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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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窑-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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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金德仁找到金德义说:“支书很高兴,先在咱村里成立个建筑队,临时名字嘛,就叫金家建筑队,以后也许同砖场合并为公司。你快当建筑队长吧,前期投资算我的。”
  金德义一听十分高兴,辞了民办教师的职业,听从哥哥的安排,聘用了一个内行人,有了干建筑的资质,就做了建筑队长,领着人从盖房子垒院子的小活干起。
  金德义上来接的第一个大活就是为村里建水塔,村委一班人选好了址,请镇上的打井队先打井,建筑队就开始从金家窑场拉砖,叮叮当当的两个月过后,一座炮楼似的水塔站在了村中央,全村吃上了自来水。一时间金德义也同哥哥一样,成了村里老百姓眼中的能人。
  金德义来到了金德仁家。早就传言金家村东边要建火车站,早上听到火车站要动工的消息,金德义就来同金德仁商量揽建筑活的事。金德仁没在家里,钱二妮刚从外面回来,神情十分愉快。钱二妮对金德义说:“今天金桃回来了,我让她收拾一下西屋东屋,要住民工了,村里才开了会,建火车站的民工很多住在咱们村子,这真是想不到的事。”金德义说:“我就是为这个事来找大哥的,看那里有没有建筑活。”
  金德义说着说着往窗外一瞅,看到金桃从外面进来了,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剪着学生头,前边是整齐的刘海儿,穿着一身红运动服。进屋来听了这些话,高兴地跳了起来说:“呀,二叔,我们这里从此有火车了,枫叶婶婶说,我可以在火车上卖瓜子,火车走我就走,火车回来我就跟着回来,挣好多钱。”
  金德义说:“别听枫叶大婶的,金桃应该考大学,当科学家、当医生、当老师什么的,最不好也当个经理,做小买卖有什么出息呢?”金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对对,长大了我怎么着也要干个经理。”
  钱二妮问:“建这么一个火车站得用多少人呀?”
  金德义说:“多着呢,加上修路基的听说是五万人呢。”
  金德义一直等到金德仁从外面回来。那时候只有固定电话,只要出了门就没法联系。金德仁听金德义这样说,抬脚来到了支书家里,支书刚从镇上学习回来。北海市被*中央确定为农村整党试点市,开始农村整党工作。支书对金德义建的水塔很满意,说想不到看起来外表文弱的德义还是把好手。就着这个话头,金德仁连忙给支书点上一支烟,自己也顺手点上一支,用力地吸了一口,试探着说:“听说火车站要在我们村的地里建呀?”
  支书说:“全部在我们的地里建。”
  金德仁说:“那少不了先建一些房子住吧,建房子要用砖,占地时你可要加上这个条件呀。”
  支书说:“当然是要先建房子,要不工人上哪里住,民工住个三月俩月的可以派到各户里,工人就不行,他们要在这里安家。”支书又说:“我不光要求用你的砖,一些建筑活也用我们的建筑队,你们有收入,咱村里就有收入,老金你这个人越来越有经营头脑了。但是我也提醒你一句,村里有种闲话,说你有钱了看不起人了,我也不知道真假,你可要注意点,叫人家说好不容易,叫人家说坏可是很简单的事。有钱了咱更要注意言行呀,别坏了我们村的形象。”金德仁有些不高兴了。现在是什么年头了,还管人,这不是生产队时期,赶个集还要请假。

《土窑》 第二章(8)
一九八六年是金德仁兄弟俩最高兴的一年,北海重新进行了区划调整,全市达到十个镇、二十四个乡,处处都在搞建设。早在几年前,工商局投资四十万元在一条老街上建了个全封闭式的市场,两边的商品屋直到一九八六年底才开工。市里知道德义干活的质量,也知道德义的为人,他把这个活派给了金家建筑公司。小城有了自由市场,这是人们生活中的新鲜事,金德仁金德义作为一方知名人士被邀请参加开业典礼。商场南边是服装类,北边一小部分卖水产,中间一部分是新兴电子产品,从此小城的人们才知道买东西可以讲价。
  金德仁、金德义经过几年的拼搏成了城南部有名的万元户,有了钱第一个念头就是盖楼,金家村第一批楼房就要动工建设了。
  金德仁专门让金德义请北海市最有名气的设计员设计了盖楼的图纸,弟兄俩商量着盖一模一样的楼房给村里人做个样子。由于上级规定从今年起农村建房纳入统一规划,金德仁写了两份建房申请,其中一份让金德义签了字,送镇政府去审批。
