,苦着脸低声道:“君妇,大王闻知君妇要来,一月前便已悉心备下,君妇何苦?”
  妇妸唇角抿了抿,轻声道:“小臣请回,还烦代我谢过大王。”说罢,向他微微颔首,命驭者前行。
  翟车奔走入街市,小臣庸的身影很快被抛到了人流之后。
  “咦……啊……”怀中,罂仰起小脸望着妇妸,似乎对母亲的困惑不已。
  妇妸莞尔,抚抚她的脑袋:“罂,这是大邑商呢。”
  “哎呦!”载一屁股坐在地上,石板坚硬,他疼得龇牙咧嘴。
  殿堂的屋檐下,王后妇好和妇妌席茵纳凉,面前的案上摆着果品和蜜汁,看着场上,轻声笑语。
  “不可松劲!”载的面前,跃的声音响亮,“再来!”他比载大两三岁,一张俊俏的脸已经初现英气的线条,因为日晒而带着些麦色。站在一起的时候,载只能到他的肩膀。
  载抬头,望着他,有些委屈。
  “次兄气力大,我自然打不过!”他嘟哝道,两腮鼓得圆圆。
  “载!”妇妌闻得这话,脸色一板,“摔一次怕甚?起来!”
  载瞥瞥母亲,仍瘪着嘴,却听话地站起来,一脸不情愿。
  妇好看着载的样子,不禁笑起来,对妇妌说:“这般严厉作甚,还是个孩子。”
  妇妌转过脸来:“姊姊不知晓,载贪玩惯了,不严些,他撒撒娇又要蒙混过去。”说罢,她停了停,笑意温和地叹道,“若是载能有跃的一半勤恳,我也不操心什么了。”
  妇好看看她,微微一笑:“跃也不过是好动了些。”话虽谦虚,眉间却满是骄傲。
  妇妌抿唇,神色间多少有些讨好。
  妇好比妇妌年长几岁,先后嫁给商王,成为商王宫中的王妇。几年前,后癸病逝,商王将妇好继为王后。
  对于这位王后,妇妌心底不能说不妒忌,却颇有些忌惮。据说当年妇好被商王看中,乃是其武力出色。当年她还是兕方的宗女,就曾经领着民人大败来犯的戎人,轰动一时。之后,商王在大邑商召见了她,再之后,就纳她做了王妇,将好邑赐给她,人称妇好。
  而成为王妇之后,妇好仍然勇力卓著,为商王开辟了大片江山,还诞下了王子跃。当商王将妇好立为新王后,无论朝野,莫敢不服。
  妇妌早就明白这个女子了不得,在她们还都是王妇的时候,她就一直与妇好相善。即使妇好当上了王后,她们也仍然以姊妹相称。
  庭中,载又被跃摔下,一声痛呼。
  妇妌眼皮一跳。
  “跃!”妇好莞尔,吩咐道,“载还年幼,不可伤了他。”
  跃回头,抹一把汗,稚气的脸庞笑笑:“知晓了。”说罢,把载拉起来,问:“疼么?”
  载小脸通红,水汪汪的眼睛望向妇妌。
  妇妌却没有看他,只与妇好说话。
  载努努嘴,倔强地摇摇头。
  “我听说,妇妸来了。”妇妌拈起一只青梅,蘸蘸蜜糖,放在妇好面前的小盏上。
  毫无意外的,妇好脸上的笑意微微凝住。
  “是么。”她语气淡淡。
  妇好为人宽和,可若说她讨厌谁,倒是也有。妇妸就是其中之一。
  与她们不同,妇妸不是王妇,甚至不是生妇。可是谁都知道,她是商王最爱的女子,妇好当年还差点因为她当不上王后。
  “她来替睢侯春朝么?”妇好道。
  “正是。”妇妌回答,说着,轻叹口气,“她可过得不好,生的女儿是个痴傻之人,睢侯又新薨。听说睢国还来不及立新君,这回春朝,是大王亲自召了她来。”
  妇好没有说话。
  妇妌瞥瞥她,道,“大王将棠宫新修了一番,该不是要将妇妸放去棠宫……”
  一只铜杯“铛”地翻落在地。
  妇妌讶异地停住话头,侍立的宫婢见状,忙将铜杯拾起。
  “如此,我等很快就可再见呢。”妇好轻声道,淡淡的笑容里带着些僵硬。
  春朝的贵族众多,商王只在典礼上召见了一些重要的方国侯伯,受了众人同拜,就让小臣把方伯贵族们领到林苑中去,说今年在林苑与众贵族聚宴。
  往年的聚宴都在宫室之中,总有拘束。今年如此聚宴,贵族们感到十分新鲜。毕竟是商王的林苑,听说其中珍禽异兽无数,宫室修造更是举世无双。既是林苑,场地比寻常宫室更加宽敞开放,到了聚宴的时候,好些人把家眷了带了来游赏。
  妇妸也是春朝的一员,因为新寡,她穿了一身素净衣裳,手里拉着四处张望的罂。
  许是衣饰实在过于朴素,妇妸甫一出现,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各种各样的目光投来,她每走到一处,谈话声音都会明显压低。
  “那时妇妸……”她听到好些碎碎地言语传入耳中,旁人纷纷侧目,男子互相撞了撞手臂示意,女眷之间则眼波交替。
  罂仰着头,望着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容,目光好奇不已。
  有些相识的人过来见礼,看妇妸带着女儿,皆露出同情之色;提起睢侯,又说些感伤安慰的话。
