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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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坏-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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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起来!”鄂奇峰大步踏上前,巨掌攫住巧燕的肩膀。
  “不要!我不要——”怕被拉起,巧燕干脆伸出两臂,牢牢搂住朱拂晓的细腰,还把脸蛋埋在她胸腹间,模糊嚷着。“朱姐姐,我来替师哥下跪,你听他说,别恼恨他呀!”
  朱拂晓怔住了,在巧燕跪下的那一刻起,她脑子整个发僵,连几无重量的细长烟管也持不住,不知何时掉到地上。
  她不自觉地抚着巧燕的发顶,像是怀里突如其来钻进一只小猫,猫儿寻求暖意,而她无法拒绝,只能凭本能张臂拥住……这滋味微妙,却也不太妙,她能否应付得来?
  思绪持续僵着,她僵僵地扬起眉睫,鄂奇峰沈峻面庞离得好近。
  他的面色不太寻常,热气在古铜色皮肤底下腾烧似的,烧出满面黝红。
  他额际鼓跳,胸口起伏与略促的鼻息相应,努力压抑胸中波涛。
  他看她的眼神盈满晦涩,瞳火明明灭灭,一抹近乎疼痛的感觉钻进她心房,究竟因何而痛,她说不出个所以然。
  毫无预警地,他出手极快,两指轻捏巧燕的颈后穴位。
  下一瞬,原搂紧她纤腰的姑娘忽地两臂垂落,软软偏倒。她下意识欲拖住巧燕的身子,鄂奇峰已快她一步抱起自家小师妹。
  此时际,宋玉虎依旧不言不语,帷帽下的表情难以猜测。他静静走近,从大师哥手中接过巧燕,然后横抱着她往外走。
  “鄂爷——”见鄂奇峰已掠过她跨出花厅,跟在师弟身后,朱拂晓神智一凛,陡地旋身唤住他。
  “……鄂爷要走吗?”在花了好些功夫终于见到她之后?
  鄂奇峰回首,有些面无表情。
  “燕妹需要有个地方好好休息,我跟玉虎先送她回客栈。”
  “那个……鄂大爷与宋三爷若不嫌弃,我的‘来清苑’还算舒适,可将巧燕妹子先送到那儿安歇,我的丫鬟还能帮忙照顾。”
  她咬咬唇,神态虽说平稳,心里仍被秋巧燕那一跪给弄得七上八下,再有便是鄂奇峰看她的眼神……
  可恶,他若气她、吼她、破口大骂,或者她还能反击,但就是别拿那种教人心痛的目光看她,看得她心慌慌,觉得自己很坏……
  深吸口气,她弯身拾起细烟管,费力稳住声音。
  “鄂爷进‘绮罗园’,等上大半天,不就想找我谈吗?那就谈吧,总不能让巧燕妹子白跪,折了我的寿。今晚不谈,说不准我要改主意了。”
  月落子夜,乌啼被“绮罗园”里的欢闹声掩盖。
  九曲桥畔的花厅灯火通明,金嬷嬷原要奴仆再过来添酒重开宴,上门的大爷不介意多花银子,陪客的头牌姑娘却挡将下来,吩咐底下人备来小红炉和茶具,亲自为客煮茶醒酒。
  原是气小师妹擅自来到“绮罗园”,也气三师弟没能阻止她,此时八成气过头,纠结在胸臆间的闷火早已“逤”一声灭尽,鄂奇峰暗自握了握放在膝上的大手,臂腕和手背上已无青筋浮现。
  他知道自己有时是过分些。
  巧燕是大姑娘了,性情承袭了师娘的坚毅,已非当年饱受惊吓的十岁小女娃,说到底,是他这个大师哥身兼“父母职”多年,到现下仍无法放手,就怕要放亦放不开。他太习惯保护她。
  “鄂爷且宽心,奴家的两个小丫鬟不会对巧燕妹子胡来的,顶多就脱脱她外衫,再脱脱她的小鞋、小袜,让她躺得舒服些。再说,还有宋三爷守着不是?”软语一贯轻佻,一贯地半开玩笑、半认真,朱拂晓撩起袖,将精心煮上的一杯香茶搁在男人面前。“唉,这地方确实不好让良家妇女多待,也难怪鄂爷坐立难安。”
  坐立难安?
  鄂奇峰瞄了眼坐榻,他正背靠着一根顶梁用的红桐柱而坐,一脚曲起,另一腿伸直,连黑靴也没脱就上坐榻,他这坐姿大剌剌的,随意得像在北方牧牛、牧马时,闲来坐在青草野原上的姿态。
  他许久没如此放松,她是故意说反话挤对他。
  跟着,他瞄向面前矮几上的一碗碧香茶。
  他也许久没与谁坐下来品茗,这种风雅的事离他很远,以往师父、师娘尚在人世时,偶尔会跟他们学喝茶,师门遭大难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定定神,他将茶饮尽,放落茶碗时,深沈的眼同时凝向她。
  朱拂晓颈脊微麻,没躲开他的注视,屏息等待着。
  “那一晚你问我,与寒春绪见上面,究竟意欲为何?”他声音平缓沈稳。“我当时不说,是觉得没必要让你知道太多,就单纯当个拿钱办事的牵线人。”
  “寒爷与霁华是我朋友,我不能不问青红皂白,便领个不知底细的人前去。”
  鄂奇峰点点头表示明白。
  “寒春绪行踪飘忽,狡兔三窟,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与淮南盐枭交好,与沿海走私商人也颇有接触,一江南北皆有他布下的眼线,那些河寇或山匪拿了他的好处,自会暗中助他。”他扯了扯唇。“此时,你受我纠缠,说不定他已收到消息。”
  朱拂晓为他再烹上一碗茶,淡声直问:“为什么要见寒爷?”