  三个月下来,两栋非常新潮的二层楼房矗立在了路边。村里人都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样子,用眼咂摸这高大宽阔的楼房,估摸着几年自己也能住上这么好的楼。见有那么多的房间,窗子上的玻璃像一面墙那么大,村里许多人非常担心,怕被雷雨击坏,金德仁笑他们真没见过世面,城里的房子都这个样。钱二妮喜得合不拢嘴,走在街头上,头脑里也时刻响着一个声音:咱村里的房子就数俺家的好。
  金德仁更讲究礼道了,谁家有了红白公事,他都拿个最多数。他盖起楼来的第二年村里大规模建房,金德仁给了每户一万块砖,一时间,金家村家家户户的墙外边摞着一堆红砖,盖房的户都用在了房子上,不盖房子的用砖砌了墙。盖新房的人家只要用本村建筑队的,金德义只收一半的工钱,金德仁金德义在村子里人缘就好了起来。
  金德仁的破吉普车也换成了桑塔纳。
  窑场赚钱,离不开这四个环节:取土、制坯、烧窑和销砖,一个环节也马虎不得,金德仁觉得哪一个环节都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头上。
  日子在忙碌中度过,转眼到了一九九○年,金德仁的苦恼也积成块了:窑场上人手不够,一到农忙季节,职工们纷纷回家收获庄稼,用工就成了个大问题。
  与刚承包窑场那时候比,工人们的来源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来的职工都是本地人,现在90%是外地人。本地人掐着指头算了算,自己当老板一年挣个三万两万,百八十万也是自己的。种大棚也来个三万二万没问题,犯不着去晒着毒日头挣个血汗钱。
  这天,神情憔悴的金德仁,瞪着因睡眠不足而充满血丝的眼睛,到处熊人,本来英俊的面容,有些扭曲变形。他一米八的个子往门口外一站,一只手叉着腰,红黑的脸上飞扬着眉毛,敞开嗓子骂:“你们这些草包肚子,吃起来一个顶俩,看媳妇一个比一个能,干点活就成了窝囊废。人呢,怎么一个也找不来!”精瘦精瘦的许副场长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喘,任他唾沫蛋子横飞。旁边坐着三个常在这里吃喝的酒场上的朋友也说不出话来,表情十分尴尬,金德仁隔三差五就请他们吃顿饭,这时听起来显然有指桑骂槐之意,有人怕金德仁得罪他们,想制止,可是看到金德仁醉不成样子,还是不说为好,免得挨骂。
  金德仁最后一件中山装也捐给灾区了:他的上身已换成蓝格子衬衣,下身是米白的吊带裤子。窑场尘土飞扬,白色的裤子太容易脏,村里人觉得他十分出格,很多村民见了忍不住笑;他的头发定期到一个叫妙妙的女人那儿理,油亮亮的,中分;脖子上还打着红色的领带,一色的或者条纹的,看起来如香港来的大老板。可惜那老板出门就坐车,出远门坐飞机,在街头出现的概率太低。但场里的职工理解他,认为老板就应该与众不同。
  其实金德仁才创业的时候,常年一身土、一身泥和工人们一样在窑场里滚,从不讲究穿戴。现在金德仁的事业已经上了一个台阶,不再需要他亲自下窑了。他开始讲排场了,他把最前排的平房,收拾出两间来,花了一万多元装饰了墙壁,买上了新潮家具,装上了空调,他说一个好的单位要有派头。
  金德仁过了几个风调雨顺的年景,想不到碰上了烧窑的小年。这年的夏天,老天爷三天两头下雨,一排一排的砖坯饱尝了雨水,沉沉地软了身子,那种先刮风后下雨的天气,常常一夜之间将工人几天的劳动化为乌有;一堆又一堆的好不容易烧好的红砖堆在窑台上拉不出去,拉出去的又要不了钱来,而窑场上的工人像着了魔一样从窑场上一批批往家跑。逼得金德仁一周一发工资,工人们还是像邪了心,跑得比兔子还快。
  早就知道金德仁有个在劳改农场当副队长的同学,大前天,金德仁跑了五十几里地找那个在W劳改农场当副队长的瘦高个同学想办法。那同学一身便装,脸庞乌黑,目光炯炯。金德仁说:“你们啥活也让犯了罪的人干,包山楂片,剥蒜,那多脏人,思想不好,活也干不好,人家吃了还不恶心。”那同学只是笑,说:“那你还找我要人?”
  金德仁一时语塞,顿了顿又说:“不管怎么说,你手底下有人,我现在就是缺人,你出人,我出工钱,双方都好。”那位副队长同学也没让他失望,拉着一队劳改犯进了窑场。劳改犯穿着一色白马甲,排着队,一头扎进黄土地,干起来,场面热烈,一副大干快上的喜人模样。等砖烧出来,金德仁再也笑不出来了,烧出来的砖裂着几道璺。真是一群出工不出力的主,金德仁无奈地挥着手,愤怒地对着手机喊:“狗改不了吃屎,坏蛋永远是坏蛋,光给我浪费渣子和土,哪有块好砖,让他们滚回农场去!”
  金德仁还不解恨,又站在窑场屋子里痛骂一阵子,有几个管理部门的人员来了,他对大家有些歉意地说:“今天必须去劳务市场找人干活,等我回来咱一块吃全猪去!麦收是缺人手,可今年他妈的就是怪,连砖机也开不起来。你们能等就等,实在等不了一块先去吃饭,记我的账。”
  干伙房的老赵手里拿着铁勺,腰间扎着围裙跑出来对他喊道:“金老板,别忘了,你说过要找个做饭的!找个女的,男人蹲不住!记住呀!”
  老赵也想不到,他这一喊给金德仁喊来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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