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娇 秦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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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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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徒增天下负累而已。真走到这一步,你争这江山又为了什么,难不成还为权势富贵么?”

    秋往事眉梢一挑,笑道:“既是僵持之势,为什么让步的便该是我们?二嫂你劝大哥放手不也是一样?”

    方定楚微一思忖,居然点了点头:“就我而言,的确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大哥这里,根基已是稳固,方家又不是我做主,要我劝他,既无立场也无底气,看来看去,还是劝你更有指望些。”

    秋往事一阵轻笑,摇头道:“二嫂还有一句没说。大哥争天下为的就是自家功业,岂有可能为不相干的黎民百姓去放手。二嫂,你这不是看我人好欺负我么。”

    方定楚也笑了,点头道:“你要这么说也行。”

    秋往事不以为然地看着她道:“推一个心无百姓的人上皇位,便是你的太平之道么?”

    “天下事本多不可认真处,我只问果,不问因。”方定楚坦然直视着她,“大哥未必是好人,却未必做不了好皇帝。功业私心又有什么关系?他既有明君之志,要得世人称颂,便得替天下谋福,心怀黎民的姿态,他装也要装出来,这也就够了。至于本心如何,手段如何,又何必多做计较?就算你与五弟,便当真能尽以苍生为念么?就说这次燎邦一役,米狐尝与米狐哲两人,一个自命不凡,骄奢霸道,一个机谋深远,苦心孤诣。以君王之器而言,米狐哲远胜米狐尝。大哥当初之所以选了米狐尝来合作,不是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你们现在与米狐哲联手,若是一役功成,在内则四家对立,分裂之局更看不到头,在外则燎邦归于米狐哲之手,强盛可期,此消彼长之下,只怕异族铁骑要第一次踏过凤陵山了。往事,这种后果你便没考虑过?你明明有太平志,为何却不行太平事?”

    秋往事微微一笑,起身走到窗边极目向南望去,眼中泛着淡淡的光,似乎藏着无尽的期待:“二嫂说得不错,米狐哲远比他哥哥有头脑。可正因如此,以米狐尝的好大喜功,一旦统一燎邦,不管我们是治是乱,只怕都要年年寇边,没完没了。米狐哲却不同,他野心大得很,要的不仅仅是抢夺些金银财货。他若得王位,定然首先停战议和,励精图治,待有必胜把握,再大举南下,马踏中原。这便好办了,风境土地人口毕竟远过燎邦,只要太平,他便永远等不到那个必胜的机会,只好一辈子修养生息去吧。”

    方定楚略带讥讽地一笑,点头道:“不错,只要太平,可太平得了么?”

    秋往事眼中精光一闪,断然道:“太平得了。二嫂,你说你没法劝大哥放手,我却有信心要他拱手相让。你我如今立场相异,不必多说什么,只希望将来时移势易,二嫂还能记得今日的苍生之言。”

    方定楚见她如此有把握,心中越发疑惑起来,默然片刻,沉声问道:“往事,那么你是铁了心绝不回头了?”

    秋往事回头直视着她,正色点头:“是。”

    方定楚点点头,自怀中掏出扁扁一个通体纯白的小匣子,郑重地打开道:“往事,你想必听过十二天木?”

    “天木?”秋往事讶然回头,见匣中整齐地放着一排寸许长的赤红色细针,好奇地取过一枚细细端详,“凤神死后所化的十二棵最早的碧落木?据说要以天枢血液滋养,表皮纯白,树芯确实赤红,不仅天生蕴有枢力,也可吸收储藏外间枢力,最是天地精气所聚。这盒针,莫非便是天木树芯所制?”

    她一面说着,一面试探地运起枢力往针内注去,岂知才一入内,便倏然没了踪影。她吓了一跳,连忙停止,讶异地抬头望向方定楚。

    方定楚微微一笑,说道:“试过了?十二天木,每棵天生所蕴枢力不同,正对十二法。这一盒针,是取自方圆木。一入人体,其中枢力便融入血液,走遍全身,体内原本所蓄枢力,便会被它尽数化去。”

    秋往事心下一震,愕然道:“你要废我枢术?”

    方定楚神色冷然,淡淡道:“废与不废,其决在你。若我们终究是敌非友,迟早总要有个了断,那便迟不如早,就在今日吧。”她抬手将匣子放在桌上,慢慢推到中间,“这盒针我放在这儿,你若有本事把它扎进我体内,自然也可废我功力。我虽瞧不出你赢面何在,你倒似乎很有信心,究竟还有什么底牌,就都给我亮出来吧!”

    秋往事只觉眼前微微一花,看她周围的光线似是忽然一亮,空中细微的浮尘忽地一清,竟被自她身周隔开,片尘不得沾衣。

    空气陡地凝滞,压迫感随着每一次呼吸增大,似乎吐出的气息都被反弹回来压在身周。秋往事纹丝不动地站着,指间紧紧拈着那枚方圆针,手心渐渐渗出汗来。

    方定楚也不轻松。因果法施用颇费精力,要防备无孔不入的自在法,浑身上下不能留一丝破绽,再要设法制敌,也觉捉襟见肘。僵持良久,秋往事仍不出手,她情知不能干耗,手腕一动,碧落丝缓缓向前伸去。

    正在此刻,秋往事忽然“噗”地一笑,手指一弹,“嗤”一声将方圆针弹回匣内,伸着懒腰道:“咱们好歹都是风人,在这种地方自相残杀,岂不让燎人看了笑话。二嫂想做什么,尽管动手便是。”

    方定楚大吃一惊,愕然道:“你、你发什么疯?!”

