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锦瑟我为流年:三毛的万水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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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锦瑟我为流年:三毛的万水千山-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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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忍的三毛,将屈辱藏于心底,始终没有流一滴眼泪。这件事,她没有告诉父母,而是如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可当她走进教室,看到桌椅,竟莫名地晕倒。从此,三毛患上了自闭症。这种症状,一日比一日严重。有时候,早上刚起床,想到要上学,就会瞬间晕过去,失去知觉。

  她不愿道出这一切因由,又不肯再去教室上课。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学。那时三毛的心,已是浮尘野马,她对凡世,不敢再有依赖。她渴望飘零,害怕面对熟悉的人和事。可滚滚红尘,茫茫人海,除了家,她又能逃到哪儿去?

  “世上再没有比跟死人做伴更安全的事了,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这是三毛说的话,让人心痛亦心酸。三毛逃学,没有选择去山水秀丽的景区,没有去车水马龙的闹市,而是选择了去公墓。因为她觉得,死人是温柔的,他们不会说话,和他们相处,三毛觉得安心。她恐惧伤害,也不需要关怀;她怕结识敌人,亦不需要朋友。

  那段羞辱,已经成了一道永难愈合的伤,三毛任何时候回忆,都会疼痛难当。往后的日子,三毛在六张犁公墓、阳明山公墓、北投陈济棠先生墓园,以及市立殡仪馆附近一带的无名坟场游荡。捧着一本书,在墓地毫无顾忌地阅读,三毛觉得这是莫大的幸福。

  墓地,是她今生看过最冰冷,也最慈悲的地方。坟场寂静,只能听见风在私语,她仿佛可以看到,那些亡魂窥探关切的眼神。在这里,没有开始,没有结局;没有离散,也没有悲欢。她甚至想过,就在这里做一个守墓人,这一生,再无需启程,再不用假装快乐。

  其实墓地只是给了三毛,一个暂时做梦的空间。这里,又何曾真正肯将她收留。三毛知道,唯有死,才真正可以与墓地永不分离。这个偏激固执的女孩,到后来,果真做过几次傻事。初次轻生,算是获救。但最后那次,她总算如愿以偿,和她所谓温柔的人,永远相处了。

  三毛的逃离,让我想起幼年时一些散乱的片段。那时,经常独自躲在乡村的石桥下,听流水声,和花草为伴。所不同的是,我不是为了逃学,也不是为了躲避纷乱的世事,只是喜欢,那份不被人打扰的宁静。潺潺流水,可以将梦带去遥远的地方,偶尔打身边走过的云彩,亦是那么的神秘而温柔。

  记忆轻浅,只有在某个不经意的情境里,才会若有若无地想起。当年流水,就那样一去不回头,带走的,还有一段最美的光阴。这些年,看淡了风景,尝倦了人情,再也找不到回去的旧路。我所藏身的石桥,三毛所游荡的墓地,年年依旧在,只是谁又做了过客,谁又做了主?

  逃学的日子,虽然轻松自在,却也担惊受怕。起先旷课两三天,三毛还会去上一天的课。到后来,她一失踪就是三五天,一个多星期。她把父母给的零花钱,攒起来买书,墓地一片寂静,唯她独醒。

  几个月过去后,学校给三毛的家里寄了一封信,她的逃课生涯,就这样无声地落幕了。她不肯再去上学,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躲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才觉得安心。她的自闭,让父母觉得于心不忍,只好到学校办理休学手续,至此,三毛休学在家。

  这一休,就是七年。这七年的光阴,对三毛来说,痛苦而漫长。尽管她有了自由,但她给自己的心,上了一把锁。这把锁,不但没人可以开启,也因了时间的积累,锈迹斑斑。窗外的云,天边的月,各有等待,各有去留。只有她,像一片被季节遗失的叶子,迷惘中,找不到年代,记不住往来。

  恍然间,人生成了一本无字的天书,茫然如她,不知该如何注解,如何释怀。

  第二卷 为什么流浪远方

  第六章 尘封心门

  苏东坡曾写道:“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多么美好的词句,只是有多少人,把珍贵的光阴,煮成一壶新茶,留给自己细细品尝。一池春水一城花,一缕微风一柳斜。红尘故事,演来演去,就那么几件耐人寻味。而世间风景,一花一叶,都赏心悦目。

  可三毛,却在最美的年华,把自己尘封,恨不能与世隔绝。这种冰冷与孤绝,怪癖与敏感,持续了好几个春秋,才得以缓解。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在文字中,满足地死去。三毛把自己关进家里那幢日式屋子,不出门,不多言语。浮世流年,再相逢,已是万紫千红皆开遍。

  “在我这个做母亲的眼中,她非常平凡,不过是我的孩子而已。三毛是个纯真的人,在她的世界里,不能忍受虚假,或许就是这点求真的个性,使她踏踏实实地活着。也许她的生活、她的遭遇不够完美,但是我们知道,她没有逃避命运,她勇敢面对人生。三毛小时候极端敏感和神经质,学校的课业念到初二就不肯再去,我和她的父亲只好让她休学,负起教育她的责任。”这是三毛母亲缪进兰的话,寥寥数语,道出一个母亲的宽容与伟大。

