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娇 秦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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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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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这里了,你忍着点。”李烬之点点头,将匕首缓缓地深深扎入,伤口处仍是未流出半滴血,脊柱上方才被按过的那一点处却渐渐透出偏紫的深红色,刀刺越深,颜色越浓。秋往事只觉针扎般的痛楚自左肩一路斜向下渗开去,集中在脊柱处,背上似被一根细线渐渐抽紧,绷得几欲断裂。

    匕首已刺入近两寸深,脊柱处的红点已是浓得发黑,似随时都会冲破皮肤流溢而出。李烬之见已差不多,便抽出匕首,在红点处轻轻一挑,深浓的血液立刻不住涌出,流得片刻,血色渐渐变淡,终于恢复常色,左肩上的伤口也缓缓渗出血来。

    秋往事只觉那绷紧的细线陡地断了,浑身都放松下来,连先前游移不定的痛楚也一并除了,说不出的舒泰,忍不住大大伸了个懒腰道:“好了好了,想不到五哥你还有这手艺。”

    李烬之替她拭着血迹,一面道:“我毕竟在琅州王氏呆了多年,好歹耳濡目染了些,再加上我修的是入微法,治这些面上看不出来的暗伤自是得心应手。你伤得也不算深,但下回还是小心些,反噬可轻可重,伤的位置也不一定,这回是伤在肌理,若是伤到脏腑,那就麻烦了。”

    “没事没事,寻常人对着凤翎根本连沾都沾不到,只要不是碰上卢烈洲,大约也没别人能叫我反噬了。”秋往事轻描淡写地挥挥手,忽又想起什么,侧过头道,“对了,卢烈洲临走前说还会再来抢人,咱们上岸以后可要做些布置?”

    “这是自然。”李烬之手下一顿,语声略沉道,“卢烈洲来得如此之快,显然咱们这里的确走漏了消息。而他如今既然知道我也来了,想必也已认定我们此行另有所图。咱们这便算是彼此挑明了,倒不必再藏着掖着,上岸之后便遣人回去令宋将军率兵北上吧。”

    秋往事低头思忖半晌,也知战事恐怕已无可避免,轻轻抿了抿唇,犹疑地问道:“那裴节要怎么办?既已提前撕破了脸,咱们还能送他回去么?”

    李烬之知她心思,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拿他祭旗。咱们留他在手里反倒是给了裴初出兵的口实,而若是送他回去之后裴初仍要执意来犯,那未开打他们便已先亏了一层理了。”

    秋往事闻言安下了心,眯眼笑着连连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只是如此一来便更要防着卢烈洲了,他若真从我们手上抢走了裴节,却又将他藏起来,反诬我们言而无信扣着人不放,以此为由出兵,咱们又不好公然承认被他单枪匹马从五百精兵手下劫走了人,到时恐怕只有硬吃这哑巴亏了。”

    “没错,卢烈洲只怕也是这打算。因此上岸之后如何行动,咱们还得好好计量一番。只是也用不着太过紧张,这里毕竟是咱们地盘,就算他卢烈洲勇武冠天下,合你我二人之力,也未见得就输了他。”李烬之替她拭尽了血迹,又在左肩伤口处上了药略事包扎后道,“好了,你也累了,我不扰你休息。你自己再洗一洗包一下,好好睡一觉吧,我晚些再来寻你。”

    秋往事也的确有些倦意,同他道过了谢,便挥挥手送他出去。


    秋往事睡过一觉,醒来之时船仍是摇得厉害,好在晕眩之感倒已不似先前的强烈。她起身揭开窗板想瞧瞧天色,才掀起一条缝,狂风便卷着又急又密的雨丝“飕飕”地直扫进来,忙合上窗板时,衣上已是湿了一块。她只来得及瞥到外头一片漆黑,也不知是时辰已晚还是乌云蔽日,虽觉有些饿,但看这雨势也不愿下去吃饭,便点燃油灯,自随身行囊中翻出些备用干粮,预备凑合一顿了事。

    正张罗着,忽听叩门声响,她微觉讶异,却也猜到是谁,打开门一看,果见李烬之带着斗笠,却不曾穿蓑衣,一身水汽地站在门口,手中提着大大一个三叠漆竹食篮。秋往事忙侧身让他进来,失笑道:“五哥你顶多遣人送来也就是了,何必亲自来。”

    李烬之摘去斗笠挂在门上,拍着一身水珠道:“我反正也不曾吃,想你差不多该醒了,便索性过来。”

    “也好,我正饿了。”秋往事接过他手中食篮放到桌上,见他身上大半湿了,问道,“可要点个暖盆烤烤?”

    李烬之摆摆手走到桌边坐下道:“不必了,就那几步路,无非湿了面上,一会儿就干了。”

    秋往事似有些出神地望着门上不住滴水的斗笠道:“这雨好大,不知可会打雷。”

    李烬之侧头望着她,笑道,“怎么,你莫非还怕打雷?”

    秋往事斜瞟他一眼,凉凉道:“不行么?”

    李烬之也未在意,随口笑道:“那你放心,这雨已下了好一会儿了,现在都不打,多半是不会打了。”

    秋往事不置可否地一笑,点燃屋角处的立灯,在他对面坐下,揭开食篮,只见第一层内除了一只酒杯,一壶热酒,竟还有一碗浓黑的汤药。她微微一讶道:“这是给我的?”

