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真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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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真逸史-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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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卜由来出圣书,个中精奥少人知。

  祈攘药饵皆无益,说破真方病即除。

  却说杜伏威和薛举一床睡着,两个暗暗地冷笑。直到天明,薛举醒来,对杜伏威道:“那鸟娘养的,不知夜来心事何如?”杜伏威应道:“这会儿正当紧要处,铁汉子也要化做汁哩!须待临期,方可解救。”两个在床里说笑,不提防隔墙有耳。张家一个丫环,名唤嫩红,托茶出厅上与太公吃,打从杜伏威窗外经过,听见他两个在床上这般说笑,却思量道:“若如此说,这两个小官必然知先生病的来历。”递茶与太公吃毕,嫩红对太公说:“我适才托茶打从杜、薛二小官商前过,听得薛小官口里这般问,杜小官这般回答。若要先生病症好,除非问他两个,便知端的。”太公惊道:“原来如此。小小年纪,只恐是说耍,你去叫他两个出来,待我问他。”嫩红走近房前叫:“两位小官,太公相唤问一句话。”两个应道:“来也,来也。”即爬起穿衣。薛举道:“叫我二人说什么?莫不是走了马脚?”杜伏威道:“不妨,有谁人知道?若问时,只推不知便了。”同出厅来,对太公唱喏。太公笑道:“先生这样病重,你两个可也睡得安稳?怎地救得他,方是师生之情。”薛举道:“好笑!我年幼小,但晓得读书,那里会医病?”杜伏威笑道:“太公真是年纪高大,有些颠倒。昨晚那几个有名的医士,却也胡猜乱猜,医不好病,反来问我小厮们怎生救得他,这唤做活捣鬼。”太公心里暗想道:“若说破了,这两个猢狲决然一口赖住,不如且哄他一哄。”当下笑道:“既是你们不能救先生,只索罢了,为何反冲撞我老人家?快进里面吃早膳。”两个板着脸走入去了。

  不多时,太公着家憧单叫杜伏威出来。杜伏威问道:“太公又唤我何事?”太公道:“先生在房里睡着叫苦,你进去问一问安,才成个学生的道理。”杜伏威道:“太公说得是。”即到先生卧房中去了。太公走入轩子内来,见薛举靠着桌儿吃粥。太公埋怨道:“你这小厮忒也狠毒!自古道:天地君亲师。先生如父母一般,怎地下得毒手,将他害却性命?”薛举睁眼道:“太公好没来由!先生自染病,干我鸟事?”太公道:“这小厮还要嘴硬!适才问杜伏威,他说都是你弄那法儿去害先生,又说还有甚法儿可解,他已一一招认,你还厮赖?”薛举大怒道:“这小猢狲!你自怪先生责打,去城外寻什么鬼头塞肠草做弄先生,反推在我身上。”太公道:“他说有药可解,你快说出,不干你事。”薛举道:“什么药解!将粪清汁吃下去,便好了。”太公也不说破,忙令家憧去买了粪清,烫热了,与先生吃下去。顷刻间腹内骨碌骨碌的响了几阵,要净手。太公叫另拿个净桶与先生,一连解了两三次,疼止肿消,果然一时平复。睡一觉,吃些粥汤,便下得床来,坐在房里将息。只听见门外人声喧闹,有人厮打。先生走出门看时,却是薛举和杜伏威揪发狠打。先生喝住了道:“我病体略得宽爽,你两个又在这里厮闹恼我,成甚规矩!”薛举、杜伏威见先生骂,俱各放手,气忿忿两下立着,俱不做声。张太公拄着拐杖,跑出来道:“先生不要发恼,你的性命,全亏他两个相救。”先生惊问其故,太公将鬼头塞肠草、粪清解毒缘故说了:“两个互相埋怨泄漏了机关,因此厮打。”先生怒道:“不争这两个小厮如此无礼反来捉弄师长!”太公道:“看老朽薄面,不要计较他罢。”先生踌躇一会,叹口气道:“令孙学问日长,须请经儒教授,以成大器。学生才疏学浅,恐误令孙大事,即此告辞。况薛、杜二子,今虽粗卤顽劣,察他气宇不凡,他日必成伟器。学生明早拜别太公便行。”太公再三款留,先生坚执要去。太公无奈,次早赠送修仪礼物,待了酒席,告别而去。

  太公见先生已去,令家撞送薛、杜二生回庄。林澹然见了,问二子何故回来,家憧将弄先生的事端,告诉一遍,故此先生不乐,辞馆而去。林澹然大怒道:“两个畜生恁地不知抬举,不用心攻书写字,反去干那蛊毒魇魅的事,甚为可恶!”拿竹片要打,苗知硕等劝住,骂了一番,打发家僮回城。至九月初旬,张太公另请一位西宾,又着家憧来庄里见林澹然,接杜、薛二生读书。林澹然唤两个同到方丈中道:“目今难得张太公另请一位先生来,呼唤你二人赴馆,你两个收拾快去,若再如前做出事来,重责不恕!”杜伏威摇手道:“不去,不去。当今离乱之时,读那两行死书,济得甚事!不如习学些武艺,图一个高官显职,有何不可?不去读那死书了。”薛举道:“我也不去,只随着老爷学武艺罢。”林澹然心里暗想:“这二人分明是武将规模,何苦逼他读书,且由他罢。”便道:“你两个不去读书,小小年纪,却学甚武艺?不去也罢,但不许在外面生事,早晚要担柴汲水,勤谨做工。若有不到处,一体罪责休恨。”薛举、杜伏威齐道:“情愿跟随做工,不去赴馆了。”林澹然写帖辞谢,发付家憧回城去了。

