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证红楼- 第180部分

　　探春和邢岫烟还是显得更好的了。

　　所以宝钗就坐到了她们中间，尽管她知道，邢岫烟也就罢了，探春也是很对她有些怨言的。只是，探春是一个很明事理的人，又要为自身着想，所以也能理解这一切。

　　宝钗坐到了姐妹们中间以后，贾母看着她们，忽然就叹了口气。

　　“人老啦，不中用了。明知道她们姐妹是留不久的，就只盼着能多看一会儿。今年还剩下了这么几个，还要让新媳妇充数，明年可去哪里找这些花儿呢？探春湘云，宝琴岫烟，也都该出嫁了吧？”

　　几个被点中的姑娘们都低下了头去，看来很不好意思。但是，却也没有哪个凑趣站出来来，说“不嫁了，一辈子陪着您”之类俏皮撒娇的话。

　　还是凤姐笑道，“老祖宗也不用着急，过两年巧姐也大了，宝玉媳妇也有了姑娘了，兰哥儿也成亲了，可不就又济济一堂了么？”

　　贾母笑道，“还是你会说好话儿，巧姐也就罢了，宝玉媳妇，还要先指着她生个大胖小子呢。便是明年便生个姐儿，等到大了，我也看不着了。就别说兰哥儿了。说起来，兰哥儿明年也十五了，也该认真找个媳妇了才是。”

　　“那是，到时候五代同堂，老祖宗还有得来享受呢。”

　　贾母叹道，“真要能活到那个时候就好啦。”

　　众人自然都说好话，说贾母能长命百岁，但是，自从黛玉走后宝玉失踪的一阵子开始，贾母的身体一下子就虚弱了下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只怕是撑不了几年了，只是话不能那么说而已。

　　宝钗在其中难免也要符合几句，却也注意着姐妹们的情绪。邢岫烟本来就是一个不在这种场合说话的，倒是宝琴的嘴巴一向很甜，探春也得体的说了两句，只有湘云，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不和任何人说话。

　　想到宝琴他们初来那一年，把李家也请了来过元宵，那真是她在这里的时候，最盛的一年了。

　　姐妹们济济一堂，欢声笑语，真是热闹得不行，现在回想起来，也难免惦念。

　　所以其实她倒是有些赞同贾母的话的。

　　今年就只剩下了这么寥寥几个，明年呢？后年呢？以后呢？

　　尽管最近觉得十分幸福，宝钗也忍不住有些怔忡起来，被贾母勾起了心思。

　　——从此以后，就只剩下她和这些妯娌长辈，整天为着贾家薛家的事情筹谋烦忧了吧？不知道迎春她们，现在又过得如何？尤其是那个非要出家的惜春……

　　宝钗没有想到黛玉，她避免想到她。

　　但黛玉搞不好却是她们当中，过得最无忧无虑的一个。

　　离开了贾府那个要看人脸色的环境，她也不需要置办年礼，操持家务，自然是舒心愉快。虽说孤身一人不免孤单，但在这小门小户里面，更能感受到四周邻里之间真心过年的欢快气氛，在贾府围着那么多人，也不见得就不孤单了。

　　也就是更有年味儿。

　　另外，她这儿的仆役都是燕霜夜的人，钱什么的，比一般豪门世家的仆佣倒要高上不少，但是，却不需要黛玉出钱。

　　给少了，人家还看不上呢，黛玉也就不多操这份心了，只是多给了厨子一些银两，让他年三十做些好东西罢了。

　　不过年三十她到底不是一个人过的。不管宝玉怎么想——黛玉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他年三十到底还是来“做客”了，带着明显不愉快的表情，甚至都没有掩饰。

　　黛玉倒也没有在意。

　　就算宝玉再不喜欢贾家，那也是他的亲人，但现在却有一个人顶替了他的位置，让他只能一个人飘零在外，独自过节，若是表现愉快，那才是毫无疑问的假装的。

　　两个人都没有多说，黛玉只是平平静静的接待了他，两个人也还算是平静的用完了一个一点都不热闹的年夜饭。吃完饭，宝玉才叹息了一声。

　　“本来不该和妹妹在这个时候说的，不过，妹妹也会想要知道的吧？我本来觉得商家不错，准备给三妹妹也找一门这样的亲戚，但是试探了一下，父亲完全不肯接受。”

　　那是自然的。

　　贾政又不是贾赦，便是王夫人，现在想必也会考虑到宫里的元春吧？便是庶妹，嫁到商家也会觉得丢脸啊。

　　不过还好的是，似乎受到了燕霜夜告诉的消息的刺激，宝玉对于探春的婚事，终于不再那么尽善尽美的要求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宝玉即使是在过年期间也没有放弃寻找人家，但极少人会在这种时候考虑议论婚嫁大事。在这个时候，考虑的多半是已经议定了的婚事。何况他又不能直接以女方亲人的身份上门，顶多就只能做些诱导之类的工作。贿赂媒婆啊之类……

