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娇 秦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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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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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皆笑起来。秋往事忽地想起什么,霍然抬头问道:“对了,三哥你来了这儿,那裴节呢?”

    楚颉一拍额道:“险些忘了,裴节我一道带来了,到时还要劳六弟七妹把他带去永安。七妹你可要先去瞧瞧他?”

    秋往事一时怔忡,尚未答话,王宿却歉然笑道:“三哥来得突然,我没预备,便先把裴节搁牢里了。你放心,晚些我安排好人手,便把他转到府里来。”

    秋往事见他如此上心,倒觉不好意思起来,摇着手笑道:“六哥不必为我特别关照他,我同他……反正迟早要做个了断,也不必多说什么了。”

    王宿一时怏怏,蹙着眉、抿着唇,面带愧疚之色,闷闷的不说话。秋往事见状,忙扯开话题道:“既然裴节在这儿,咱们得赶着上永安交人,也不能耽搁太久。六哥你瞧咱们几时上路?”

    王宿定了定心神,勉强一笑道:“自然瞧你的伤怎样,你不必勉强,大不了让裴初多等两日又怎的!”

    秋往事舒舒筋骨,笑道:“托二嫂的福,已好得差不多了,坐坐马车无妨。待六哥你把城里的事安排了,咱们便走吧。”

    王宿狐疑地瞧着她,见她弯腰展背之下果然面色如常,方才点点头道:“回头还是寻个大夫瞧瞧。至于城里……”他转向方定楚问道,“二嫂来时,大哥可有交待泸中交给谁?”
方定楚点头道:“大哥的意思,是交给无恙,文书我也带来了。”

    王宿点头应了一声,秋往事倒略吃了一惊,讶道:“无恙?无恙不过是个千从,这就要升作城守?”

    方定楚道:“这一战功劳最大的便是你们飞隼队,除去你,排下来便到阿璨和无恙,你自是要跟着五弟的,阿璨是可惜了没办法,剩下的自然便是无恙了。怎么,你还担心他应付不来么?”

    “我倒不是担心。”秋往事略觉疑惑地摇头道,“只是无恙到底资历还浅,我本以为会自别地调人过来,难得大哥倒如此看重他。”

    楚颃笑道:“无恙毕竟是咱们自己人,大哥自然要多加栽培。”

    秋往事一愕,奇道:“自己人?这话怎说?”

    楚颃似是一怔,讶然望望她又望望王宿,忽朗声大笑道:“阿宿你这小子,好紧的口风,竟连七妹也没告诉么?”

    王宿不知怎的竟微微红了脸,“嘿嘿”干笑着,半是赧然半是得意。秋往事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望着楚颃,只听他道:“你可听过风有瑕?”

    “风有瑕?”秋往事皱眉思忖半晌,方恍然道,“是了,那个十四岁便受赐风姓,号称艺冠天下的天才琴师?她又怎么了?”

    楚颃凑过去揽着王宿肩膀,笑道:“这个风有瑕,便是咱们阿宿没过门的妻子了。”

    秋往事大吃一惊,轻呼一声,讶然指着王宿道:“你?你同风有瑕?这岂不是南星北斗,怎么扯得到一块儿?”

    王宿一挑眉,不满地哼了一声,尚未开口,楚颃已拍着他胸口笑道:“你莫小瞧咱们阿宿,他制琴的本事,可也是冠绝天下的。”

    秋往事这才隐约想起似乎确曾听李烬之提过,怔了半晌方回过神来,恍然道:“所谓‘宿琴有瑕’,我一直以为说的是‘古旧的琴难免有所瑕疵’,原来不是‘素’琴,而是‘秀’琴,说的是你们俩?”

    王宿啼笑皆非,忍无可忍般摇头啧啧叹道:“唉唉,你这丫头,真是作践风雅,什么‘古旧之琴难免瑕疵’,连天下闻名的‘宿琴’都不知道么?世人虽不知宿琴出自我王宿之手,更不知我同有瑕的事,但却都知道只有宿琴才配得上风有瑕的琴艺,也只有风有瑕的琴艺才配得上宿琴。‘宿琴有瑕’,说的便是天造地设,这便叫做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日后免不了又是一段传奇,你这丫头可晓得么?”

    秋往事也被他说得心驰神往起来,暗觉这等姻缘倒确堪传为佳话,一时又想到自己身上,不免痴痴傻笑,神思渺渺起来。三人在旁瞧得有趣,也便皆不出声,好整以暇地看着。秋往事半晌方醒过神来,见三人满面暧昧地笑望着她,大觉羞窘,忙低头干咳两声,吱唔了许久方想出话来,急急抬头道:“说了半日,究竟又与无恙何干?”