  三毛的父母,用平凡的爱,来理解三毛,纵容三毛。少年时足不出户,长大了背井离乡,最后满身风尘从沙漠归来,他们从不曾责备,唯有心疼。苍茫人间,有太多禁锢,世事总是与心相违。这世上,无非爱与恨,无非你和我,却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惊扰和无奈。

  三毛不明白,我亦不明白。她看不懂这个世界,所以把自己关起来,空对一弯冷月,一帘花雨。刚休学时,三毛被父母送进了美国学校,不几天,就学不下去。又送去学插花,仍是无果。最后,父母为三毛请来了家庭教师,让她学习喜爱的绘画。他们并不期待,她在绘画上有所作为。只希望她可以留出一小部分空间,不要将自己荒芜在那个潮湿的角落。

  先跟名家黄君璧习山水,后同邵幼轩习花鸟,但成日临摹那些看似优雅却规矩的线条,让三毛觉得索然无味。纵然是泼墨的写意画,也无法让三毛尽情释放她渴望自由的灵魂。她甚至觉得,那些长短不一,井然有序的线条,是用来缠绕心情的茧。如果真的是茧,那她宁愿安静地回到自己的茧内,让时间继续踱步,她独自孤单停留。

  后来,父亲教她背唐诗宋词,看《古文观止》,与她谈论文学和人生。每次她沉浸在诗词的意境中,恨不能回到唐宋时代,用诗换酒,用词换情,做个诗人,或是剑客,都好。可掩卷之时,又觉得千古繁华,亦不过是一场梦。那个年代的天子王侯、文人墨客、布衣百姓,都随着历史谢幕,做了戏中人物。

  骤暖忽寒的红尘,总是需要一些唯美和凄凉的故事来装点。三毛,做不了那个诗经时代的女子,也不肯与唐风宋月,在梦里相逢。她期待人生有更大的转变,一种焕然一新,脱胎换骨的重来。

  上苍不会让这个自闭少女,真正水尽山穷,在大漠孤烟的荒野,还有一个人愿意为你指点迷津。这个将三毛从心灵的匣子里拯救出来,让她愿意破茧成蝶的人,叫顾福生。

  千万个人之中,如何让足不出户的三毛,将他遇见,亦是有着深刻的缘分。那一日,三毛姐姐陈田心,约朋友到家里玩。其中一对姐弟,叫陈缤与陈骕。几个朋友玩得兴起时,陈骕突然说,他要画一场战争给大家看。一场骑兵队与印第安人的惨烈战役,就在他笔下快速完成。

  待大家散了,去院子里游玩时,一直躲在角落的三毛,却悄悄拾起这张被遗弃的画。正是这张画,浓郁的色彩与强烈的画面感,触动了她心底柔软的地方。让她觉得,沉寂的生命,原来还可以复活。觉得这世上,还有一种风景,是为自己而生。

  后来陈骕告诉她,他学的是油画,老师是顾福生。对于三毛来说,这是一个陌生而普通的名字。就是这个名字,在三毛寂静的心湖,荡起涟漪。这个素日寡言的女孩,居然开口央求母亲,让顾福生收她做学生。

  缪进兰听后,惊喜万分。这几年,她为自闭的女儿操碎了心,她担忧这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不应节绽放,反而独自枯萎。却苦于不知如何开启她的心门,让她看到屋外那一米灿烂的阳光。如今三毛尝试走出她划好的界限,作为母亲,纵是不惜一切,也要完成她的心愿。

  顾福生,顾祝同将军的二公子,将门之后,是选择艺术之途,独特而执著的才子。台湾五月画会的画家。他年轻俊秀,安静可亲,是台北文艺圈知名的美男子。

  顾福生的好友作家白先勇,曾这么评价过他那个时期的作品:“他创造了一系列半抽象人体画。在那作画的小天地中,陈列满了一幅青苍色调,各种变形的人体,那么多人,总合起来,却是一个孤独,那是顾福生的青色时期。”

  正是这样一位青春艺术家,让三毛告别了几年自闭生涯,走出那间日式老屋,重新赏阅人间春色、都市繁华。三毛在《我的快乐天堂》中写道:“多年过去了,半生流逝之后,才敢讲出:初见恩师的第一次,那份‘惊心’,是手里提着的一大堆东西都会哗啦啦掉下地的‘动魄’。如果,如果人生有什么叫做一见钟情,那一霎间,的确经历过。”

  泰安街二巷二号,顾家。三毛初次走进这座深宅大院,穿过杜鹃花径,来到顾家为顾福生筑的画室。尘封了几年的三毛,有些怯懦和拘谨。但当她看见这位穿红色毛衣,年轻俊美的老师时,瞬间就舒展了眉结。这一年,三毛十六岁,顾福生二十五岁。

  顾福生不同于三毛以往遇见的任何老师。他温和安静,对于三毛不上学的事,以及她的自闭,一切都不追问。他是一个把全部心思投入在创作中的艺术家,他的风度,让三毛一见倾心。这种喜爱,无关于爱情,又确实令她有种难以言状的心动。就在彼此相看的刹那,三毛认定,这位温柔的老师,可以读懂她。

  缘分这个词,被千万个人,说过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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