　　也是可怜，原本逃避世俗的人，现在却要做这样的事。

　　贾府，在元宵之前，贾母在年宴上说的话，就几乎立刻应验了。

　　史家传来消息说，史家的两位夫人都会回到京城来，准备湘云开春送嫁的事。薛蝌也在准备在今年把宝琴给嫁出去，然后再准备自己的婚事。薛姨妈也同意了薛蝌的这种做法，说到底，这两桩婚事，也是薛蝌自己出钱。

　　湘云全没料到她的婶婶会这样关心她的婚事。倒是贾家的人对此十分明白——史家已经离开京城许久了，京中原本的人脉全部都在疏远，必须要想办法弥补，而给湘云送嫁是一个好机会，湘云的未婚夫婿卫若兰也是出身于京中名门世家的。

　　不过，虽说不明白，湘云却是很高兴自己能够离开的。在几年前刚到贾府来的时候，她还希望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呢。但转眼数年，心境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和宝琴依然住在衡芜院内，但她们几乎都已经不说话了。随着宝钗在贾府的地位稳固，甚至逐步接过了大观园的管理权，宝琴逐渐和宝钗又要好起来。现在湘云已经能逐渐看懂这种事，便觉得不愿意搭理宝琴了。

　　至于宝钗……

　　湘云觉得很心寒。

　　她和黛玉一向都是很要好的啊，尤其是这两年。她怎么就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每天都那么言笑宴宴，稳重端庄？甚至，连她谈起黛玉的事情都不乐意，就好像这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情况下，还留在大观园内简直是一种煎熬。

　　其他的两个姑娘，邢岫烟素无来往，但湘云有段时间连黛玉都觉得那是假清高，对邢岫烟就更不用说。探春协理家务，也是日渐操心，少有交游。

　　还有一个宝玉。

　　他虽然不记得了，但自从重新认识开始，他看来倒是别无异常，对姐妹们仍然热心周到。只是想到他忘记了黛玉，湘云就很不满，也不想和他来往。只觉得他看来多情，其实薄情，也难怪惜春会觉得这是一个假的了。毕竟她和黛玉那么要好啊……

　　种种情况下，湘云竟然觉得，能够离开贾家是一种解脱。她迫切的希望，能够走进一个新的、热闹的、充满生机的环境中。

　　这天，虽说本来已经不来往，湘云还是决定到怡红院去道别，她不知为何她两个婶婶怎么在过年的时候就动身了，才过了元宵，就要到京城了。

　　只是虽不知道原因，却觉得高兴。

　　这代表近乎是煎熬的来往只需要这么一次了。

　　此时是半下午时分，湘云还是知道的，这个时候，宝钗一般都在房中做针线，宝玉也在书房读书。有什么零碎琐事，便有人来禀告在外面的宝钗，也不会影响到宝玉。

　　湘云即打算一次性别了两人，便自挑了这个时候。

　　到了怡红院，见这里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的丫鬟仆妇换了个遍，又忍不住伤感。经了通报进到房中，被宝钗迎着坐下，虽说她言谈无二，湘云也还是自觉生疏了许多。

　　不说别的，以往她来怡红院，何时还需要丫鬟通报的？

　　不过，她还是振奋精神，说了道别之事。

　　宝钗叹道，“姐妹们相聚数载，终究是到了分别之时了。”

　　却没有把宝玉也叫出来和湘云道别的意思。湘云此时觉得宝钗生疏无比，却也不好多问。宝钗又道，“云妹妹要走了，宝琴要嫁了，三妹妹也有人来求亲了。今年过年，可真是要如老太太所说的，冷冷落落了。”

　　湘云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也是没法子的事。”

　　宝钗看她一眼，又叹道，“何时起，连云妹妹和我也这般生疏了。”她其实是知道原因的，所以也没有多加感叹，只是说，“不过是才过年，事情也真奇了，便有两家人来求三妹妹，我看着都好，只可惜都没成。年前也有一户和二姐姐那边一样的人家来求亲，也没成。虽说是想给三妹妹挑户好人家，但保不定就把三妹妹给拖到明年去了。”

　　宝钗也是知道如今和湘云没有什么话题了，所以特意提起探春来。

　　但即使是这个，湘云因为“黛玉之死”也听到了不少，心中不快，嘲讽的说，“如今宫里的娘娘有了身孕，只怕是有心思攀高呢，普通人家如何看得上眼？宝姐姐若是婚期定得晚上两个月，只怕都要有些变故呢。”

　　宝钗不料一直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湘云一开口说话竟是显得如此犀利，一时间不由得哑然。

　　虽然她的情况不一样，但关于探春，因为最近的事情贾家提高了标准是事实。他们觉得，探春虽是庶女，却也是宫中贵妃娘娘的妹妹，怎么能轻易挑个没落士族或者不知道未来的读书人就那么嫁掉？怎么着，至少要是王公贵族之家啊。

　　湘云又道，“我记得二姐姐也遇过这样事的，当时还沮丧了很久呢。就不知道三妹妹是怎么样的？”

　　宝钗勉强笑道，“三妹妹素来是一个有心思的人，有什么事也多半藏在心底，这些事情，我哪里知道？”

　　女孩子的一辈子，在这个时代基本上就是要嫁一个好人家。所以探春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