  妇妸一脸和气,没有因为话语繁杂而露出愠色,唇角始终带着一抹微笑。没多久,小臣庸走到人群之中,看着妇妸,向她一礼:“君妇,大王有请。”
  妇妸知道会这样,不管旁人意有所指地目光,颔首一礼。
  春日的和风吹皱池水,凉意习习。
  商王的案席设在池边的一块空地上,有绿荫繁花,笑语阵阵。
  列席的众臣都带了家眷,商王也带了王后和妇妌,还有几名王室子弟活跃席间,一团和乐。
  阳光轻柔,当那个身影款款来到席前,周围的轻声细语如瞬间凝固了一般。
  妇妸身上的白衣很是柔软,裳裾随风摆动,与发间的洁白玉笄相映,眉目温婉如昔。
  “大王。”妇妸向商王下拜。
  罂随着她,这动作她早已经熟练,脸上却茫然得很,始终抬着脑袋,疑惑地望着四周。
  “君妇请起。”商王声音和蔼,“大邑商失睢侯,实为大虐。今君妇代先君来朝,实大邑商之幸。”
  在座之人都知道睢侯战死之事,见商王一番表态,或扼腕或欣慰,纷纷附和。
  妇妸眼底微酸,却神色平静,道,“谢大王。”
  商王浅笑,看着她,片刻,目光落向她身旁:“这是睢侯之女?”
  妇妸颔首:“正是。”她低头抚抚罂的头发,罂抬头望望母亲,又望望四周,忽然发现许多人看着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
  睢侯的痴傻女儿,众人亦早有所闻,看着这笑容,心照不宣。妇妌看着那两母女,心里不屑地冷哼,片刻,又瞟瞟妇好,只见她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君妇一路可顺畅?”妇好瞥到了妇妌的目光,淡笑地开口道,“若有不便,可告知宫中。”
  妇妸道:“多谢王后,并无不顺。”
  一番寒暄,商王命小臣引妇妸落座。妇好转而问起几个王族子弟练习射御之事,席间重又欢欣起来。
  睢侯生前乃重臣,为示敬意,妇妸的坐席离上首并不远。眼角扫到商王不时投来的目光,她只作不知,低头照顾罂吃果脯。
  跃对那些吃吃喝喝的事兴趣不大,他和少雀几个贵族子弟早就约好了今日比试射箭。待他随着商王和母亲妇好见过那些方伯大臣,跃瞅准了机会,就偷偷溜了出来。
  他唯恐被小臣庸或者谁发现,脚步很快。可到了约定之处,少雀他们还没有来,跃看看四周的林木,打算找块石头坐下来喘口气。
  才转身,忽然,一个软软的东西跟他碰了满怀。跃吃了一惊,待定神,却见是个女童。
  女童被他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不哭不闹,只将一双乌黑水亮的大眼睛望着她。
  跃看看女童,心里嘀咕谁家那么不小心,让小童在林苑里乱走。
  “你是何人?”跃问。
  女童仍看着他,不说话。
  跃狐疑,蹲□。
  两眼平行相对,跃打量着她:“说话。”
  女童却仍不出声,水润的嘴唇微微张着,一脸茫然。
  不是吧……跃纳闷地皱眉,这小童看起来跟载差不多大,竟还不会说话么?
  “跃!”正在这时,少雀的声音在树丛后面响起。
  跃忙起身:“在此!”
  少雀和几个贵族子弟看到他,露出笑脸,跑过来。当少雀看到跃身旁的女童,愣了愣:“这是何人?”
  跃摇头:“不知,方才遇到的。”
  少雀瘪瘪嘴,叹口气:“我也遇到一人。”说罢,他从身后把一个小小的身影拎出来,却是载。
  “次兄……”载望着跃,讪讪地笑。
  跃讶然:“他怎在此处?”
  “还说呢!”少雀一脸不忿:“这稚子也不知从何处知晓我等要射箭,方才在林苑外,他定要跟来,还说不然就去告知大王!”
  跃看向载。
  载立刻露出哀求的眼神,嘟哝道:“次兄,你带我玩么……”
  “不行。”跃断然道,“师氏说射箭亦伤人,你不可跟来。”
  载嘟着嘴,垂下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
  跃嘴上虽硬,看他这般样子,却还是有些不忍。少顷,看看少雀。
  “那不是有个小童么,让她同载玩。”一个贵族子弟开口道。
  少雀看向女童,眼睛一亮:“是呢!”说罢,他一把将载推到女童身旁,“载,你同她玩。”
  载瞪起眼睛,看了看那女童。
  女童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他,水灵灵的眼睛定定的,片刻,露出一张笑脸。
  “我不同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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