  她发现他仍面无表情,但嘴角有些绷,以为他会沉默好半晌,他却开口了。
  “朱姑娘,你可曾听过北方‘秋家堡’的名号?”
  她螓首微偏,沈吟了会儿,对他摇摇头。
  他又扯出一个不具笑意的笑。“也是。‘秋家堡’十三年前遭灭门大祸,当时你也不过与燕妹差不多年纪,事隔多年,若非当事人,怎可能记得?”
  她想起巧燕姓“秋”。灭门大祸……忽地,她打了个冷颤。
  鄂奇峰取茶喝下半碗,再出声时,语气仍平稳。
  “自我有记忆,就是跟着师父、师娘一块儿生活,我是大师哥,后来师父又陆续收了三名徒弟,加上师娘为师父生下了翔凤和巧燕,师兄妹共六人。我师父秋如晦当时在北方很有名气的,除一身武艺外,对驯养野马也很有一套,我们师兄妹都学了些,常随师父深入漠南和蒙古野原追捕野生骏马,有些驯服后用以配种,那些珍品马匹替‘秋家堡’带来了巨大利益。”
  他略停顿,把剩下的茶饮尽,不及品味茶香,只求醒脑宁神。
  “当时登门拜访之人络绎不绝,有人想与师父作马匹买卖,有的慕名而来,希望师父出手代为驯服手中野性难驯的骏马,有的则纯粹来向师父讨教切磋驯养马匹之技……那时我刚满二十,二师弟还长我四岁,但因入师门较晚,也得喊我一声师哥,三师弟正值十八少年,四师弟十七,翔凤与四师弟同龄,巧燕也才十岁大。”
  对他而言,那必是一段相当值得怀想的日子。
  朱拂晓望着他有些幽远的表情,心弦悄动。
  她轻啜了口茶后,才问道:“‘秋家堡’遭祸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鄂奇峰沉默较久,述说的嗓音仍不太有感情。
  “起先是几匹好马遭窃,后来又弄丢当季选定的种马,跟着一整批野牧的马群全消失不见,一查之下才知是二师弟陆竞高动的手脚,他私下将马匹售出,师父知道后大为震怒,二师弟原是不认,后来被逼急了,当堂和师父扯破脸,说了不少难听话,又指责师父偏爱我和其它师弟,独瞧他不入眼等等……
  “二师弟被赶出‘秋家堡’的那日,曾找到翔凤,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他喜爱翔凤好些年,待这个大师妹一向很好,相当爱护,但翔凤她……”
  “只可惜这位如花似玉的翔凤师妹,心里只有她的大师哥,是吗?”朱拂晓替他接话,见男性面颊似浮暗赭,她心弦又抽,脑中模糊闪过一张脸,凝神一想,竟是那个憨厚的“阿奇”?!
  她不禁敛眸苦笑。
  鄂奇峰没察觉她的异样,暗自调整呼息,颔了颔首。
  “师父和师娘膝下无子,早有意思要把大师妹许配给我,让我继承‘秋家堡’的一切。二师弟那日当着所有人面前要翔凤跟他走,说他出‘秋家堡’,能凭他自个儿力量建一座更大的牧场,只求翔凤跟他……师妹不要,她说她只愿跟我,她还说她一辈子瞧不起他。
  “二师弟被赶出‘秋家堡’后,日子平静了些,不久之后,师父作五十大寿,当着众人面前,把翔凤正式许给我,说是再等个两年,等翔凤大些,再来办婚事。”
  朱拂晓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不明白是何原因,只觉他眉宇间的神气让她发寒。
  抿紧莫名发抖的唇瓣,她怔怔地听他说。
  “隔不到三日,野原上圈围的牧地传出事端,我领了人赶去处理,然后在返回‘秋家堡’的途中遭埋伏,七、八名牧马好手全被箭射落马背,那些人半点武艺也不懂,活生生当箭靶子……”一顿,他目光落在红炉火上,静了会儿才接着说:“坐骑全被射死,我折断胸前和腰侧两支箭,走回‘秋家堡’时已半夜,那场大火不知烧了多久,能烧的全烧尽了……
  “三师弟救出燕妹,一张俊秀的脸尽毁。之后才从三师弟口中得知,堡内饮水先是被下过毒,后来二师弟领人闯进,他打算带走翔凤,四师弟冲上去阻止,被众人乱刀砍死……师父和师娘直到最后也没能逃出。”
  “……那……翔凤呢?她怎么样了?”
  鄂奇峰又露出那种无笑意的笑。
  “翔凤急着替毒发的师父、师娘挡刀,脸被砍伤,二师弟错手将她毁容,索性连她也不要了……火势渐大,那些人抢走值钱的东西,牧场内引以为傲的十匹纯种白雪驹也被夺,三师弟重伤救出燕妹后,已无力再闯火场。”
  “所以翔凤……”朱拂晓脸色微白,了然地吐出口气,一会儿才拾声。“你说的白雪驹,不是也养在‘长春药庄’?”
  “那是我之后才套捕到的,蒙古野原上难得的骏马品种。虽也漂亮,但师父当年养的那十匹才叫绝顶。”谈到马匹,他唇角的浅弧终于渗软了些。
  外头传来重开宴席的欢闹声。
  从轻敞的雕花窗往外望,几名醉颠颠的寻芳客拉着花娘们,在红灯点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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