    方定楚哑然笑道:“倒把正茬忘了。你可知道,有瑕在受赐风姓之前,原是姓季的。”
秋往事大讶,愕然道:“季有瑕,那么她是无恙的……”

    “正是无恙的亲妹妹。”方定楚点头道,“因此无恙算来正是阿宿的大舅子,自然便是咱们自己人了。只是有瑕自幼离家投师学艺,四处漂泊,因此这层关系,外间倒鲜有人知。”
秋往事点点头,了然道:“六哥曾提过你未婚妻子是咱们的间士,以风有瑕第一琴师的身份,天下皆要争相邀请,出入皆是高门显第,倒确是再方便不过了。”

    王宿立刻苦下了脸,哀叹道:“只是可怜了我,不知几时才能光明正大将人娶回家。”

    众人皆笑起来,各自打趣,倒也其乐融融。秋往事也早忘了先前的烦闷,尽兴笑闹着,恍然无忧。

    第二日起,王宿便着手交接城中公务,打点上路事宜。秋往事闲来无事,索性同方定楚一道搬入观阳院内,整日不是阅读典籍、修习枢术,便是与一众枢士饮茶品酒、谈天论地,倒也颇过了几天不闻窗外事的逍遥日子。

    这一日王宿终于送来次日上路的通知,几人聚在一起用过了道别晚宴,第二日便要各自上路,北上的北上,西行的西行。

    秋往事回到屋中,敞着窗户静静坐在床沿。月并不圆,月色却出奇的亮,柔似水,白如霜,随着泛凉的夜风微微荡漾,不动声色地流溢着,无孔不入地将一切都渲染得分外清晰。浅浅的青草味浮在空中,新鲜得似能滴出水来,夹着湿漉漉的泥土味、火烛淡淡的烟味,和衣襟上丝丝缕缕的茶酒味,说不出的安宁妥帖。

    这是人间的味道。秋往事深吸一口气,只觉身心随之沉沉地向下坠去,脚底重又有了踏于实地的扎实感。踩于浮云上的闲散日子终于轻飘飘地到了头,因伤病而暂时静止了的日子重又轮转起来,即将重回尘世,心中竟不知是期待还是不安。秋往事稳着心绪,指尖却仍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这样的感觉,如此熟悉,竟像极了既望山前夜的惴惴心境。那是孙乾承诺的最后一夜,他承诺高旭一死所有苦难便都将终结,他承诺明日之后所有人都可以离开。同以往一样,秋往事从未将他的承诺当真,然而在无数次的失望之后,她终究仍是忍不住对明日之战抱上了几分期待,如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期待,带来更多的不是安慰,反倒是患得患失的不安,连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在期待着心愿得偿,还是在期待一次彻底的绝望,期待一个放弃的理由。在这一切的终点,最深重的恐惧终于成为现实,最惨烈的梦魇再也无法醒来,她却仍然莫名地坚持了下来,其间因由,至今也不曾寻到答案,或许为了姐姐不得转世的执念,或许为了大仇未报的遗恨,或许,只为求生已成为一种习惯。

    原来人活着,真可以卑微到连理由也不需要。秋往事自嘲地微微苦笑。心死成灰之后,复燃的余烬竟仍然不曾忘记如何去期待。然而幸福越是近得仿佛唾手可得,随之而来的恐惧也越是无可抵御。又一次的探手,是会真真切切地将想要的抓在手里,还是仅仅再次碰碎一个虚无的幻象?

    眉心又抽跳着疼了起来,秋往事抬手轻抚着,自嘲地微微苦笑。曾以为这烙印便已注定她一生不得欢颜,谁知在日复一日的时光中,深入骨髓的伤痕竟也消磨得如此不着痕迹。无论如何用力抗拒,想起姐姐的次数终究越来越少,那段岁月留在身上的痕迹也终究越来越淡,真心欢笑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对未来的期待也越来越深。或许很快,她便能将那不堪回首的五年彻底抹去,意气飞扬地奋斗,心安理得地幸福。

    不行!秋往事陡地立起,被这一片美好的图景震得背后发凉,冰冷的恐慌自心底溢出,丝丝缕缕地缠入骨血,激得浑身无可遏止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存身立命的根本正被一点一滴地抽离。仇未报、恨未消,姐姐的枢痕犹未褪去,何以言心安,何以言幸福!

    孙乾,只要孙乾一死,这场噩梦便能真正走到终点。他此刻应已在押往永安的路上,待她到得宫中,孙乾应已成为尸体,再也不能搅扰她的生活,再也不会破坏她应得的圆满。秋往事焦躁地来回踱着,急切地安慰着自己,却仍只觉心中烦闷,无可排遣,索性推门而出,不管哪里,只拣有灯火处行去。

    闷头疾走一阵,她忽猛地住了脚步。眼前火光点点,武士穿行,竟是到了裴节软禁之所。秋往事微微一怔,不由苦笑。王宿为方便她探访关照,特意将裴节安排在她左近,近日来她有意无意地留在枢院不曾回府,谁知今日信步一行,竟仍是鬼使神差地到了这里。

    或许过往的纠结真是无可逃避。秋往事暗自一叹,略一犹豫,仍是定定心神向前走去。正欲令守卫带路开门,忽听身后一阵轻微急促的脚步声响,她回头一看,正见一个人影转过身去急急离开。秋往事见这人影颇为眼生,心下一动,唤了声“站住”,便回身追上前去。

    那人身形一紧,顿了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生硬地行了一礼,低低叫了声:“秋将军。”

    但见他眉目清秀,面容温润,唯左眼处遮着一块黑罩,平添几分戾气。秋往事这才想起此人是谁,挥手遣退围过来的守卫,上前略一点头,道:“裴节曾在卢烈洲手下任职,你想必与他有旧?”

    许暮归眼神一闪,低下头道:“殿下……裴节跟着卢、烈洲时,我还只是个下人仆从,不过替他端过茶、倒过水,谈不上旧不旧的。”

    秋往事听他说得生硬,轻笑道:“你不必改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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