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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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光泪(上)-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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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如变戏法似的,一只苍白的手从屋檐上凭空出现,闪电般接住了它,抓着鸡腿缩了回去。
  扬起嘴角轻笑,她在窗边榻上坐下,问:“有什么消息?”
  “前天夜里又出了事,我迟了半刻钟,在城西找到了更夫烧掉的灯笼。”
  细微的说话声,如冬雨船,悄悄落下。
  “人呢?”她秀眉微拧,再问。
  “没找着,只有血而已,且大部分都被雨水冲刷掉了。”
  “你也不知道?”她切下另一只鸡腿,丁点不秀气的就嘴咬了一大口。
  “味道消失在江边。”
  她叹了口气,但仍不忘边吃烤鸡,边问:“官府那儿怎么说?”
  “他们派出了将吏追查这件案子,但那些官差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是吗?”
  一根鸡骨头,从屋檐上飞了出去,落在花圃里。
  “他们以为只是江湖恩怨。”
  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老天,那些尸体并不完整,他们以为什么样的刀剑可以造成那样的伤口?”
  “在昨夜之前,大部分的受害者都已经被吃掉了,可供他们检查的只有两具尸体,分别死在相隔好几里的地方,他们把他当作是遭野狗攻击。”那只苍白的手,又伸了出来,朝她招了招。
  她把桌上那壶酒扔了出去,说:“我不知道有野狗的嘴可以那么大。”
  苍白的手稳稳的接住那壶酒,然后又缩了回去。
  “仵作们以为是吐蕃来的獒犬。”
  “獒犬才没有那么大。”她轻斥着。
  “是没有,但他们不想承认有其他的可能,因为那表示扬州城里可能出现了一只可以一口咬掉你的头,还到处吃人的妖怪,如果他们真的说了出来,官爷可能会先砍掉他们的头,指责他们妖言惑众。”
  那冷冷的声,淡淡的嘲讽着。
  她清楚他说的没错,对那些官差来说,收尸验尸的仵作行人是下等贱民,就算再过七辈子也无法翻身。
  “也就是说,我们不可能指望那些官府了?”她放下鸡腿,问。
  “除非死了更多的人。”
  现在死的,就已经够多了。
  乌黑的大眼微微一眯,她盯着夜色中那轮明月,喃喃道:“我们得逮到它。”
  屋檐上的声音,保持着沉默,一时间,周围变得好静好静,只有清风,扬起在窗外染上夜色的杨柳。
  然后,那冬雨般的声音再起,轻问。
  “我听说你要当家了,还有这种空闲吗?”
  她轻斥:“你看我现在很忙吗?”
  沉默再;复发酵,半晌,才又有声音传来。
  “你有多认真?”
  她眉一挑,道:“你知道我有多认真。”
  苍白的手,又安静了一会儿,才道:“我不喜欢你家的少爷。”
  这话题一下子跳得太远,让她一愣,“为什么?”
  “他很危险。”
  “什么意思?”
  “记得那个失踪的更夫吗?”
  “记得。”
  “我一路追着血的腥味,追到了江边。”
  “你刚说过了。”她微微歪着头,有些疑惑。
  那声音继续道:“那血味往上游去,我追在后面追了好几里,直到它消失在江畔,然后我在芒草中,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提示,让她心底隐隐浮现某种不安,但她依然开口问。
  “谁?”
  “风家少爷。”那声音缓缓的,慢慢的说:“我看见了他,在月光下,没有穿衣服。”
  喉头蓦然紧缩,她握紧了拳头。
  “我想,他也看见了我。”
  她一凛,再问:“你闻到他身上有血腥味?”
  “没有。”那声音,轻轻的道:“我说了,味道消失在江边。”
  “你的暗示不可能,他不可能。”她深吸口气,镇定的道:“他说不定只是下船洗澡,他很爱洗澡;况且,江上那么多船,你怎能确定——”
  一颗脑袋如鬼魅船,幽幽从屋檐上探了出来,让她的声音消失在风中,她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瞳直勾勾的看着她,金色的发丝在月下飞扬。
  “问他额上的烫伤是怎么来的。”
  她眼角一抽,紧盯着那即使倒挂着,依然美丽的脸,道:“那烫伤已快好了,不可能是那一夜才伤的,不是他。”
  “我看到时,那伤还很新鲜。”
  她冷静的直视着那白皙俊美的男子,道:“也许你看错了。”
  “有些人的伤,好得很快,非常快。”翠绿的瞳眸在黑夜中发亮,他盯着她,张开粉嫩的唇,慢慢的、慢慢的说。
  “像我。”
  胸口突然收紧,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仍坚决的道。
  “不是他。”
  金发的男子扬起了眉,“你不能确定。”
  “我可以。”她瞪着他说:“我会证明给你看。”
  “怎么证明?”他问。
  她忽地甜笑了起来,道:“因为你会帮我逮到那吃人的妖怪。”
  五天。
  风知静派人去找过她,也留了信笺,托人传过话,但那丫头这五天来,不曾出现在他面前,他只曾远远看见她和夫人说话的背影。
  他猜她在躲他。
  所以,他只好搁下手边的事,亲自去找她。
  她不在她房里。
  他不意外,她从小就爱乱跑。
  “有看到小姐吗?”他问了出门后看到的第一个丫鬟。
  “早上有听说小姐要去码头看新到的瓷器。”
  他到了码头询问同一句话。
  “小姐?她刚刚和四海航运的人走了,说要去四海楼吃饭。”
  他来到四海楼,萧家老爷瞧着他,同情的微笑。
  “她和你青姨去城北打马球了,我正要去找她们,一起来吧。”
  他和对方一起上了车,赶到城北,只瞧见同样身着劲装的青姨。
  “小银子?她刚走了,说约了朋友要去药市。”
  她不在药市里,她去了城南外的织造作坊,然后又跑回城里粮行,但粮行的人说她去了油行,等他到了那儿,对方却又说她去了夫人的酿酒坊。
  那一日,他跟着她的足迹,几乎走遍了全城,却总是慢了那么一步。
  然后,终于,当他来到了凤凰酒坊时,听到了让人松口气的答案。
  “小姐吗?她在啊,说要拿两坛酒送人,到后头酒窖去了。”林叔带头走在前面,穿过晒粮的广场,只见那往酒窖的门敞开着,他边喊:“小姐、小姐,少爷来找你了,小姐?”