    李烬之点头一笑,取出酒杯酒壶放到自己面前,又端出药递给她道:“你不是晕船么?咱们南人多半是水泽里泡大的,鲜少有人晕船,因此船上也不曾备着正经晕船药,这不过是现寻了些生姜梅子一类凑合的,但多少总也有效,今晚便我喝酒,你喝药吧。”

    秋往事盈盈笑着端起药碗清啜一口道,“那我便以药代酒,敬五哥一杯了。”

    李烬之饮了酒,自第二层食篮中取出几碟小菜,皆是凉拌醋溜一类的清淡菜色。秋往事原本无甚胃口,见了倒也欢喜,饮一口药吃一口菜,颇觉惬意。李烬之见她小口小口地抿着药,却不似怕苦,倒似细细品着,不舍得一气喝尽一般,看来竟似有滋有味。他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这药好喝?”

    秋往事点点头道:“还不错,有我喜欢的逍遥草。”

    李烬之颇觉讶异,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那浓黑的药汁哪里有半点好喝的样子。秋往事见他一副好奇之色,便递过药碗道:“你可要尝尝?”

    李烬之微一犹豫便接过药碗喝了一口,方一入喉便觉又酸又涩又苦又辣,几乎不曾吐了出来,只得皱着眉头硬咽下去,忙将药碗塞回秋往事手中,咂着嘴瞪着她道:“这好喝?”

    秋往事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接回药碗喝下一小口道:“哪里不好了?药嘛,本就该是这个味道。你那是和四姐呆久了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当日不知要受多重的伤费多少周折才能喝到我姐姐煮的药呢。像你这样想喝便喝的早该偷着乐了,居然还挑味道。”

    李烬之闻言一怔,只觉口中酸涩苦辣的药味顺着喉际直渗到心底,溢满了胸口,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秋往事“噗嗤”一声笑道:“好了五哥,你也是六哥四姐也是,怎么每次一提释奴营你们就这么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从释奴营出来的是你们呢。那几年的日子,听起来吓人,真的身处其中其实也不过如此,何况都过去了好些年了,连我都不介意,你们介意个什么。”

    李烬之听她说得越是平淡,心中便越觉内疚,看着她在灯火微光之下低眉垂目,专心致志地抿着药的模样,再也顾不得什么,脱口道:“往事,有件事……”

    方一开口,恰逢秋往事也抬起头来道:“对了五哥……”

    两人同时住了口。秋往事一笑问道:“什么?”

    李烬之被这一打断,便觉泄了底气,见她直直望着自己,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出不了声,终究暗暗苦笑一声,向后靠上椅背将脸藏入黑暗中,闭了闭眼摇头道:“没什么,你先说吧。”

    秋往事也未多问,点点头道:“现在什么时辰,我们到哪里了?”

    李烬之定了定神,答道:“已过了日入了,咱们已入琅江,明日便能上岸。我同无恙商量过,上岸后咱们便分两路,他带大队人同三哥会合,往道原去;咱们领几名精锐,带上裴节偷偷取别道入融洲,避开卢烈洲。”

    秋往事微一沉吟道:“我们俩走了,无恙他们若是碰上卢烈洲要如何抵挡?”

    李烬之微微一笑道:“卢烈洲要的是裴节,见不到人想必也不会多生事端。何况你也别小瞧了咱们的人,卢烈洲终也只能玩玩突袭,当真硬拼起来,未必讨得了好。”

    秋往事略一思忖,点头道:“也好,那咱们走哪里,燕尾关么?”

    李烬之一愣,失笑道:“燕尾关?你莫非不知道燕尾关是谁的?”

    “莫非不是我们的?”秋往事大觉讶异。明庶洲与融洲以东西苍鹭岭为界,两列山岭间夹有方圆数百里的一块狭长平原。这平原北起出云关,南至燕尾关,如一条长廊般沟通两洲,因此被称为廊原。燕尾关作为廊原南面门户,可说亦是东南三洲的北大门。秋往事着实不曾想到这等紧要之地竟不在容府手中,不由奇道:“你们竟能容裴初占了燕尾关?岂不是被人一只脚踩进家里来了?不过这对我们此行倒没什么不好,这样一来咱们直接把人送到关下不就完了?”

    李烬之摇头失笑道:“看来改天该好好和你说说天下形势。廊原上的一城四县加上出云关燕尾关都不是咱们的,也不是裴初的,是现在自称井天国四平帝的史大业的。”

    “史大业?”秋往事大吃一惊,“就是那个贩油的史阿大?他竟然还在?我刚入释奴营时他就在廊原称王了,居然活到现在?还称了帝?你们同裴初难道还拿他没辙?就那么任他堵着家门口?”

    李烬之以手指蘸了酒,在桌上大致勾着廊原一带地形道:“就因为他正好坐在两家门口,所以咱们才容他到现在。廊原位置紧要,直通明庶洲与融洲腹地,若归了我们,则裴初保不住融洲,若归了裴初,则咱们的明庶洲就危险,所以咱两家都是必不容对方得了廊原的,于是便便宜了史大业,让他夹在中间也算个缓冲。这几年我们同裴初能够相安无事,他也算是有几分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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