    “我自觉无望,认输还不行?”秋往事无奈地叹一口气,摊开双手,面上却尽是笃定之色,微微笑道,“二嫂,请吧。”


    湄山以西,商山以南,琅江以北,凤江以东,高山大河环抱之间的千里平原,便是风境自古以来的心腹之地——风洲。有良田之美,有山泽之丰,有矿产之利,有交通之便。出则聚利天下,入则自给自足;进则挟制八方,退则关山四固。《方舆志》谓:“天赐华府,煌煌帝居,九洲地利形胜、水土丰美,莫有出其上者。”

    李烬之牵马走在风庶大道上,每一步皆踩得踏实而郑重。十二年前的那个风雨之夜,他就是走着这条路,疲敝交加、仓惶狼狈地逃出京城,带着一身毒伤,形单影只,辗转千里,入琅江,下凉洲,投于李家故交王氏门下。从此隐姓埋名,谨言慎行,无一日不活在机心谋算之间,没有人不需要存一分戒备,没有事不需要三思而后行。这么多年,所历人事总似隔着一层,他无法投入,也不敢投入,始终只能处在冷眼旁观的局外之位上,看什么都觉一如戏台上的搭景。只有兢兢业业唱念做打的自己,虽也穿戴着百织戏服,灵丝谱面,可重彩浓妆下的呼吸心跳,却是他唯一可确信的真实。

    直到十二年后的今日,又一次踏上这条路,这种虚妄的感觉才一步步退去。十二年了,他终于又走到这里。前头不到五十里,便是天下最大的城市,他出生的城市,他本该统御的城市。那里有他当日亡命出逃时遗落的东西:姓名、家庭、权位,还有堂堂正正活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资格。十二年前离开时,他是只身一人,前途渺渺,凄惶无助,不知明日在何方。十二年后,他虽仍是匹马单枪而来,可心中却已不孤单了。

    风都高峻的城墙已隐约可见,他却不直奔城门,反而岔向小路,往城外村郭中一家酒肆行去。店门紧闭,挂着歇业牌。他却径自敲门。不片刻出来一名四十来岁的黑壮汉子,样貌憨实木讷,一望而知是乡下田间之人。李烬之微微一躬,说道:“回乡人想讨杯水酒。”

    那人眼中倏然一亮,一张黑脸竟泛起红来,结结巴巴道:“今、今日家人病了,恕、恕不开店。”

    李烬之微微一笑道:“诸病之起,根源在心,心气健旺,百病自消。在下家传一帖启正复心方,或可疗令亲之病。”

    那人忙鞠一躬,抬手请道:“那便请公子进来瞧瞧。”

    李烬之随他进门,只见他掀起地上一块木板,指指下头的空洞道:“我家人在下面酒窖,公子请吧。”

    李烬之谢过他,顺着木梯爬下。窖中烛光昏暗,立着一名男子,面容刚正,头发花白,额上深纹有如刀刻,虽穿着破旧的粗麻衣衫,一身清贵气度却显然不与之相称。他愣愣地看着李烬之渐渐走近,始终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李烬之极力按捺着起伏的心绪,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忽地深深一躬,低唤道:“先生,学生来迟了。”

    那人怔愣半晌,蓦地“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不能言语。

    李烬之也连忙跪下,与他互相扶持起身。那人双唇发颤,激动地望着他,半晌方哽咽道:“殿下,赵景升愧对您啊,无颜再当这声先生。”

    李烬之断然摇头,恳切地说道:“先生说哪里话。先生教我识字明理,我未有半分报答,反累得先生半生坎坷,是我无颜再作先生的学生。”

    赵景升拭了拭泪,勉强笑了笑,上上下下打量着李烬之,看他眉目英挺,轮廓分明,一棱一角都似经过千百次的磨砺,有如山岳般的踏实沉定。他一时百感交集,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慨叹道:“殿下变得都认不出来了,清瘦了,硬朗了,小时候圆头圆脑的,那样粉妆玉琢的一个,才只有、只有……”

    “只有这么高。”李烬之走到屋角一个破旧的大酒缸前,轻轻拍了拍,“这个竟然还在。当年我连夜出逃,遍地都是搜捕太子党羽的官兵。走到这里,险些被擒,幸得老酒翁收留,就躲在这口缸中。缸内装满酒,正好没顶。老酒翁当着官兵的面打开缸盖舀酒请他们饮,这才瞒了过去。我至今都记得透过浊酒听到的怪异笑语声,像是被泡涨了,模糊变形,又滞又重。还有从眼耳口鼻发根毛孔中渗进去的酒味,酸涩得人五脏六腑都抽在一起。从此我千杯不醉,越是喝酒,就越是清醒。”

    赵景升眼眶又湿,感叹道:“这老酒翁确是义士,六年后殿下托我找到他,才知他为替殿下守秘,第二日便已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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