  时序易迁,转眼间又是隆冬天气。时值十二月十九庚申日,正合通书腊底庆申,一切修造、迁葬、祭祀、求神、俱吉。张太公家里新塑一尊值年太岁灵华帝君,延接一班平日诵经念佛的老道友到家念佛。先一日,着苍头具柬到庄里接林澹然、杜悦等同临佛会。林澹然甚喜,次早同杜悦、苗知硕、胡性定、沈性成入城里来,留薛举、杜伏威和道人、行童等看庄。薛举和一班小厮们自去闲耍,道人、行童等无事,到日午吃些冷饭,闭上庄门,各自放倒头寻睡去了。这杜伙成独自一个在禅堂内弄棍舞枪。耍了一回,走入方丈里开食厨,寻点心果子吃,不见一些。心里想道:“昨日厨内有若干果子食物,今日为何一空?毕竟是老爷藏过了。”径奔到林澹然卧房里来,只见房门紧锁,无匙可开。当下生个计较,撬开红漆禅窗,从窗槛上爬进去,寻着食箩,取出几个炊饼来吃,又藏些果于在袖里。正要抽身跳出,忽见经桌上堆着几部经卷,杜伏威逐本拿起来看过,翻到书底,寻出一卷书来,甚是齐整,比诸书不同:绿闪锦的书面儿,白绒线装钉,正面签头上写着“天枢秘箓”四个楷字。揭开看时,雪白绵纸上楷书大字,是林澹然亲笔誊写的目录,上写着“遣神召将卷之一”。杜伏威逐张揭开细看,却是些法术符咒变化的神书。心下大喜,将书藏在柏中,复翻身爬出窗外,将窗扇依旧闭上,一溜风走到方丈里坐定,悄悄开书,默诵那词咒。

  至晚不见林澹然回来,薛举和道人、行重,俱己睡了。杜伏威虽然睡在床上,一心想着“天枢秘箓”,眼也不合。想了一回,暗把读过的词咒,又背一背看,恰也一字不忘。心下算计道:“趁今夜老爷等不在庄,道人等又都熟睡,不如乘着星光月色,请一请神将,试看他来否?”忙起来披了衣服,悄悄走出房外,拽步入后边花园里,依书图谱,按着罡步,捻着诀,口中念动真言神咒。可煞作怪,霎时间只见狂风骤起,吹得毛发皆竖。风过处,忽然现出一尊神将,生得身长丈余,头大如轮,三眼突出,两鬓蓬松,赤脸红须,獠牙似锯,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锁子连环甲,脚登黑皮靴,手执镔铁锏。高声问道:“吾师宣召,有何法旨?”杜伏威见了,唬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这花园里一时无躲处,跌转身,拼命奔入墙侧东厕里藏避。又听见那神将大喝道:“既召吾神,为何不出来相见!果有甚的差使?”杜伏威寒簌簌地抖,不敢做声。那神将见没人回答,又喝道:“法师既无差使,召我何为?快快遣发我去也!”杜伏威心里想道:“我只读得召将的神咒,不曾见甚遣将的法儿,怎么打发得他去?只躲在东厕里不做声便了。”那神将见无人答应,在花园内四围寻觅,行至东厕边,觉有生人气,发怒提锏打将进来。奈东厕是秽污之处,要上天庭,不敢入去,只将铁锏东敲西击,呼呼喝喝,直到五更,四下里鸡鸣了,那神将只得飘然而去。这杜伏威在茅厕上蹲了一夜,惊得骨软身麻,不能动弹。捱到天晓,精神困倦,不觉就睡着在东厕板上。

  却说林澹然、杜悦等,在张太公家内做一昼夜道场,至天明吃了早饭,辞别太公回庄。薛举同道人等都出庄来迎接,只不见杜伏威。林澹然问:“杜伏威何处去了?”薛举道:“昨晚和我上床同睡,天明起来,不见了他,不知那里去了。”道人、行童一齐道:“果然昨晚闭门,一同歇息,今早不知去向。”林澹然笑道:“这小子又不知何处顽耍。”着道人、行童,庄前庄后、小房侧屋处遍寻觅,并不见影。一个行童寻到后园内假山边,花树丛中,到处寻过,亦不见踪迹。打从西首穿径而过,只听得东厕里鼾声如虎。行童探头张望,却正是杜伏威睡在那里,慌忙叫醒道:“小官人为何在这香筒里打睡?住持老爷和你公公回来寻你哩,快去,快去!”杜伏威怒道:“我正睡得熟,你这狗才大胆,来搅醒我的睡头。”行童道:“这是什么所在,还要贪睡?遍处寻你不见,却反嗔骂人,且去见老爷,不要拖累我。”杜伏威道:“见老爷却待怎的!”同行童进禅堂里来。

  林澹然问道:“俺不在庄,你夜间却往何处顽耍?”行童掩着口笑道:“小官睡在后园东厕里打鼾,适才还嗔我叫醒了,口里兀自咕咕哝哝地骂。”杜悦恼道:“这野畜生奇怪得紧,真好不知香臭,为何在这茅厕里睡?”林澹然道:“你因甚好床好席不睡,反去投坑厕当作安乐堂?”杜伏威瞪着眼不做声。林澹然见他如此,思量了半晌,猛然省着:昨日卧房窗子不曾上得插箭,书籍不曾收拾得好,莫非窃见天书,在后园胡乱干什么勾当出来?喝令杜伏威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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