  林叔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回,拧起了眉,“奇怪,我下去看看。”
  第3章(2)
  看着走进藏酒窖的林叔,几乎就在这时,他已经确定她人不在酒窖里,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依然跟着走下了阴凉的酒窖。
  在浓郁的酒香之中,除了堆了满室的酒坛,连个老鼠都没见着,林叔又喊了几声。
  “小姐?小姐?你在这里吗?”
  没人回答,只有回音在酒窖里回荡。
  林叔一脸困惑,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来,抱歉的看着他道:“少爷,小姐大慨走了,但我刚刚真的才看见她进来的。”
  他知道,他能在那些酒香中,闻到她的味道。
  “她有说要去哪吗?”为了以防万一,他再问。
  林叔摇摇头,带着他走出酒窖,“没听说耶,少爷,你要不要回去看?你也知道的,小姐就爱乱跑,可你瞧,天都要黑了,她应该一会儿就回去的。”
  “嗯,谢谢林叔。”
  他颔首道谢,转身离开。
  但出了门,他却没有往风家大宅去,只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不认为她会回去。
  三缸油、两坛酒,还有她抓的那些药材,以及她跟四海航运借的绳子,和她在织造坊里拿的那些轻纱,虽然不确定,但他有种她准备要惹麻烦的感觉。
  他得找到她。
  远处,夕阳缓缓下沉。
  他闭上眼,深吸口气,张开他所有的知觉。
  一瞬间,各种味道和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楚,他可以闻到坊里的各种酒香,附近茅房的臭味,家家户户的饭菜香,人们身上的汗臭味,牲畜的味道,金属、刀剑、灯油,水果、谷物、布料,所有的气味都冲入鼻腔——
  人们在说话、吵架、哭泣、欢笑,妇人叫唤着孩子,男人在客栈里把酒言欢,马儿在嘶鸣,狗在街头吠叫,猫在屋顶上打架,一只乌鸦飞过黄昏,停在船篷上。
  那些味道、那些声音,全如潮水般袭来,如此吵杂、汹涌,让人烦噪欲呕。
  他拧起了眉头,然后在那千万浪潮之中,感觉到了她。
  银光。
  他睁开眼,往右边瞧。
  她在笑,在一辆车里,一辆马车里。
  夕阳已落到了地平缝之下,街坊巷弄中,只剩天际残光微亮,似乎在眨眼间,世界就暗沉了下来,但他能看见,能嗅闻到,她留下的味道与痕迹。
  那些混乱的声音和味道充塞耳鼻之间,但她是最清楚的,他总是能排除一切,找到她。
  和她有关的线索,在微暗的巷弄中,清楚得像是一条发光的银线。
  他能听见她的说话声、笑声,可以闻到她身边那些东西的气味,酒香、油香,带着海水味的绳索,那些布料的香味。
  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紧张味道。
  她还没走远,在一辆车上,马车。
  他转过街角,绕到侧门,果然看见一辆车停在酒坊侧门,拉车的马儿在感觉到他靠近时,转动着耳朵,不安的噪动着。
  他没空收敛自己,只趁马夫安抚那匹马时,大步来到马车后,掀开那虚掩住车厢的帘子——
  映入眼中的暑象,让他愣住,帘子后有位姑娘没错,但她裸着背,正跪在车里,穿上胡人舞妓的舞衣,他因为自己竟然会认错而迅速将车帘拉下,可她在那时回过了头,惊讶的瞧着他。
  只一眼,他改变了主意,他放下了布帘,还将帘子拉好,遮掩住一切,但他没有在车外,他上了车。
  那位姑娘惊呼出声,然后看着他,笑了。
  虽然身上穿着舞妓的衣裳,一张脸还上了胭脂水粉,但他认得那张脸。
  “你吓了我一跳。”她睁着乌黑的大眼,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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